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兀真笑里徒打马狂奔,铁木真等人紧迫不舍。蔑兀真笑里徒马到河边无路可走,拨转马头沿河逃跑。铁木真等斜插过去将他围在中间。铁木真道:“你是害死先可汗俺巴孩和我父亲的蔑兀真笑里徒吗?”
蔑兀真笑里徒从容地说:“这么说你就是铁木真了?”
“不错!”
“你父亲也速该是我毒死的,而俺巴孩的死与我无关,那是铁木真兀格没有骨气想讨好金国而干的蠢事。想不到今天又有一个叫铁木真的人在讨好金国了!”
“看来你是条汉子,来吧,我给你同我决斗的荣耀。哈撒儿、博尔术,你们往后退!”
众人后退,蔑兀真笑里徒哈哈大笑。铁木真问:“你笑什么?”
蔑兀真笑里徒止住笑说:“你既然当了金国的鹰犬,就不配享有同我决斗的荣耀!”他说着将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铁木真大喝一声冲了上去,一枪刺中蔑兀真笑里徒。蔑兀真笑里徒落下马来。铁木真举起长枪对天空大声喊道:“父亲,你的在天之灵听到了吗?我今天除掉了塔塔儿恶人,明天就要惩罚女真人!”
塔塔儿依靠金朝的支持,一直是蒙古乞颜部的东方劲敌,它使乞颜部的几代英雄洒下了鲜血,献出了生命。铁木真利用二者之间的矛盾,配合金朝,初战塔塔儿,打破了塔塔儿依靠中原主子称霸草原的局面。从此,草原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明显变化,铁木真的事业开始蒸蒸日上。
大金国丞相完颜襄在松树寨的临时官邸接见了脱斡邻汗和铁木真。耶律阿海与耶律不花侍从左右。
铁木真和脱斡邻二人躬身下拜:“克烈部、蒙古乞颜部可汗参见完颜丞相!”众将随后拜倒在地。
完颜襄离开帅位扶起铁木真和脱斡邻汗:“二位可汗请坐。”
铁木真站起身来,在侧面落座。完颜襄对诸将说:“各位首领平身。”众人起立。完颜襄笑容可掬,十分亲切地开口道:“这次脱斡邻可汗、铁木真可汗尊承天命联兵败敌,击毙贼酋蔑兀真笑里徒,大获全胜,劳苦功高,可喜可贺呀,哈哈……”
铁木真很恭谨地说:“哪里,这次马到成功全靠完颜丞相的神机妙算和天朝的军威,如果说有功劳和建树,那也全应归功于脱斡邻父汗的鼎力相助。”
完颜襄说:“铁木真汗过谦了。二位有功于皇上,定要论功行赏。只是国都路远,在下尚未及奏闻朝廷。以在下之权限,暂封脱斡邻可汗为王。”
众人高呼:“王汗!王汗!王汗!!”
脱斡邻汗离座谢恩:“感谢丞相提携!愿上帝保佑你!”
完颜襄说:“至于铁木真嘛,功高反而难封,需奏明皇上再加封号,暂时可封为札兀惕忽里,也就是统帅诸部的首领。望你能统帅诸部兵马为大金国镇守北部边陲!”
铁木真离座:“铁木真一定不负朝廷的重望!”
铁木真、王汗走出大帐。完颜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金朝一向是支持一些草原部落攻打另一些部落,以前他们扶持塔塔儿和蔑儿乞人攻击蒙古人,这次他们又利用蒙古部、克烈部削弱了近来不大驯顺的塔塔儿人。这一招所获得的成功,使完颜丞相心里非常满足。脱斡邻呢,从此成了草原上人们熟知的王汗,自然也志得意满了。只有铁木真的心思是高深莫测的。
对于完颜襄的封赏,铁木真的部将们非常不满,议论纷纷:
“我说不公平。蔑兀真笑里徒是我们除掉的,为什么脱斡邻封了王,我们的可汗只封了个什么札兀惕忽里。”
“王爷是朝廷最高的封赏,札兀惕忽里算个什么?”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套了一匹野马,让信耶稣的王汗备上鞍子骑走了。”
“草原各部的统帅,也好,有了这个名义,可汗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鞭打那些不服从统帅的傲慢的畜生,在草原上称雄了嘛。”
“争雄草原靠我们自己兵强马壮,他给的札兀惕忽里有什么用?”
“这话说得最实在,我们自己没有力量,拿这个狗屁札兀惕忽里去让人家服从你统帅,非得让人家的鞭子抽了自己的屁股不可!”
在一片争吵声中铁木真只是笑呵呵地听着,也不插嘴。当值的速不台走进来报告说:“可汗,那个金国特使又来了,要单独面见可汗。”
铁木真一愣,还是应允了,速不台退出去。铁木真对大家说:“你们不要争了,还是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也许你们就会想起来,我们当初为什么帮助金国来打塔塔儿人了。”
哈撒儿拍了豁儿赤一巴掌:“对呀,要伤其一虎嘛!管他什么封赏不封赏!”
者勒蔑挠挠头皮眨着眼睛说:“不用睡觉就想起来了嘛!”
