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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冒牌救助者

晚上10点,下了夜班刚钻进轿车,黄彪便接到了妻子林梅发来的最后通牒:如果你觉得工作比家、比儿子重要,今晚就不要回来了!

听得出,妻子的口吻硬邦邦的,满含怨气。也难怪,今天是儿子小虎的生日,下午4点林梅就买回蛋糕,做好饭菜,等他回家共同庆祝。孰料,老板临时安排了项急活,必须加班完成。两头都在催,黄彪分身乏术,一时间忙成了陀螺。好在没出纰漏,一交完差便开足马力,急匆匆往家赶。

车到第一个路口,林梅的电话又追命般响起:“喂,小虎一直在等你,都快睡着了,你不会让他的生日过到明天去吧?”

“梅子,你别生气。多说10分钟,10分钟内我保证到家。”挂断电话,黄彪正想加速,却又硬生生踩了刹车,那颗心也“嗖”地提到了嗓子眼里。

有情况,而且非常严重——前方几米远处,一辆出租车冷不丁画起了“8”字!

真要命,这边着急赶路,偏又撞上该死的醉驾。你着急投胎,我可不想跟你做伴。黄彪猛打方向盘,在躲过醉汉般东摇西晃的出租车的同时,探出车窗叫骂:“喂,你鬼上身了吧?想找死撞电线杆去——”

喊声未落,黄彪不觉呆住了。只见出租车真的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紧接着车门洞开,的哥满脸是血,边往外跑边惊慌大叫:“救命啊,抢劫了——”

不是醉鬼,是劫匪!黄彪当过兵,体格好,又是热心肠,路见不平岂能袖手旁观?瞅到歹徒手握锤子追出,他顾不上多想,顺手一划拉,抄起瓶矿泉水冲下车,照着歹徒的脑袋狠狠砸下。平地冒出个大块头,又不知他手中用的是啥武器,歹徒慌了神,扔了锤子撒丫子就逃。

逃?碰上我算你倒了大霉!黄彪喝声“哪里跑”,快步追上,一搭手抓住歹徒的后脖领,随即使个脚绊摔趴在地。担心再出意外,黄彪索性扒下歹徒的衣服,倒背双手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刚做完这一切,手机又响了。

还是林梅。林梅气哼哼地嚷:“你眼里的10分钟不会是一个世纪吧?小虎都在小区门口等半天了!”

“对不起对不起,遇到点小麻烦,我马上到。”说完,黄彪踢了歹徒一脚,看向受伤的的哥:“你报警了吧?我家里有事,不能陪你等了。你放心,我捆的是死扣,他动不了。”

一路疾驰,等黄彪驶进小区时已过了半个小时。8岁的儿子小虎笑着扑来,稚声问:“爸爸,我的生日礼物呢?”

糟糕,从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连礼物都忘了买。黄彪歉疚地看了林梅一眼,抱起儿子往家走:“小虎,爸爸忙昏了头,等明天一定给你补上。哦,爸爸今晚做了件大好事,抓了个抢劫出租车的歹徒。”

小虎一听,兴奋地连喊带叫我爸爸是英雄,抓坏蛋的大英雄。第二天一早,黄彪勇擒歹徒的事儿便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座小区。四邻八舍都来询问,是不是真的?黄彪拍着胸脯,眉飞色舞:当然。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咱见义勇为不图名不图利,昨晚的哥一再问我姓甚名谁,我老黄愣是没留名!可得意劲没过,意外发生了——傍晚时分,小虎竟然没回家!

莫非,那个歹徒逃跑,寻仇来了?黄彪愈觉不妙,忙和林梅四处寻找。心急火燎,直找到天色渐黑,才在小区外的一个隐蔽旮旯里发现了小虎。

“小虎,谁欺负你了?”黄彪急问。不想,小虎一把推开他,噘着小嘴颠颠跑开:“别碰我,你不是个好爸爸,你撒谎,你骗人!”

