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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魏晋南北朝州佐吏及其职责(3)

从上表可以看到,南朝时期的长史任行事,绝大部分是替南朝各政权的皇子主持府州事务。这种情况表明,在整个南朝相当长的时间里,各政权下部分州郡的主要权力,基本上是控制在各州的军府长史手中。朝廷既担心地方权力旁落,遂使王子出州,镇牧一方,以免异姓借州犯上。然而,王子幼小,又无力亲政,于是委政上纲吏佐,便成为必然的选择。这种双簧式的权力运作形式,既发挥了长史的辅佐作用,又抑制了长史权力的膨胀。行事制度的实质在于长史是在尽其辅佐的义务,而不是在做州刺史。从行事主政的总体情况来看,南朝实行的行事制度,整体上是成功的。但是,南朝时期的行事制度只适用于皇子宗王年幼之时,一旦这些皇室子孙长大成人后,就要同行事争夺地方行政权,相互之间不可避免地要发生矛盾,甚至于相互残杀。

(二)加戎从征

长史作为州军府上佐,在南朝时期绝大多数常被加上戎号带兵从征。这种职责在魏晋时期通常是由别驾等佐吏来担任的,进入南朝以后,则主要由以长史为主的军府佐吏来承担。如宋孝武帝孝建元年(454年)二月,豫州刺史鲁爽、江州刺史臧质、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和兖州刺史徐遗宝等举兵反孝武帝,“遗宝遣长史刘雍之袭彭城”。宋明帝泰始元年(465年),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举兵反,豫州刺史殷琰等并同叛逆。琰将刘顺等与台遣刘面军相持于宛唐,军粮不足,请殷琰长史杜叔宝发送军粮。“叔宝乃发车千五百乘载米饷顺,自以五千精兵防送之。”齐东昏侯永元二年(500年)十二月,荆州行事萧颖胄、雍州刺史萧衍举兵反东昏侯。永元三年(501年),颖胄将军杨公则克湘州。湘东内史王僧粲起兵拒义军,自称湘州刺史,以南平镇军主周敷为长史,“率前军袭湘州,去州百余里。杨公则长史刘坦守州城,遣军主尹法略拒之,屡战不胜”。梁武帝天监四年(505年)出军北伐,豫州刺史韦轈“遣长史王宗超、梁郡太守冯道根攻魏小岘城,未能拔”。类似的事例很多,都说明长史在州中遇有战争时,经常要亲自带兵参战。

(三)贴领郡太守,插手行政事务

南朝时期的州上佐--长史,与以往的地方佐吏不同的是,他们经常贴领地方郡守(内史)之职。于是,长史在辅佐州镇的同时,州镇所在的郡国之职也被长史所统领。这类郡通常被称为首郡。王诞,晋安帝隆安四年(400年),会稽王世子元显开后军府,(诞)“仍为后军长史,领庐江太守,加镇蛮护军”。如张畅,“(宋)孝武镇彭城,畅为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南齐刘善明,为冀州刺史,刘乘民“宁朔长史、北海太守”。刘悛,征北竟陵王子良带南兖州,“以悛为长史,加冠军将军、广陵太守”。其余如上表所列众长史,不仅行州事,大多还带郡太守。随着州长史带郡的普遍化,郡中的各项权力也就被长史所夺取。由制度所规定的长史带郡,而主持一郡的行政军事权,就是顺理成章的。另外,南朝时还有许多长史不带郡而插手州里郡国行政事务的。如宋文帝时,益州长史费谦在益州,“远方商人多至蜀土资货,或有直(值)数百万者,谦等限布丝绵各不得过五十斤,马无善恶,限蜀钱二万”。这是极典型的州长史侵夺理应由州行政主管的工商事务。南齐时,豫章王萧嶷为荆州刺史,王秀之为萧嶷骠骑府长史,“(王)于荆州立学,以秀之领儒林祭酒”。这是又一起州军府长史侵夺理应由州行政主管的文教事务。

