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了,该是好好想一想自己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的挣命!
新年到了,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大燕皇帝寝宫的花园中,满眼的白让人睁不开眼。那里的雪不仅仅是从天上飘下来的,而是从四面八方飞旋飘摇。有些直接从地面飞射出来,有些撞击在假山上反弹出来,还有些随着汹涌的气旋转着圈的盘旋而上。
这些纷乱雪花全部都围绕着穿着短衫短裤的安禄山,他手中虎虎作响的长鞭就是搅乱积雪的始作俑者。
“中!”随着他的一声大喝,长鞭闪电般的击中了假山的一角。他这才敛气凝神,收住了长鞭。近些看去,你会清楚地发现他那长鞭上布满了阴森森的倒刺,泛着獠牙的光芒。
“收好了。”安禄山把长鞭往身后一抛,高尚伸出手,稳稳得接住了。自然,他的手上带着鲸鱼皮做的手套,要不然谁敢徒手街过那要命的鞭子呢?
安禄山头也不回,滚圆的身子在纷繁的雪花中闯出一条路,径直朝坐在假山一侧望着冒着热气的铜壶发呆的千寻。
“小庆!”他坐在千寻旁边,身上立刻就披上了太监送来的雪豹皮大衣。“义父的鞭法怎么样?”
话音刚落,刚才被击中的假山一角‘轰隆’落地,吓的身后撑伞的宫女一个激灵。
千寻懒懒地瞧着他,老大不情愿的伸出右手,竖起了大拇指。“好,很好,你这眼睛没好几天呢,寝宫都快给你掀翻了!”
“哈哈!义父痛快的紧啊!小庆,你给义父设计的这个什么‘运动服’义父也喜欢的紧啊!小庆,朕的小庆啊!”安禄山一边乐呵呵的说着,一边伸出了著名的‘安禄山之爪’在千寻的面颊上揉搓着。
“啊!放手!很痛呢!”千寻别开脸,跳起身来。
‘扑哧扑哧’,铜壶里的水开了,水气杂着水珠不停的掀着壶盖一下下的撞击着。
一旁的太监伸出手想要提起来,千寻忙道:“你不要动,我来!”言毕,走上前去从银色貂皮裘衣中伸出手,拎住包了隔棉的手柄,缓缓走回圆桌旁。
“小庆?生气了?”千寻的表情忽然间变得肃穆凝重,安禄山苦着脸,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今天小庆亲自给义父冲茶,也想安安静静的跟义父聊聊天。”
“好啊!”安禄山笑眯着眼,眼见着千寻打开了面前的两个碧莹的茶碗。里面,静静的躺卧着一朵红艳似火的干枯花朵。他的心猛地一沉,一股莫名的隐痛袭上心头。
小心地用开水泡了,再各自滴进去浓香的石蜜。千寻紧盯着那红色的旋转液体,心中一阵悲凉。
“给你。”千寻轻轻把其中一盏茶推了过去,转过头命令道:“你们统统下去,我陪着陛下聊会儿天!”
“这……”管事太监犹豫着说道:“这雪片大的很,奴才们在,也好为陛下和公主遮挡遮挡。”
“小庆说的话就是朕的旨意!”安禄山不耐,骂道:“都给朕滚!”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过后,四下无人。雪片飘飘扬扬的萦绕在两人的周身,却因为裘皮的缘故,无法近身侵扰。只得绕了道,落在圆桌冰冷的汉白玉桌面上。同样,对滚烫的茶杯敬谢不敏,老老实实的围出了两个圆圈。
“小庆,这是什么茶?义父从未见过。”轻嘬一口,让那如血的浓香滑入食道,勾起自己许久没有陷入过的柔情。
“这茶的名字叫追思。”
“追思?”安禄山品味着这两个字,蹙眉问道:“小庆,你想对朕说什么?”
“义父,小庆不想说什么,就是想让你安静片刻,品品这茶的味道。”
沉默,如同轻缈的茶香四下弥漫,笼在两人周身。
“小庆。”当那枚洛神花被冲泡的变成浅粉色后,安禄山放下茶杯,对着千寻道:“义父懂了!小庆,义父全都明白!”
千寻眼眶湿润了许多,含泪微笑道:“义父明白了吗?”
