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正是秦公子、岳仑二人走后出现在王府那间茅屋里的中年人,也是岳仑感知到不下于自己的三人中的一个。
现身的瞬间书生恭敬地对岳仑弯腰行了个大礼,道:“晚辈向柏文见过岳前辈。”
岳仑尚未开口,身后的秦公子先说道:“镇南王这是什么意思?”
“见过殿下,小生此举与王爷无关,岳前辈之名闻之已久,上次前辈来王府时小生不在无缘得见,今日既见难免情不自禁,小生只盼前辈不吝赐教,让小生见识下极阳峰的绝学。”
岳仑听了冷哼道:“枢华院的人还是那么酸腐虚伪,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自称小生,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卫衍那老不死的若是知道自己的徒子徒孙给镇南王府做狗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一命呜呼。”
中年书生毫不在意的说道:“老院长已甄化境,世间一切浮华在他老人家眼里都算不得什么,倒是前辈你不如在极阳峰安静等死,何苦出世?”语气虽平淡,话却极恶毒。
“老夫成名时你祖宗还没出世呢,就算没几年可活,也不是你这黄口小儿比得了的,话说这么多,还不是要打一场,在这里还是在哪?”
“王爷爱民如子,在此难免伤及无辜,还请前辈移步军营演武场。前辈放心,殿下只要在边南便绝对毫发不伤,不如就去醉梦楼歇息片刻。”
秦公子欲要说些什么,岳仑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殿下放心,料想韩煜不敢对殿下如何,否则陛下定会发兵大周边南,何况师兄就在边境处,以师兄的手段这边南之地还没人能挡的了他。老夫倒要看看这些小辈究竟耍些什么心思,殿下且放宽心,老夫即便不敌,若要退走他们也是拦不住的,殿下不如就去醉梦楼商姑娘那喝酒赏曲。老夫也没几年可活了,倒要让周人了解了解咱们西越的手段。”
大周共有三支骑兵闻名天下,黑甲重骑正是其一,配合起战阵,真是所向披靡。平阳城作为青州首府,城东便驻扎了四万黑甲重骑,镇南王府历来治军严厉,虽无甚战事,每日里黑甲重骑十个营都是要操演一番的。今日偌大的演武场却是冷冷清清,只因此时站在青石广场上的两个人。
刚落地,岳仑便察觉到演武场四周还有三人已达二品,比在王府时又多了一人,数万黑甲重骑围守四方,冷笑道:“镇南王倒真是舍得,四个二品,数万精骑,难道你们以为如此便能留下老夫?”
向柏文轻笑道:“前辈言重了,那三人不过是同晚辈一般想要见识见识极阳峰的绝学罢了,至于那数万重骑想来就更不在前辈眼中了,只晚辈一人向前辈讨教而已。前辈若真怕了,大可离去。”
“真是可笑,老夫什么阵势没见过,不如老夫让你三招,免得世人日后说老夫以大欺小。”
说话间二人气势已至峰顶。两人之间犹如落叶入水变得扭曲起来,连身影都有些模糊,似乌云遮月忽隐忽现。岳仑向来自负,说了让三招便是真的打算让三招。向柏文见岳仑并无出手之意,哪里不知对方是什么心思,也不在意,手中折扇斜指,轻声道:“请前辈接招。”
语毕扇端生出一道流水,初始不过手腕般粗细,再看时已壮如树身,直袭岳仑而去。岳仑见状竟是丝毫未动,任那道水流近来,刚至身前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向柏文再挥折扇,刹那间又生数十股流水,如此反复数次,岳仑却仍是不动分毫,不禁嗤笑道:“枢华院的覆水决就是这般?”
