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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兵刃与词锋

满屋子的寒气早已经趋于饱和,此时门洞大开,满蓄的洪流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滚滚寒潮化作一股飓风,脱出了人力的掌控。

对此林成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物极必反的道理他非常清楚,特别是霜冻之径,只要铺设好,之后的一切就脱出了施法者的操纵。方才的寒气暴动,正是霜冻之径为主,冰封领域则是纯粹被裹挟在了其中。

他有些郁闷,眼见得两个敌人就要败落,谁成想竟然撞上了这样的意外。

萨卡雷特身上的冰层尚未坚固,薄薄的透明冰层之下,他的身躯正在挣扎。随着他每一次的扭动,冰层的表面便会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如果不加制止,整个冰封很快便会被他毁坏突破。

冰封领域对于林成而言,并不需要吟唱咒语,但诱发元素的法杖挥舞轨迹,暂时却还是必须的。眼前的情况有些紧迫,再使用这个魔法已经有些来不及,唯有瞬发的寒冰术,才能够加固这块巨大的寒冰。

连续射出三支冰箭,林成将视线转向门口,他想要看看,究竟是谁破坏了自己的战斗。

巨大的刀锋迎面而至,倏忽之间便占据了视野的重心。这是一柄双手战刀,形制与关帝庙的青龙偃月刀有些类似,只不过并没有那么花哨的装饰。

锐利的刀锋挟带着犀利的刀风,在林成的眼中越变越大。虽然还未及身,但一团火热已经开始冲击他的面庞。这股热意附着在刀刃上,类似当初迈尔大师的火焰大剑。但两者也有不同之处,死去的大祭祀着力于“焚尽”,而眼前的热火却更为暴烈,不是发出一声炸响。

“萨卡雷特,你这个蠢货!真是丢我们的脸啊!身为萨毗拉教团四大祭祀之一,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压着打,实在是……实在是太寒碜人了!”

来者人未至声已到,声线沧桑而富有磁性,当他的面容完全暴露之后,一个健壮的帅气大叔出现在了林成的视线中。

这家伙的实力显然不输于萨卡雷特,因为在他的身上,林成同样感受到了淡淡的威压,虽然比不上当初的迈尔大师与萨洛基,但与萨卡雷特几乎一般无二。

他可不会掉以轻心,一个鹞子翻身闪过来袭的大刀,手中蓄势待发的寒冰术继续打向萨卡雷特,同时法杖沿着一条玄妙的弧线用力一挥,不仅拦在了对方攻击路线上,更让身上多出一层闪耀着金蓝色光芒的薄薄光盾。

做好了防御准备,林成也不甘心就此服输,他稍稍停顿,心中盘算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从未使用过的宝物,——这件东西曾经被他借给老矮人弗勒尔,但即便是落败,矮人也未曾抛却骄傲动用。

他右手的一枚指环爆发出炽烈的白色光芒,刹那之间,一波极端的严寒凭空而降。萨卡雷特快要挣破的冰层,受到了寒潮的补充,立刻变厚了许多。而门外来人的爆炎长刀,也在朔风之中成了哑炮。

这是枚魔法戒指中,封印了一个冰封领域,然而实际施放后的效果,却远比林成亲自吟唱更为强劲。

与魔法师亲手施展稍有不同,魔法道具依靠的,纯粹是内中蕴藏魔力的多寡。这是一件有利有弊的事,利处在于有可能爆发出更强大的威力,就如同现在的情形一般;但弊端则是在持续性上却要差了许多,只要能够撑过一轮猛力的压迫,敌人便有可能冲破迅速衰减的余波;至于说魔法的操控性,魔法道具根本不和魔法师的精神相联接,所以这是根本不存在的。

“糟糕!这家伙果然有些棘手啊!”沧桑大叔将长刀运转如同风车,利用爆炎的近距离炸裂,将逼近自身的寒冰元素不断破坏。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眉毛上渐渐挂上的白霜,与他裸露在外不自主颤抖的肌肉,彰显了他并不像表面上展现的那般轻松。

没有人回答他。萨卡雷特已经陷入了厚冰之中,原本即将脱困的他,此时的身周却是足有十厘米厚的冰层。如果只是普通的冰块,或许并不能难倒实力超群的萨毗拉教团大祭祀,可偏偏这些全都是由寒冰元素致密凝结而成,所有的火焰元素全都被排斥在外,纵然萨卡雷特实力再强,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破牢而出。

