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原本就是地界最高贵和神圣的存在,没有之一。
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当中,除了苏浩然以外,所有的人都跪倒在这黑暗之中。
有人影从黑暗深处显行,出现在了逐渐适应黑暗的瞳孔中。那人的脚步十分轻柔,悄无声息的就到达了众人的身前。他的身体被包裹在一袭黑色的长袍中,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身体其他的任何部位。
黑夜的可怖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开来,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之前那不可一世的大主薄都不敢抬起他那高贵的头颅。
“传帝旨。”
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黑袍里发出,紧接着,一道不经意的目光轻轻瞟过一旁站着未动的苏浩然。
苏浩然莫名的浑身一震,接着双膝一软,毫无征兆的跪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黑衣人这才举起手中散发着淡金色的帝旨,念道:
“活。”
苏浩然低着头,静待下文。
然而这时,大主薄已经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黑袍人的面前,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随后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颤巍着说道:
“臣接旨。”
话音刚落,黑暗尽退,染着火红色的天空再现。
苏浩然抬起头,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张淡金色的帝旨从半空中缓缓落向大主薄的手里,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境。
众人相顾无言,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料到,这件事情居然真的会惊动这位已经数十年没有出现过的千古大帝。
原本能够惊动这位千古大帝是一件十分自豪的事情,但无论是大主薄还是七主薄都不这么认为,谁也不知道伴随着这张帝旨而来的,到底会是大帝的雷霆之怒还是主薄司内的一番狂风暴雨。
众人各有心事,相顾无言。
直到大主薄将帝旨请到手中,才开口打破了这一片沉寂。
“就按照大帝的旨意办吧,你,还有你,还有那个,楚天!你躲在那边做什么,信不信回主薄司后我就将你投入无间地狱!你们都跟老子会主薄司去!”大主薄指了指七主薄和苏浩然,接着朝着早已被人遗忘的楚天怒斥道。
见此反应,七主薄乐呵呵的笑道: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大帝明鉴,明鉴!”
大主薄差点又被这番话气的吐血,冷哼一声,索性也不搭理这个呆子,率先从奈何桥上走了下去。
“以后你不必在担心了,大帝的旨意,没有人敢违背。”七主薄看着大主薄渐行渐远的身影,拍了拍苏浩然的肩膀后便跟了上去。
“谢谢你,孟婆,若有机会我还会来这里亲自拜谢。”苏浩然沉默了一会,才转身对着奈何桥那头的孟婆说道。
孟婆脸上露出了一丝迷人的笑容,冲着苏浩然点了点头。
“走吧!这次我是真的带你去主薄司。”事情发展成这样,不免让楚天觉得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在苏浩然站立的地方停下脚步,对着他道。
“好。”苏浩然并没有向楚天想象中的那般,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复道。
四人就这样前前后后极不规律的朝着主薄司走去。
主薄司,乃地界最强大的机构之一,与十殿阎罗府并称为大帝的左右手。平日里除了主管大名鼎鼎的生死薄之外,还承担着编写帝令、管理帝都、传授学业等诸多大小事宜。
主薄司从创立之初至今,在地界的地位与口碑皆是极好,一方面是因为司内七位主薄从未出现过任何纰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从没有人敢去撼动这座象征着地界丰碑的庞然大物。
但这一切,都因为苏浩然的出现而被打破。
到达主薄司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主薄司的大门也在四人刚刚接近的时候被门内的小吏推开。
苏浩然来到了主薄司的门口,比起秦广王殿外的阴森之气,这里明显要好上许多,不仅到处都种满了奇花异草,更重要的是整个周遭都隐隐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墨味。
“楚天,带他去里面安置一下,然后去通知三主薄,一会到勤政殿来开会!”大主薄眯着双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还有你,老七,别以为这个事情就这么完了,一会让老三给我们评评理。”
“评理?怎么,你现在也开始讲道理了?刚才那般趾高气昂,胡搅蛮缠的你到哪里去了?”七主薄有些不屑道。
大主薄眉头微微皱起,厉声道:
“你给我适可而止,我知你看我不爽,但这件事并非我一人之错,主薄司千百年来的声誉若是因这件事受损,岂不让我遗臭万年?让阎罗府的那些粗人看轻?”