众人开怀大笑了。者勒蔑打趣说:“等我们攒足了力气打另一只老虎的时候,这个完颜襄老公羊想当个百夫长也得看我们可汗喝没喝好奶茶,高兴不高兴!”人们在哄笑中走了出去。
大帐之中只有铁木真了,他不笑了,眼里露出杀机:“等着吧,完颜襄,你这条狡猾的狐狸,愚蠢的骆驼,为了今天我向你屈膝下拜,将来我要你用眼泪和鲜血偿还!”
一个帽子压得很低的人走进大帐。铁木真认出是耶律阿海。耶律阿海扑通跪倒:“可汗!二臣耶律阿海求见可汗代雪旧国之耻!”
“快快请起!”铁木真扶起耶律阿海,“有话坐下慢慢说嘛!”
耶律阿海动情地说道:“臣原本是契丹人。祖上一直是在大辽国居官。后来,国败家亡屈膝事仇,忍辱含愤以待时机。前次出使蒙古,见可汗雄才大略,将来定会成为天下共主,今天特来投奔,求可汗收留!”
铁木真在耶律阿海说话的时候,大脑紧张地思索着:“这人是不是金国派来试探自己的?如果我收留了他,金国就找到了攻打我的借口;如果他果真不是金国的奸细,此时收留他也不成,那样会过早地暴露自己反金的意图,无论如何也不能收留他。”于是哈哈大笑道:“耶律阿海,我铁木真已经从先祖俺巴孩和今天塔塔儿人败亡的下场中领略到了大金国的天威,以后一定俯首帖耳地听命于完颜丞相。哈哈,将来我还要靠他老人家提拔呢!”
耶律阿海愕然:“可汗想与虎谋皮吗?!完颜襄这次隐瞒了他被塔塔儿人战败被掠的真相,利用可汗消灭了蔑兀真笑里徒;又隐匿了可汗的战功,自己向皇上邀功请赏了!”铁木真微笑摇头,耶律阿海急了:“你不相信?可汗,完颜襄对可汗早存戒心,可汗如果疏于防范,早晚也会被他置于死地的!”
铁木真走到门口说:“速不台,把这个人逐出大营!”速不台和两名军士走进大帐,架起耶律阿海。耶律阿海骂道:“铁木真,我看错了你,我把你当成一代雄主,不料你却是鼠目寸光的匹夫!”
速不台打了他一记耳光:“架走!”耶律阿海嘴角流血,被架出帐外。他仍跳着脚在骂:“铁木真,你不听我的劝告,早晚会被女真人钉死在木驴上!你当了那么一个五品官职的札兀惕忽里就满足了,那不过是完颜襄扔给巴儿狗的一块肉骨头!然后他要宰了你,剥了你的皮……”耶律阿海的声音被帐帘隔断了,铁木真睁大的眼睛里涌出了热泪:“看来耶律阿海投奔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可是现在我还没有力气打这只猛虎啊!”
三
铁木真领着得胜的队伍回到了那条给了他生命的斡滩河。诃额仑的斡儿朵外,诃额仑、孛儿帖、帖木仑、孛儿帖的四个儿子、诃额仑的三个养子、双目失明的豁阿黑臣迎接着铁木真兄弟。
铁木真坐在二十头牛拉着的大帐车上,四个弟弟和部将们骑马跟在后边。一行人来到近前,纷纷下车下马,向母亲施礼。
早就得到战报的诃额仑眼里充满泪水,笑着说:“铁木真,听说你除掉了蔑兀真笑里徒,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会感到快慰的。”
“可是札邻不合和大部分塔塔儿人还没有受到惩罚。”铁木真说。
“一斧头是砍不倒合抱的大树的。”诃额仑说,“我要设宴庆贺你们五兄弟的凯旋。”
铁木真从车上取下一件袍子捧给诃额仑:“母亲,别勒古台从塔塔儿人那里获得了两件珍贵的战利品——大帐车和大珠裘,就献给母亲吧。”
大帐车就是那辆二十头牛拉着的上面有帐篷的大车,大珠裘是镶满了关东特产东珠的紫貂皮裘,可以说是非常名贵的。诃额仑笑着摇摇头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可我已经老了,留这些有什么用呢?大帐车你自己坐吧,大珠裘就算我赏赐给孛儿帖的吧,她为你生了四个儿子,教育得个个勇敢善良,她穿上大珠裘当之无愧!”
孛儿帖赶紧推辞:“不,母亲。”
小妹帖木仑在一旁劝道:“嫂子,母亲赏给你的,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可要了。”大家笑了。
帖木仑问铁木真:“哥哥,怎么不见我那个文弱的丈夫呢?”
“我派他给主儿乞人送战利品去了。”铁木真说。
大儿子术赤插嘴说:“主儿乞人不发一兵一卒,为什么给他们分战利品?”
二儿子察合台也愤愤不平地说:“应该送他们一顿马鞭子,让他们知道怎么样做一个蒙古人!”
孛儿帖申斥道:“术赤、察合台,大人讲正事,不许插嘴!”