另一边的梅吉雅也没好到哪里去,法杖已经化为了灰烬,而她本身并不是一个非常高段的魔法师,甚至连徒手施法时最精通的,也并非火焰系而是闪电术。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才让她能够在火焰元素被压抑到谷底的时候,还能顺利地保护自身不受寒冰冻结。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想让她插手助人,却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事。

沧桑大叔发现了两边的情况,摇着头表示了自己的遗憾,特别是对于女法师,更是苛刻:“你们真是太弱了,尤其是梅吉雅!你可是顶着世袭之名的净化者!如果现在做一个纵向比较,恐怕你会是史上最弱的梅吉雅前三名!希望你的后辈能够真正支撑起这个名字的荣光!”

他说完这话,整个身子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他的举动若有奇意,从极动到极静的骤变,令所有看到的人,气息都不由得一滞。林成也没有例外,甚至因为太过关注敌手的动静,导致了自己的动作也不由得跟着停顿了一下,一个即将成形的魔法就此打断。

长刀被平举在额前,沧桑大叔一动不动,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的武器上。纵然身处冰雪攻击之内,却仿佛身外再无任何威胁,全部的精气神灌注在了刀身。一团暗红色的火光在刀尖燃起,虽然并不明亮,却似能吸取周边的光影。整个房间中,除了它之外,竟然好像再无一处光源,——虽然事实远非如此。

火光悬停在刀尖,即便跳动,幅度也是非常细微,如果不是眼尖,同时又特别关注,恐怕连林成也会以为,这是一朵静止的烈焰。

一种莫名的恐惧在他心中升起,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就是冥冥之中若有感应。趁着沧桑大叔还在蓄势,林成不断往自己身上加持着防御类魔法,——一连几层魔法盾,他都感觉有些不够放心,复仇刃铠、生机泉涌、春生之种,无论是否能够奏效,一股脑儿全往身上展开。

沧桑大叔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你很不错!比这个蠢女人厉害许多,难怪能够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如果放在我们的教团中,恐怕只有迈尔大师和娘娘腔萨洛基,才有足够的把握将你制服。除了他们之外,萨卡雷特不能,圣女不能,我也不能。”

“只可惜,你终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说着摇起了头,“你不该让我安心蓄势。或许你不知道,教团中的五位高层,虽然全都擅长火焰,每一个人却都又有着不同。伊瑟拉圣女掌握着火焰的温暖;萨卡雷特专门研究火焰的穿透力;迈尔大师走的是焚化之道;萨洛基虽然有些讨人嫌的娘娘腔,但那一手变化无端的控火之术,却是我们所有人之中最强大的;至于我呢,操控的则是火焰的爆裂。”

林成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对方是在拖延时间,想要释放最强大的招式。这个时候他最该做的,其实应该是主动出击,不让对方蓄势完成。可他做不到,一旦专注与沧桑大叔打斗,绝对会照顾不过来,而没有人看顾的萨卡雷特,就是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核弹。一旦让他脱困生天,腹背受敌的自己,除了落败,并无第二种可能。

“你知道要怎样才能使爆炸的杀伤力更强大么?”发现林成并没有按他的想法关注自己,沧桑大叔反而更为钦佩了,只可惜他们是敌非友,要是不然,定会拉着林成跑去泡酒吧。他带着微笑解释道,“我通过无数次的实战发现,与其让大量的火焰元素充斥广大空间,远不如将它们压缩成一个极小的微点。你别看我刀尖上的这点火光很微小,可若是让它爆发出来,恐怕这座镌刻满防御符文的宣礼塔,都未必能够承受得起。”

黑火药和压缩火药的区别么?林成心中焦急,脸上却更加淡然,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用更加强势的心理战法,反过去压制住对方。这个世界才走了区区几小块地域,广大的世界风光还未领略,他可不想现在就死。

“既然这么有自信,那么你就放吧。”林成毫不在乎地扬起头,“我和精灵不过是两个无名的过客,而你们两个萨毗拉教团大祭祀,也将陪着我们一起殉葬,这样我又有什么可以不满的呢?”

