这一下彻底把我搞懵了,一见斜眼三亮家伙,便知道有可能于我不利。我自然不能任他宰割,逃生的本能使我朝着他左侧一跃。
那地方堆放着玻璃瓶子,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全然不顾的我往那方向一跳!哐当一声,瓶子四散开来满地都是,幸好都是些输液用的盐水瓶,瓶身较厚没被砸碎,只是脑袋被瓷渣划拉出一条大口子,疼得我直咧嘴。
我就势一滚,一阵柴油机的轰鸣声陡然凑近,我暗道不好,刚一转身,就看到斜眼三火急火燎地朝我这儿大步踏来。还没让我站起来,他双臂举着电锯“呜——!”的一声朝我头顶劈下,我大骇之下急忙一侧身,那东西擦着我肩膀而过,衣服的布料都被削掉一大块。
我爬起来就跑,空间也就这么大,桌椅全被撞倒开去,我心说我跟你往日无大怨,近日无小仇的,你这是铁了心要我命啊。哪知道刚跑了没几步,脚下猛得传来一阵剧痛,就好似被狼狗咬着了,我惊慌失措地往脚下一看,只见污水横流的地板上,一只满是铁锈的捕兽夹死死地咬在了我脚踝上。
传来的痛楚远不及心中撕心裂肺的恐惧感,我一下子全都慌了,发了疯地想要将脚上的大铁夹掰开,却发现根本就使不上力。兽夹的另一端系着一条铁链,拴在一根顶梁柱上,我使劲地扯了扯,没断。
“啪嗒!……”令人窒息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一抬头,身形魁梧异常的斜眼三用一只臂膀提着发动着的链锯,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着我,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这时脑袋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害怕之下却心有不甘,就这么不明不白窝囊地死在这儿,是我怎么都不能接受的。横竖也是一死,索性放开了,突然大声一喊:“斜眼三,你想不想要你那只小金棺!”
不想这一招果然有效果,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斜眼三那张奇形怪状的脸又一次地顿了一下,歪着脑袋注视着我,似乎搞不懂我在说些什么。我心一沉,心想难道他失忆了?不记得那晚上发生的事?
僵持了几秒,斜眼三手上的电锯声渐渐弱了下来,“突突”几声,熄火了。
我仿佛看到了一丝求生的机会,以为是自己的说辞引起了他的兴趣,正搜肠刮肚想怎样说服他时。一颗尚未落定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斜眼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将电锯的拉绳瞬即拉出,让我心惊胆战的声响再次传来。我大叫着,双脚乱蹬,蹭着地面往后退,想要远离这个恶魔。
但铁链的长度是有限的,退了两米不到,就被斜眼三一脚踩住链子。锋利的电锯高高举起,我的瞳孔在刹那间放大,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因为下一刻,我的下场便是被开膛破肚。
眼前的景象开始迷离起来,我缓缓地将要闭上眼睛,却在那一刻,发现一个速度如电掣般的影子瞬间骑到了斜眼三脖子上。
那影子像是一只猫,悄无声息,一下子便攀上了斜眼三的肩膀。这影子我曾见到过,翠微湖冢心崖里的水潭之中,如此妙曼的身姿只有一个人,我恍然大喜感觉到有救了,田蕊!
果不其然,田蕊一身黑皮衣如灵蛇一般,趁斜眼三专注于我时,陡然出手!我看到她十指交叉,豁然拉出,一条如发丝般纤细的钢丝,约有好几十公分的长度,自她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中扯出。手法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我就见她将那钢丝套在斜眼三脖子上了,田蕊秀眉一蹙,眼里闪过一丝凶狠,使劲地一勒!只一瞬便立即吃进了斜眼三脖颈之中。
斜眼三立马大张着嘴,两眼圆瞪,电锯尚未从我头上落下,他便吃不住疼反手想将田蕊自他背后抓下。谁又曾想,田蕊好似一条泥鳅,身形一变,两脚蹬住斜眼三后背,身子呈弓形往后仰,手中力量却更盛几分,一时间勒得斜眼三口吐白沫,忙腾出两手去抓陷进肉里的钢丝,电锯却一松“嘭!”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我的注意力一直在那电锯之上,提防着什么时候掉下来我这脑瓜也改开瓢了,电锯刚掉落至地板上,恰巧斜眼三也松了脚,我立马连滚带爬地远离了那东西,神态极其狼狈。但这时候所幸事态又出现了转机,那把电锯一掉到地上就开始打转,锋利的锯齿“扑哧”的一声,便将斜眼三的小腿锯开一条大口子。
这下疼得斜眼三直哼哼,跟那黄牛嚎似的,再加之田蕊勒得他气脉不通,这一下之后,僵持了没几分钟,像一座山的斜眼三轰然倒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昏死过去了。
看到这一幕,我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整个人一软,靠在系铁链的那根柱子上,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地喘着气。
田蕊这时才过来,看了我一眼,便问我道:“没事吧?”