撒谎?我撒啥谎了?黄彪不由犯了闷。当晚,在本市电视台滚动播出的新闻节目里,黄彪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的哥遭遇歹徒,头部受伤,幸亏路人出手相救才逃过一劫。而接受采访的见义勇为者居然不是他黄彪,而是另外一个名叫陈一鸣的中年男人!这则新闻中午就已播出,小虎逢人便说救人的是爸爸,结果遭到了同学们的嘲笑。更让黄彪始料不及的是,街坊邻居也纷纷用古怪的眼神瞧他,含讽带刺:大黄,恭喜你成名人了!万分郁闷地回到家,林梅又不冷不热地甩过一句话:名人,回来了?昨晚见义勇为,今儿个没英雄救美吧?

这个名,分明是臭名!听说过考试有顶替的,当官有顶坑的,坐牢有顶缸的,没想到见义勇为也有冒名抢功的!黄彪越寻思越恼火,决定去找那个冒牌货陈一鸣讨个说法,不为出名,只为正名。

这座小城不大,没怎么费周折,黄彪就找上了门。“咣咣”一通猛砸,房内毫无动静,倒把隔壁的门板给震开了。一个女人探出头,说陈一鸣在医院,好几天都没回来了。黄彪转身又奔向医院。风风火火一踏进走廊,便和一个脑袋缠满纱布、包裹得像粽子般的病人撞了个对头碰。

“你是那个司机?”

“你是那个好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已认出彼此,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黄彪心里正窝着一股子火,冷哼:“狗屁好人,我纯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你咋能这么说?”的哥愣眉愣眼。黄彪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是我救的你,对吧?是我制服了歹徒,对吧?我没图名气,对吧?”

的哥不住地点头:“对,对对。你是好人——”

“别叫我好人,叫我骗子就行。反正在左邻右舍和我儿子眼里,我早成了鬼话连篇的大骗子!”黄彪越说越激动:“我只想知道,为啥接受采访上电视的是别人?为啥半个字都没提我?”

的哥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慌,紧忙拉住黄彪的手往医院外走:“对不起,这事都怪我,都怪自己脑子发热没办好,让你受委屈了。当时,你前脚刚走,他就来了——”

从的哥的低声诉说中,黄彪听到了后来发生的事。他驾车一离开,歹徒便央求的哥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的哥自然不同意,可又担心歹徒挣脱,溜掉。就在惴惴不安的当儿,陈老蔫来了。陈老蔫是陈一鸣的外号,的哥的老邻居。想当年,陈一鸣的父母巴望着他能出人头地,一鸣惊人,就给他起了这个赫亮的名字。谁知,他生性老实巴交,活得窝窝囊囊,属于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主儿,甚至连老婆都养不住,扔下个七八岁的女儿跟人远走高飞。

“你跟我说这些,和冒名顶替有一毛钱关系吗?”黄彪余气未消,烦烦地打断了的哥。的哥叹口气,回道:“陈老蔫的女儿叫丫丫。她妈没跑的时候,一天到晚总骂陈老蔫没能耐,是个废物,动不动还打他。你想想,天天骂声入耳,小伙伴们也嘲笑她爸是武大郎,丫丫会咋想?几天前,陈老蔫和我喝酒,呜呜地哭,说丫丫已经一年多没和他说话了。他明白,女儿也瞧不起他。其实,陈老蔫虽然胆小,老实过了头,可他是个好父亲,一门心思地爱着孩子。就像这次丫丫生病,他守在床前,三天三夜没合眼。那天晚上,陈老蔫和我看着劫匪等警察。劫匪几次想跑,都被他摁倒。尽管,他也吓得浑身直发抖。见记者也跟着警察到来,我就想出了这个馊主意,让陈老蔫也勇敢一回。好人哪,实在对不住,我这就和记者说清事实,给你正名。”

的哥摸出电话正要拨打报纸热线,却见一个个头不高、脸庞黑黑的中年男人轻手轻脚退出病房,眼圈含着泪冲的哥手舞足蹈:“老宋,老宋,丫丫看了电视,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你猜,她说的啥?”

这个中年男子,恰是出现在电视上的陈一鸣。他紧紧攥住的哥的手,喜极而泣:“丫丫说,爸爸,我爱你——”

瞅到一个大老爷们,因为一句话竟热泪盈眶,黄彪顿觉心头一颤。人家也在场,当算第二施救人,不是冒牌货。怔怔地发了阵子呆,他回转身,迈开大步要走,却又定住了。

不知何时,妻子林梅领着儿子小虎已站在了身后。小虎扬着小脸,稚声说:“爸爸,我也爱你,我和妈妈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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