他又指了指梅吉雅:“对了,这个女人似乎也有封号?这么看来,萨毗拉教团即将损失三名重要人物,更要赔上整座塔内的重要信徒。别以为我不知道哦,萨洛基早和我说了,你们教团已经死了圣女和一个大祭祀,你若真的执意这么做,恐怕从此世间就要少掉一个教派了。”

“这……”沧桑大叔果然纠结了,手中的长刀攻也不是、撤也不是,其上的火光跳动了一下。林成看得分明,这家伙开始动摇了。

眼角余光看了下萨卡雷特,随手又补了几下寒冰术,林成自信的浅笑再度爬上嘴角。地球上的权势高人都有怕死的通病,在这个世界,他也曾经屡试不爽。

这两个大祭祀并不是笨蛋,所谓的“蠢货”,也只是相对于迈尔大师与萨洛基而言。在林成看来,他们之所以“愚蠢”,只不过是因为更像普通人,性格中有着常人常见的寻常弱点。假如是迈尔大师面对这种局面,恐怕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会一剑砍去;要是萨洛基的话,或许根本不会让对方说话。

天才与疯子总是一线之隔。谁都说不清,迈尔大师与萨洛基究竟是天才还是疯子,但林成能够肯定的是,他愿意面对几次普通人,却绝对不愿意再对敌萨洛基一次。“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可假如遇见的,是疯子一般的天才,或者天才一般的疯子,那么一定是连说理的机会都没有。

“我觉得,其实我们大可不必这样打生打死。”林成愿意与普通人讲道理,特别是对方忌惮他实力的时候,更能够把事情讲清楚,“如果细究起来,其实我们之间并不存在生死大仇。”

“怎么说?”沧桑大叔好奇心生,长刀虽然未曾收回,但刀尖上的火光却又衰减了少许。

寒冰中的萨卡雷特闻言也不再挣扎了,林成知道,这个家伙也投入了关注,能否“化干戈为玉帛”,就得靠实力伴随的舌辩了。

“首先,你们得承认,如果我们存心要和萨毗拉教团作对,你们想要铲除危险,势必得付出极其可观的代价。”林成指了指梅吉雅,“我猜这位小姐应该是高级神官吧,就和我曾经在萨洛基麾下的地位一样。不过,并非我看不起她,但事实是,就她这样水准的,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对付十来个。”

沧桑大叔想了想,纠结地承认了这个结论。

林成又指了指萨卡雷特与沧桑大叔:“至于你们两位大祭祀,如果同时面对,我一定不是对手,但如果单独面对,你们谁又敢夸口稳胜?”看到对面的脸有些发白,他摇头轻笑,“事实上,经过那次精怪入侵,萨毗拉教团已经今非昔比,精英锐士三不存一。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你们两方抱团,否则根本不可能对我造成伤害。”

“其次,除了我之外,萨洛基也是你们必须要考虑的因素。精怪入侵的当时,我们正在外行军,萨洛基本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如果你们得罪了他……”

“你不过是他的属下,凭什么认为他一定会为你出头?”

林成直接否认:“不不不,我可不是他的属下,我与艾芙琳,都只是他的朋友而已。如果真是神官级别的属下,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这里的联络方式?嗯,对了,在我的故乡,这样的身份一般被称为‘客卿’。”

“唔……”

林成不让他细想,直接往下说着:“第三,如果我们是来闹事找麻烦的,艾芙琳又怎么可能轻易喝下你们的饮品,从而导致中毒不起?”

沧桑大叔已经有些相信了:“那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这就是第四和第五个原因了。”林成刻意不再补充寒冰术,道道裂纹再次出现在冻结萨卡雷特的寒冰表面,他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着,“我和萨洛基早就料到,在教团无人的时候,你们两个一定会内讧。所以第四个原因,就是来看看教团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呃……”这话说得大叔祭祀满脸羞红,连长刀也不好意思地放了下来,但却也没有散去其上的火焰。

“至于第五个原因,其实就是来找你们交易一件物品。对你们而言其实无关紧要,但对我们而言,则代表了一个同伴的性命。”

不得不说,萨卡雷特作为大祭祀,本身的实力还是颇为不凡,这么几句话的工夫,便挣脱了没有补充的寒冰禁锢。林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沧桑大叔,突然呵呵直笑:“看到你们两个,我就想到家乡的一句古话。‘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内讧打生打死是一回事,要是外人欺负到头上,你们就还是一对模范好基友。”

听了这话,萨卡雷特冻僵的面部肌肉,竟然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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