(四)监视州刺史

长史作为州军府的上纲之佐,既是州将的重要辅佐,同时又是朝廷安插在州将身边的重要耳目。州中的实际情况和州将的言行举动,长史有责任进行定期或不定期的、公开或秘密的汇报。如《晋书》卷41《王浑传》载:“惠帝时奏云:’先帝时,正会后,东堂见征镇长史司马。”这是一种定期的汇报。南朝时期长史有责任监督刺史。如宋文帝子刘浑,孝建元年(454年)为荆州刺史,到镇以后,戏做檄文,建元称号,设置百官,“长史王翼之得其手迹,封呈世祖。上使有司奏免为庶人,下太常,绝其属籍,徙付始安郡”。《南齐书》卷40《武十七王·鱼复侯子响传》载,永明七年(489年),子响迁为荆州刺史。在镇,于内斋杀牛置酒聚乐,令内人私做锦袍绛袄,欲饷蛮交易器仗。“长史刘寅等连名密启,上敕精检。”台使莅州,检核子响,子响拒检,引发冲突,又招致台军大至,后子响被赐死。建武初,裴昭明为王玄邈安北长史、广陵太守,“明帝以其在事无所启奏,代还,责之。昭明曰:‘臣不欲竞执关楗故尔’”。由此言可以看到,一方面裴昭明有责任对刺史的行政优劣向朝廷上报;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插手州内重要事务,因而失去了朝廷委派其任长史的实际意义,辜负了朝廷的期望。齐武帝永明十年(492年),朱公恩征蛮失利,时任宁蛮府长史的刘兴祖,便具奏启闻,特别是齐郁林、海陵二王在位时期,萧鸾辅政,为“防制诸蕃,致密旨于上佐”,以监视州将。因此,南朝时期,有不少长史与府主的矛盾常常激化,导致互相仇杀。如前述鱼复侯子响,因长史刘寅等与司马、咨议参军、典签等密报其不轨行为被朝廷按问,子响一怒之下,于后堂将刘寅等一并灭杀,还激起子响举兵向阙。正因长史有此一责,州刺史经常在大事面前,立盟起誓时,长史也要和刺史、都督一同歃血为盟。

(五)进谏谋划,匡正违失

长史作为州刺史的最高府僚,有义务向州刺史进言。曹魏西晋时期,这一职责是由别驾、治中等职僚来担任。东晋南朝以后,则转向州军府上佐--长史和司马。长史对刺史的进谏,小到违礼之举,大到军政要事,都有责任谏言。而且很多情况下,长史的才干与见识并不弱于,甚至超过州刺史。因此,长史的谏策经常关乎一州,或者一次重要战争的胜负。东晋安帝义熙六年,刘裕北伐,农民起义军卢循、徐道覆乘机北进,攻长沙、豫章,江州刺史何无忌率兵抵抗。针对卢、徐船舰巨大,而江洲船小不敌的实际情况,长史邓潜之进谏,溃决卢循的必经地南塘之水,卢循就会弃船长涉来战。我则闭城坚守,以待援军,而何无忌拒不从谏,直驱小船迎战。结果,因船小风大,被吹至岸边,卢循大船趁机逼迫,何无忌兵众一时溃散,他自己也被杀。东晋成帝咸和四年(329年)四月,刘胤代温峤为江州刺史。胤到江州,纵酒耽乐,不恤政事,商旅继路,以私废公,有司奏免胤官。而胤“密有异图,与长史司马张满、荀楷等日夜计谋……”永初三年(422年)庐陵王义真出为车骑将军、南豫州刺史,南阳刘湛为其长史。当时刘裕刚死,义真正在守孝,便要求帐下备膳,被刘湛禁止。义真又使左右索要鱼肉珍馐,于斋内另立厨帐,温酒炙肉,“湛正色曰:‘公当今不宜有此设’”。义真以天寒身冷为由苦求,刘湛亦未答应。宋孝武镇彭城,会稽人张畅为安北长史。元嘉二十七年(450年),魏主拓跋焘南征,太尉江夏王义恭统诸军出镇彭城。当时彭城兵多粮少,魏军外逼,情势紧急。统帅刘义恭主张弃彭城南归,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主张撤向兵少粮多的历城,太尉长史何?主张走郁洲经海道还都,诸议弥日不决。这时张畅进言道:若历城、郁洲可到,下官不敢不拥护。今城内乏食,人心不稳,但以关扃严密,实不能走。若全军略有摇动,就会溃然奔散,要到你想到的地方也不可能。今粮食虽少,但还没有到朝夕即窘的地步,不可舍万全之术而就危亡之道。“此计必行,下官请以颈血污君马迹!”张畅的死谏,使孝武帝对义恭说,张长史的话不可违背啊!从而制止了一次可能引起全军覆没的错误行动。宋顺帝升明元年(477年)十月,荆州刺史沈攸之起兵反萧道成。时任广、交、越三州都督、广州刺史的陈显达,出兵支持朝廷。当时沈攸之势力强大,陈显达的长史到遁、司马诸葛导担心显达站错了立场,进言道:“沈攸之拥众百万,胜负之势未可知,不如保境蓄众,分遣信驿,密通彼此。”两位上佐的建议虽未被陈显达采纳,但它却体现了长史的职责。齐永明末,雍州宁蛮府长史刘兴祖,辅佐刺史王奂,朝廷称其“忠于奉国,每事匡执”,其余如吴郡人陆山才,梁敬帝绍泰中为都督周文育南豫州长史,“文育南讨,克萧勃,擒欧阳,计划多出山才”。州长史一职多由朝廷直接任命。因此,长史从职掌的角度,要对朝廷负责。但要作某州长史,又必须征得州都督刺史的同意。因此,长史与都督刺史间,又经常表现为主仆关系。对朝廷而言,都督刺史与长史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其对朝廷的从逆,以朝政的变化为转移。刺史升,则长史荣;刺史灭,则长史毁。对州而言,长史与刺史,又是一种对立与合作的关系。因此,南朝时期不少地方叛乱,就是州刺史在长史或司马的怂恿下而发动的,还有一些州刺史就是被长史架空的,另有一些州刺史的叛乱,就是被他的长史所剿灭的。