铁木真看着两个儿子笑着,他倒是愿意让儿子们更早地参与部落大事的议论。他向三子窝阔台招招手,窝阔台走到他的身边,他摸着窝阔台的头顶问:“窝阔台,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孛儿帖嗔道:“他才十二岁,知道什么?”
“让他说嘛!”
窝阔台翻着眼皮想了想说:“嗯,主儿乞人这次没有出兵是不对,父汗送给他们战利品是想提醒他们,我们应当像一家人那样亲近。他们接受了,两家就会和好;如果他们接受了还不同我们合好,草原上的人都会知道主儿乞人不对,父亲是对的。”
铁木真哈哈大笑,周围的人也笑了。窝阔台不好意思地偎在豁阿黑臣身后。
铁木真说:“窝阔台,为了奖励你有这么好的见解,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窝阔台怯怯地说:“我,我想坐一坐大帐车,租姑姑、叔叔、哥哥、弟弟、妹妹……一起坐。”
帖木仑天生爽快,有点儿像男孩子:“还等什么?姑姑带你们兜一圈!”
孩子们抢着上车,忽然从车棚里钻出一个睡眼惺忪的七八岁的男孩,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这是到哪儿了?”
铁木真哈哈大笑说:“我把他给忘了。母亲,这是在松树寨拣到的一个男孩儿,他脖子上带金环,身前带着貂皮金缎兜肚,按蒙古人习惯,拣到这种幼童,都要视为家人,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这孩子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诃额仑问。
“尊贵的夫人,我的贱名不值得一提。”
“我就想知道你的贱名呢!”
“我叫失吉忽秃忽。”
众人看他像个小大人的样子都笑了。失吉忽秃忽并不笑:“请问,哪位是高贵而善良的诃额仑夫人呢?”
“我就是。”
“啊,铁木真可汗说您会收留我为养子的,他的话可信吗?”
“当然。”
“我可以对着永存的长生天发誓,长生天在上,失吉忽秃忽在下……”
诃额仑不待他说完已是喜欢得不得了了,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亲了好几口:“我信,我信,我的好儿子!”
众人非常欢悦。帖木仑招呼孩子们:“上车,失吉忽秃忽,姐姐带你玩个痛快!”
诃额仑的四个养子曲出、阔阔出、博儿忽、失吉忽秃忽,铁木真的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呼啦一下子全上了车。帖木仑鞭子一甩,大帐车载着笑声跑向草原。诃额仑笑道:“看你妹妹,都快三十岁了,还像个大孩子!”
哈撒儿说:“还说呢,您对我们兄弟严厉得像只随时扑下来的鹰,对帖木仑柔顺得像只任羔子撞乳的母羊。”大家都笑了,连诃额仑也笑了。豁阿黑臣怔怔地问:“你们在笑什么?”
孛儿帖大声地告诉她:“在笑母亲偏心眼儿。”
“笑你母亲的耳朵眼儿?”豁阿黑臣还是没有听清。众人大笑,诃额仑叹道:“豁阿黑臣耳朵也不行了。”
老女仆豁阿黑臣又聋又瞎,真是太可怜了。不过,诃额仑待她如同家人,让她跟自己住在一起,好吃的吃着,好穿的穿着,诃额仑的养子和孙子们也整天逗着她玩儿。可她还是年纪太大了,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草原上,帖木仑赶着大帐车飞跑。帖木仑高兴地唱了起来:
善良的人家朋友多,
骏美的马儿主人多,
宽阔的大路辙印多,
兄弟多了亲人也多。
“姑姑,你看!”术赤用手一指,帖木仑向远处看去,一支腰间裹着一块遮羞布的五十人的队伍抬着树干捆成的担架缓缓地走来。
帖木仑放慢了车速。这时,她看见铁木真等人快马跑向这一群人,就知道出事了,帖木仑也将车赶向那群人。
那群人站下了。担架放在地上,上边躺着一具尸体,铁木真等跪了下来。帖木仑一惊,她断定那是自己的丈夫,便飞快地跳下车跑了过去,孩子们也都下车跟了上去。帖木仑分开众人:“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博儿术含泪说:“他,他带着六十名兵士给主儿乞人送战利品,可主儿乞人杀了我们十名兵士,扒光了这五十人的衣服,你的丈夫也被主儿乞人杀害了!”
帖木仑怔怔地跪下来。铁木真劝慰道:“帖木仑,你要挺住啊!”帖木仑眼睛一闭昏倒在地上。铁木真兄弟呼叫,帖木仑睁开了眼,喘息着吐出两个字:“报仇!”
铁木真大喝一声:“上马!”众人纷纷跑向自己的战马。
铁木真与撒察别乞的矛盾终于用战争的方式解决了。一仗下来,撒察别乞战败了。主儿乞人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峡谷之中乱撞乱叫。两边的山坡上站满了乞颜部的兵丁。忽然,一声号炮,人群哑然。博儿术喊道:“可汗有令,撒察别乞、不里孛阔等叛逆已经被擒获。主儿乞人与孛儿只斤人是同宗同族,只要不再反抗,我们依旧是一家人!”主儿乞人这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