“名誉?名誉比起生命来说算什么?你休要狡辩,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里来的这么多借口!”七主薄寸步不让,反唇相讥。
大主薄没有接话,心想早晚都有老子报仇的一天,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去。
“浩然谢过七主薄之恩。”直至此刻,苏浩然才终于有时间朝着这位临危之际向自己身处援手的恩人。
七主薄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很是满意的说道:
“不错,我非常喜欢你。以后就跟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小吏吧。到时候随我游遍地界的青山绿水,看那长河奔腾翻涌,看那青山直入云霄!”
“君子不夺人所好,老七如此做,煞是让我伤心了!”正当苏浩然准备一口应下之时,摇着羽扇的三主薄不知从哪里出现,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伤心?你有什么可伤心的,你还好意思出来!?我真是看错了眼,以前还与你称兄道弟,结伴云游,现在看来,你与那胖子也是一丘之貉!”七主薄冷漠道。
“老七此言差矣,你不妨仔细想想,若我真的要对付这个小子,你现在还能见到他吗?”三主薄解释道。
此语可谓是一箭中的,就连一直不肯退让的七主薄都不由不相信这一点。
三主薄是何人?可是和四主薄共称之为是主薄司的左右脑,他若要对付苏浩然,怕是一万个苏浩然都不够死的吧?想到这一点,他的语气稍微平和了一点,说道:
“君子不与小人论交,以后你还是离那个胖子远一些。不过你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我非君子也?”
“这可就是老七你误会我了,这小子在昨日便已经被我收为帐下小吏,况且这小子的胆识也确实很讨我的喜欢,你觉得他是跟着你游山玩水荒废掉明智,还是跟着我学点东西明智呢?”三主薄笑着答道。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七主薄也不愿苏浩然这样的好苗子就如三主薄说的那般荒废掉,想了想后又对苏浩然交代道:
“日后你随着三主薄一起,若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对你不好,尽管告知于我,平日无事时多和他学学怎么动脑袋,这次要不是大帝亲自出面保你,怕你这种刚直的性子早已将你送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可明白?”
“多谢大人教诲,浩然必定谨记在心。”
“如此甚好,你们先回去吧,我与三主薄这就前往勤政殿,看看那胖子到底想耍什么把戏。”七主薄道。
苏浩然点了点头,再次向七主薄与三主薄各行了一个大礼,跟着楚天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楚天一直认为,之前迫于主薄在场的原因,苏浩然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但是接下来这段路,只有自己与他二人同行,他已经在心里默默的告诉了自己好几遍,稍后无论是苏浩然打他还是骂他,他都绝对不会还手。
但这一路上,苏浩然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步的朝着主薄司内专供小吏居住的小院走去。平静的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这是楚天很久以前都主薄们聊天时无意间听到的一句话。
不管是爆发,还是死亡,对于楚天来说,这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特别是苏浩然此时此刻的沉默,竟隐隐的让他心中有些担忧和…恐惧。
“今天这件事情,我知道你不愿意听,甚至很有可能在心中恨我,但我也是迫不得已,以后在主薄司内,还烦请你多多关照。当然,你如果实在不解气的话,就揍我一顿吧。”楚天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大声的说道。
苏浩然神情一愣,心想你莫名其妙的在说什么呢?
楚天可不知道苏浩然此时的想法,还以为他的反应是因为自己猜对了他心中所想,连忙再次说道:
“要打要骂随你处置,只是以后在主薄司内,切不可因为这件事情而心生缝隙。”
苏浩然这才明白楚天要表达的意思。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并不怪你,也不憎恨你,你与我是同一种人,命运不能把握在自己手上的人,起先我因为自知难逃一死,所以这话听起来难免有些颓废,但既然莫名其妙的能够活下来,我又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楚天有些惊讶,问道:
“那你想怎么做?”
苏浩然想了想,无比庄重的说道:
“变强,强到能够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不再任人宰割。”
楚天只觉得苏浩然更加白痴了,就算你再强,难道还能强过主薄司不成?你知不知道主薄司内除了七位主薄之外,还有一个强到没边,实力堪比大帝的巨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