(六)出使

长史一职设立虽早,但作为地方僚佐,衔命出使,建安末已有所见。时有郭淮为镇西长史,“黄初元年(220年),奉使贺文帝践阼……”东晋南朝时期,长史作为州刺史的上佐而奉命出使,则成为经常性的事情。不过,由于长史地位重要,身份崇高,通常只在重要时刻,或面对重要人物时才由其出使。如致贡天子,非上佐纲纪不可。桓温北伐失败,还镇姑孰,“威势震主,四方修敬,皆遣上佐纲纪”。其出使的内容有:1.代刺史献捷。如交州刺史杜慧度,在宋武帝刘裕践祚之后,进号辅国将军,率文武万人讨伐林邑取得胜利。林邑贡输交州许多宝货,杜慧度借此派长史江悠“奉表献捷”。2.代刺史奉表劝进。梁简文帝大宝二年(551年)八月,叛将侯景废简文帝,立豫章嗣王栋,“高祖(陈霸先)遣兼长史沈衮奉表于江陵劝进”。梁元帝承圣三年(554年)十一月,西魏攻陷江陵,“高祖(陈霸先)与王僧辩等进启江州,请晋安王(萧方智)以太宰承制,又遣长史谢哲奉蕂劝进”。3.代刺史为说客。梁太平二年(557年),广州刺史萧勃起兵反陈霸先,陈霸先命南豫州刺史周文育、南徐州刺史侯安都率兵讨伐。而与广州相邻的衡州刺史周迪,却按甲保境,以观成败。“文育使长史陆山才说迪,迪乃大出粮饷,以资文育。”因而使周文育能够迅速战败萧勃。不过南朝时期,长史出使主要是奉使入朝。如陈缙州刺史留异“频遣其长史王澌为使入朝”。而王澌借入朝之机,探察朝廷虚实,为留异叛上提供内情。

反过来,如果纲纪佐吏进谏匡正不力而造成重大损失,是要被奏免禁锢,不准再做官的。《晋书》卷77《陆玩传》载,陆玩曾为王敦长史。王敦叛乱被评定之后,“尚书令郗鉴议敦佐吏不能匡正奸恶,宜皆免官禁锢。会温峤上表申理,得不坐”。

二司马

司马作为军府中仅次于长史的又一重要佐吏,除了像长史那样参与州内重大决策谋划外,在许多方面几乎与长史没有多大区别。《宋书》卷39《百官上》载:“司马主将……”东晋南朝时期的州军府司马大多头顶戎号,带兵参战,这实际上,正说明了司马的基本职责。司马一职须由朝廷任命除授,但必须征得军府府主的同意方能任职。军府府主对司马的选用有荐举权,但无最后决定权。司马的职责还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一)为将戍守征伐

如宋益州刺史朱龄石,义熙十年(414年)伐蜀时,“遣司马沈叔任戍涪,蜀人侯产德作乱,攻涪城,叔任击破之,斩产德”。元嘉三十年(453年),元凶刘劭弑立,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冀州刺史张永,“遣司马崔勋之、中兵参军刘则二军驰赴国难”。齐随郡王子隆镇西司马、南平内史曹虎,永明十一年(493年),奉命收雍州刺史王奂,“敕领步骑数百,步道取襄阳”。崔慧景,“沈攸之事平,仍出为武陵王安西司马、河东太守,使防磗陕西”。梁天监八年(509年)三月,魏荆州刺史元志率众七万寇潺沟,驱迫群蛮,群蛮渡汉水来降。雍州刺史萧景“因命司马朱思远、宁蛮长史曹义宗、中兵参军孟惠俊击志于潺沟,大破之,生擒志长史杜景”。梁天监十年(511年)三月盗杀东莞、琅琊二郡太守,以朐山城降魏,梁北兖州刺史康绚“驰遣司马霍奉伯分军据险,魏军至,不得越朐城。明年,青州刺史张稷为土人徐道角所杀,绚又遣司马茅荣伯讨平之”。因此,司马的职责,更多地体现在军事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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