向柏文闻言轻轻一笑,连挥折扇,数息间数不清的水流遍布演武场上,多如牛毛,道:“请前辈再接招。”
此时岳仑终是变了变脸色,深吸口气,双臂平伸两侧,瞬间布了道气墙,此时漫天的细流从四面八方袭来,顿时演武场上爆鸣声不绝于耳。覆水决生成的水流如跗骨之虫,一点点消耗着岳仑所布的气墙,只是堤坝再宏大,也禁不住虫蚁拱食,眼看着气墙便要破去。岳仑哪里还顾得上之前所说的“先让三招”,体内气机一转,顿时两道巨大的金黄手印自双手间疾驶而出,飞速游弋于岳仑身体四周,将那漫天水流一一挡下,待所有水流都击散,那两道金黄手印也溃灭不见。
向柏文收回折扇,轻笑道:“前辈果乃信人,三招未至便使出了大罗手。”
岳仑不禁老脸微红,也不言语,再转气机,又是一记大罗手打出,只是并非之前的一味厮守,一人之高的金黄手印对着向柏文极速飞去。向柏文打开扇面,对着那记大罗手印遥遥一扇,生出一道溪流迎面而击,二者再次狠狠撞击在一起,下方演武场上数块青石板顿时被撞击的余波击得粉碎。只是出乎向柏文的意料,那道一人高的大罗手印溃灭后,暗里竟是还有一道稍小些的手印,向柏文匆忙间只能连运气机抵挡,一声巨响后,只见向柏文披头散发,嘴角溢出鲜血,手中那把折扇已经毁得破烂不堪,哪里还有什么书生意气。
向柏文怒极反笑道:“极阳峰不愧是名门大宗,信守诺言不说,还如此的光明磊落。”
岳仑从未指望刚才的小计谋便能伤得了向柏文多少,只是想让对方狼狈一番,见目的已达,朗声大笑道:“无知小儿,未经历过当年那些大战也敢对老夫多加言语,今日便代卫衍教训你一番。”
二人此时皆是打出了怒火。向柏文将手中折扇扔掉,伸向怀中,摸出一颗人眼大小的玉珠来。见到向柏文手中的圆珠,岳仑不得不正视起来。那颗珠子他自然知道是何物。枢华院的覆水决讲究以气化江河,平时可将所修出的气机存于这种由墨玉制成的圆珠而不散,日积月累下来对敌时再以此珠所存气机引天地,可化出一条大河来,天地玄气凝而为水,其凶威不言而喻。枢华院凡是修炼覆水决之人在未达三品前都会有这么一颗玉珠。
玉珠碎,大河现,滚滚涌动在向柏文头顶。岳仑长啸一声,聚掌成印,天地间茫茫玄气直奔双掌而来,一道道大罗手印浮于身前。向柏文双臂挥动,滚滚大河涌向岳仑,从天际直落,瞬间将岳仑淹没,一时间如海啸,如风吼。数百道大罗手印不断泯灭后,那条气机大河终是消散,虽说一入二品可借势天地,气机绵绵不绝,如此剧烈消耗岳仑仍是吃不消。气机不绝是真,但也是需要时间,二品可借天地玄气为己用,但终究比不得三品那般随心所欲。
岳仑缓了缓呼吸,开口道:“你入二品不过十余载,若是多修几十年,刚才那式化江河或许还能让我多受些伤,玉珠已毁,再打下去也是徒劳无功,我不知道为何镇南王会让你来对我出手,只是若没有三品之人或十余名二品境,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二品境我早已修达巅峰,便是那三人与数万骑兵出手又如何?”
出乎岳仑的意料之外,向柏文在玉珠毁后没有丝毫怠意,反而双眼涌现出满足之感:“你二品之巅又如何?看来刚才那招化江河还是有些作用的,你不是一点也没发现么?”
“发现什么?”刚说完岳仑突然脸色大变,他竟是再感知不到天地玄气!若是有三品境绝顶强者在此对他出手,他绝无可能感觉不到,四周依旧是只有那三人和数万黑甲重骑而已。闭眼苦思一番,像是想到了什么,岳仑大声吼叫起来:“这是绝魂阵!三名二品境为一阵,数万重骑为一阵,镇南王府真是好大手笔,竟然敢窝藏楚国余孽,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整个天下也容不得你们。”
狼狈不堪的向柏文看到岳仑的歇斯底里后大笑起来:“现在才发觉不怕晚了么?我不知什么绝魂阵,只知道是定风阵,你死了天下间还有谁知道?便是你那位修为通玄的师兄也只会查到你是气竭而亡死在了我覆水决下。”说完默念覆水决心法,数十道水流凝聚而成,片刻后演武场多了具破碎不堪的尸体。
商映月自从认识那位西越来的秦公子后从未见过他如此焦急的神态,今日自他走进房里便一直坐在窗前沉默不语,只好在他杯中茶尽时轻手轻脚地上前添满一杯。
秦公子确实焦躁不安。以岳老的修为,在这大周边南即便不能横行自保也是足足有余,何况那位更加通神的木老先生就在边南和西越的交界处坐镇,他不相信镇南王府在知道这种情况下还敢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自岳老随那中年模样书生去后已有半个多时辰,若真的只是切磋而已早该回来,就怕.他不敢想去下,纠结了很长时间后终于从怀中摸出一根木筒来对着窗外扔去,一朵似烟花非烟花的云雾出现在了醉梦楼上空。
镇南王府内韩煜看到那朵烟云后笑了起来。
不久后,整个平阳城里的人都听到有雷鸣声自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