“小庆,你在义父身上下的工夫可真是不少啊!其实,义父何尝不希望自己的一生能够善始善终?只不过许多事情,原本就是不由人的。前段时间眼睛都快瞎了,你不知道义父有多害怕,整天担心身边的人想要杀我!我在这寝宫里不愿出去,就是不想杀人,也不想被别人杀。朕这一生负了很多人,也伤害了很多人。这些人的影子在义父看不清楚的那段时间里总是在脑子里晃来晃去,血淋淋的,还有那条刺目的白绫……”
‘砰’,已经冷却的茶杯跌落在雪地里,剩下的红色液体晕染在雪窝中,怵目惊心。洛神花已经奉献了它全部的营养与精华,丧失了所有的生命力。
安禄山平静的望着残液留下的痕迹,怔忡道:“如果世间真的有因果循环,我是不是也会死在自己最亲近的人手里?”他想象着那个圆润如玉的女子把自己的脖子伸进柔软的白绫,曾经跳出只应天上有的舞步的双足稍一用力就蹬开了脚下的凳子。柔软白绫瞬间变得如钢丝般坚韧,就片刻工夫,那女子便化作一缕幽魂飘荡离去。
她在我的身边吗?她在另一个世界窥探着我吗?她要用她的怨气杀死我吗?
千寻站起身,走到安禄山的面前蹲下身子,哽咽道:“义父,小庆不希望将来在心里默默的追思。如果小庆想义父了,就能见到义父,见到一个咆哮着的可爱老头,这样不好吗?”
“小庆,你要走?”安禄山突然间觉察到了什么,睁大眼睛问道。
“是的!小庆该离开了,寻找我失落了许久的爱人。”
“可是……”安禄山站起身,猛地大喊一声。之后却语塞无话,又缓缓跌坐回去,伤感道:“是啊,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人喜欢。陪在义父身边的这半年,你一定很想他吧?他是谁?用不用义父派人替你找?”
“不,不用。我自己去找。这些天,小庆心里总是乱乱的,感觉就快要见到他了。”
安禄山用手抚着她弥漫着发香的卷发,但笑不语。
雪片仍不停飘落着,萦绕在两人四周。
“父王!”安庆绪的声音突然间传来,只见众人也拦不住那个暴虐的太子,所有试图阻挡的宫女太监全部被他一刀砍去了人头。他冲破风雪,直奔安禄山而来。手中高举的大刀赫然滴着血滴子。
“你这个逆子!想造反吗?”
“父王。”安庆绪见到父亲,渐渐放下手中的大刀。眼含凶光朝背坐在圆桌旁的千寻狠狠地望去:“父王!今天儿臣要替你杀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妖女!有她在,父王不上早朝,不见孩儿。这外面都乱成……”
‘啪’,一个清亮的耳光甩在他的脸上。安庆绪倒退几步,捂着面颊惊恐万分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逆子!你举着大刀在父王寝宫随意砍人,还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父王?”安禄山气急,对着远处的高尚喊道:“高尚,把朕的九龙鞭送来!”
高尚像是冻僵在雪地里了,竟是一动不动。
安禄山这才发现情势不对,他寝宫的侍卫居然没有出现,难道,这是早有预谋的事件?
安庆绪再次高举大刀,冲着千寻砍去。那一刀狠狠地劈在了柔软的血肉上,温热的血浆喷了出来,溅得他满脸。
“高尚!”安禄山手握着圆滚肚子前沾满了血迹的大刀,喘息着喊道:“你早就料到朕会去挡这一刀吧?”
“陛下!高尚会精心辅佐新王的!”高尚走了过来,怀抱着那御用的九龙鞭,双眼似乎不敢去看涔涔冒血的伤口,别开眼说道。
“鞭子!”安禄山伸出手。
高尚迟疑了一下,望了一眼安庆绪。见他点了点头,这才递过了鞭子。
安禄山轻抚着陪伴了自己一生的九龙鞭,说道:“庆绪,现在你心里好些了么?”他一边说话,一边大喘着气。千寻走过来,挖起地面的雪团拢在狭长的伤口上。血很快染红了雪团,千寻的泪一滴滴的落在上面,点出了许多个印记。
“放她走!”安禄山说道。
“不能!”高尚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浅黄色的眼眸骤然间笼罩上黑色怒气,紧盯着安庆绪又说了一遍:“放她走!”说话间太用力了,千寻重新压在上面的雪团又被晕染上一片鲜红。
“义父,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千寻的双手拼命的按在伤口两侧,泣不成声地喊着。
安庆绪望着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道:“不!她是杀害你的凶手!孩儿怎能放她走呢?”
“你!”安禄山急努攻心,张开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义父!不要再说话了!小庆求你!求你了!”说完她转过头去冲着安庆绪大喊:“快去宣御医啊!快去!”见安庆绪伫立不动,她又讥讽道:“你以为杀了父王,自己就可以顺利地做皇帝吗?你知不知道,义父今天原本已经被我说动了,很快就要传位于你!你这样处心积虑,就不怕落的与义父同样的下场吗?”
安庆绪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早已惊呆了。这,这不是频伽王子拼尽全力要救的人吗?景千寻?星月夫人?小庆?她究竟有多少个身份?