我人有些犯晕,但神志还算清楚,只是有些呆滞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脚让捕兽夹给夹给夹住了。”
她半蹲下来检查了下,又起身在房间里四下翻找了一通,找到了一只铁钳子。想必她对这东西也了如指掌,三下五除二,便将我脚踝上兽夹中的一根铁栓钳出,立时兽夹便散架,成了一堆废铁。
因我惧冷,所以棉裤也穿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没想在这个时候保住了我一条腿。那兽夹固然钳力惊人,但除了我脚踝处破了点皮之外,万幸也没伤到筋骨。我看着田蕊,满是感激之情,一时语塞一说不出什么,只得向她点点头:“谢谢。”
却不曾想她却全当没听见,甚至有些不屑:“先出去再说吧,这地方不宜久留,我哥他们可能出事了。”
听她说得这般严重,我忙不迭点头,心里虽不明白,却也发觉事态或许有变。这地下室里什么工具都有,田蕊又找到了一只夹钢筋用的大铁钳,将角落里那扇铁窗扩大了些,我便逃一般地爬了出去。
我们是从一堆石缝中爬出来的,再次呼吸到外边的空气,心中舒畅无比。这时雪已经停了,月上树梢,地上朦胧一片,背后的小木屋散发着橘黄色的光,显得十分诡异。
田蕊偷偷摸进木屋将我的旅行包拿了出来,给我上了点药,我们不敢稍作停留,而是往回走。我一路上满腹疑问,便将斜眼三出现在刚才那座地下室与田蕊说了,问她是怎么看的。
不想田蕊因在背后制服那斜眼三的,竟然没能注意到,她听我这么一说立即否认:“不可能,斜眼三已经死在村子里了。”
我回想了一下,刚才那张脸绝对是斜眼三,这一点我应该不会看走眼,便信誓旦旦地说:“真是他,不会错的!”
“斜眼三已经被拔了皮,她不可能活得了。”田蕊停下来看着我说。“旅馆院子里雪人中那具尸体就是他的。”
“但仅仅凭一个纹身未免也太武断了吧?”我反驳她道。
田蕊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只甩给了我一句话:“我不会记错的。”
我被她这一弄感觉好无趣,但一想刚才毕竟是人家救了我,也不再和她争辩什么了。而是话题一转,问她怎么发现我在地下室有危险的。
田蕊却说,她回到我们与刀疤分开的地点后,等了半个多小时仍未见他们回来碰头,本想去找,却发觉更让人不放心的反而是我。她匆忙赶回小木屋时,一敲那木门,开门的老婆子却矢口否认我进过他们家,并谎称压根就没见过我。田蕊自然猜到我已经着了他们的道,将那婆孙俩敲晕,一路寻到地下室里,刚好撞见于水火之中的我,这才使我幸免于难。
我听后都不禁为自己暗捏了一把冷汗,心想她要是再晚点来,我没准就去鬼门关报到了。这时候我又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便问田蕊在木屋里见过栓子爷没有,随即我就给她讲了我被那老婆子用药麻翻后所听到的东西。
田蕊分析了下,说或许有这个可能,没准栓子爷和那老婆子是一伙的,他们抓住忆香后,曾用了百般手段对其蹂躏逼供,可能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越听越糊涂,这个目的其实是个很模糊的概念,据我推测,可能是忆香在斜眼三身上得到的。有可能是一张纸,一块帛书,或者是其他承载信息之类的东西。亦或者我这天马行空的推论完全是错误的,事情与我所想完全是南辕北辙,一东一西。
一路上有个人说话倒也有个伴,不知不觉就到了我们约定好的地方,一条红布巾系在落叶松上,迎风飞舞,四下里却空无一人。
我将手揣进大衣里,冷得缩着脖子问:“刀疤跟和尚怎么还没回来?这四周全是深山老林,莫非迷路了?”
田蕊对我嗤之以鼻,冷冷道:“咱俩都没迷路,我哥跟和尚你说会找不着北?他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耽搁了。”
她这话听着有些刺,我也不想和她多说,独自靠在那颗落叶松上闷头抽烟。田蕊围着树转了转,却在我面前停下来,两只水灵灵的大眼死死地盯着我头顶看。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难道是你迷恋哥这发型?可转念一想不对,我这戴着狗皮帽,她不可能看得见。突然我就感觉冷汗下来了,心想难道是有东西在我脑袋上趴着?
急忙远离了那棵树,转身定眼细看时,却发现那树干之上的皮被削掉了一大块,上面刻着几个奇怪的字符,圈圈点点的。
我自诩虽不是博古通今,但对古文字还算是略懂一二,眯着眼看了半天,发觉记号较新,似乎是刚刻上去不久之外,别无所获。倒是田蕊若有所思,仿佛看懂了什么,我一问她才说:“我哥刚才回来过,这是他们刻的“沙印”。
我知道倒斗界里除了暗语黑话之外,还流传着一种自己的“文字标识”,其实说白了就是他们行里人才能看懂的一种符号,这种符号便被称为“沙印”。比如踩点的盗墓贼点中了一座墓,就会在墓碑上做记号,这记号里甚至有自己派系的图腾,表示这座墓已有后主,他人就甭惦记了。
我让田蕊解读给我听,她却摇头:“这个你已经没必要知道,反正我读懂就是了。”
我听了窝了一肚子火,如此一来,就明摆着不把我当自己人了,又转念一问:“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还在这儿等?”
“我哥他说,据此地西南方三百米处有座小木屋,我们可以去那儿歇脚。”田蕊回道。
经过刚才的死里逃生,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每一块肌肉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忙让田蕊在前方引路,自己也不报多大的希望了,能有张木床躺便心满意足了。
正如田蕊所说,在雪地里没行进多远,前方不远处便出现了一间撮罗子,为鄂温克民族搭建的简易帐篷,用以狩猎暂时居住,常年四季,都很少有人。
两人进去后,发觉帐篷虽破,但尚能御寒,也容不得我挑挑拣拣的了。撮罗子里面没有多余的陈设,一只破铁锡锅,一块用粽垫铺就的地铺,我照顾田蕊是女人让她睡,自己靠在一堆柴禾上和衣而眠。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被冻醒了,醒来后却发现田蕊不见了,正迷惑间,发现在其昨晚睡的那块棕垫上,静静地躺着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