在他怔忡的瞬间,安禄山闪电般的伸出九龙鞭,朝着他的勃颈奋力一击。这力量是安禄山最后的一搏,是他为千寻付出的最后关爱。
‘啪哒’那九龙鞭居然断裂成三截,跌落在雪地中,如同安禄山就要终结的生命,再也不现往日的辉煌。
“你!”这一次,安禄山不再是喷出一口血。他的口中,鼻中,甚至是眼睛里都在向外渗着象征着生命活力的红色液体。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的心腹:高尚。
高尚?高尚!这个人的名字起的可真是不错,他的父母有眼力。
千寻想要去抚平安禄山圆睁的双目,然而却被安庆绪钳制住,一言不发的带走了。
安禄山的身子缓缓滑落,头颅歪倒在雪地里,他的眼前,刚好是那杯洛神花茶的残液,他身体溢出的血液不断扩大,终于与那片殷红相遇,宿命的交融在一起。
最后的意识,好像是小庆沾染了鲜血的银色水貂身影渐渐走远了。她的话回响在脑海中:义父,小庆不希望将来在心里默默的追思。
“对,不,起……”说完这三个字,眼睛终于缓缓闭上。他累了,该是好好想一想自己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的挣命!
“你干什么!你放手!”千寻被安庆绪压制着,恼怒的挣扎。
“小庆?星月夫人?还是景千寻?”安庆绪停下脚步,盯着千寻沾染着血迹的脸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
“哼!你还真是棘手啊!”他转身喊道:“来人,备车!”
被捆绑着关在马车里,千寻眼望着眼前迅速撤退的皇宫宫门,洛阳街市,又很快的出了城门,来到了郊外军队的驻扎地。
这个安庆绪,究竟要带她去哪里?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千寻被他拽下马车,在耳边阴冷的说道:“你居然就是景千寻!妈的!我不能杀你!也不能碰你!就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回头频伽国王问起了,我也好推脱!谁又知道堂堂的星月夫人会成为一个军妓呢!算你倒霉,不早一点让我知道你就是景千寻!这也怪不得我!”
说完掀开面前的营帐,一把将千寻推进了空气混浊昏暗的世界!
千寻头晕目眩,她知道自己又开始发热了。这半年被安禄山照顾的很好,这症状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虽然为她诊治的御医没有说过什么,但千寻却也隐隐猜到了自己的病情来的蹊跷。
眼下,她耳边充斥着一阵阵的女人荡笑声,喘息声。污浊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股股腥气,那是下体的味道,而且绝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千寻睁开双眼,凭借着微弱的光线朝里望去:衣着暴露的军妓们服贴的躺在地面上,她们甚至一动不动,眯着眼望着一个个接踵而来派遣欲望的士兵。那是怎样的**发泄?所有的士兵都脱去了下半身,他们猴急的催促着前面正在抽送的家伙,一见前面的人时间太长就骂骂咧咧的问候对方的爹娘。
这是什么?千寻绝望的想着:这是机械的生产车间吗?
那些士兵把斑驳的**随意的喷洒在军妓们的脸上,身上。军妓们稍有不满的神色出现,就是一个耳光,一个踢揣!于是,哀号,痛哭,呻吟,叫骂,全部交织在一起,如同人间炼狱。
有一个猴急的男人钻进来了,一脚踩在了千寻的身上。
“他妈的!这女人是谁送来的?全身是血!真他妈的不吉利!给大爷滚一边去!”说完,一脚将千寻踢到了军营的角落里。这边急忙忙得脱去了裤子,朝前走去。
“校尉来了,校尉来了!”正在奋战中的士兵们一听这话,一个个抽出身,恭敬的站在一旁。
那个男子用剑柄拨弄着士兵们的私处,大笑着:“好啊!你们要是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也能给老子这么来劲就好了!弟兄们,看着本校尉我是怎么干的!啊哈哈哈!”说完吐了口吐沫胡乱涂抹在自己的下体,找了一个身子白腻丰盈的军妓狠狠地冲了进去!
那个女子大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晕死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校尉才泄了一摊,站起身冲着身下的女子踢了几脚:“死了?还真是没福气!来人,给我拖出去喂狼!”
“是!”有几个士兵赶忙穿上裤子,抬着那浑身是伤的女人走了出去。
“校尉厉害!神勇无比啊!”不知谁喊了出来,其他人纷纷附和着,称赞着他刚才的‘雄风’。
“好了,本校尉舒坦了,你们接着乐!”他转身走出去,又望了望角落里昏死过去的千寻,指着说道:“你们不准碰她!这是个新来的,第一次自然要让本校尉尝尝鲜了!听见没有?”
“是!是!弟兄们哪敢啊!”
营帐中,丑陋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幸运的是千寻昏过去了,不至于听到这令人作呕的声音。
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营帐中冷的惊人!
转转酸痛的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是谁?”
那个浑身散发着**味道的女子抚着她的卷发,苦涩的说道:“是我,千寻。”
“黛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