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安静得只听到窗外的狂风孤寂地摇曳着清冷舞曲的夜晚。摇摆不定的身姿融做万物中的一切,展现着惊艳的寒意。水中,空中,不定的空间里可以洞见一个季节的爱与恨。旋转木马里的记忆让这个夜不那么寒冷。
想到温暖的人对寒意望而却步,只有那些在夜中奔跑的身影才能与之共舞。原本欲滴到大地的雨却被狂乱的风拂得不知去向,终也一去不复返。咽下似雨似泪似珠的水滴悄悄躲在繁星背后,躲到氤氲层笼的身子里。
如此的夜晚让我真切地抚摸到轻盈而沉重的思绪在泛寒的空气中游离,漫无目的地游离着。似琵琶的细弦在纤指下低吟着不得志的怨曲。不怨给夜里任何有心人聆听,只在心底独自轻拨着指下的弦,同样轻盈而沉重的音符缭绕我左右,缭绕在我无处不在的记忆里。
夜晚的课间,站在教学楼的长长走廊上,想到夜里的冷风会让人遗失温暖的记忆,漏掉明媚灿烂的潭水。虚度年华,还是因为这样的夜晚让我迷失对一切爱的恒久思考。
旋转木马在空中转动着,让我在朦胧中回到了记忆里。
想起曾经的高三挚友,一位叫骏的女生写给我的信。那是在第一年的高三,她在历史班,而我在政治班。骏是一个性格很独特的女孩,不高的个子,齐耳的短发,给人似乎还是一名初中女孩的错觉。
在午后的灿烂阳光里聚会,她会独自跑向不相识的孩童群里,陪那些孩子在细沙中玩耍,追逐遗失的时光。这在旁人的眼里却是非常幼稚的举动,而她并不在乎。尽管在骏的身边还有许多同龄者,同她一起奋斗在高三的同学,而骏似乎对旁人比较沉默寡言,和陌生的孩童一起时却有道不尽的言语。尽管那些悄悄絮语在成年人的耳边显得幼稚不堪。
不免想到成人世界里有太多虚伪装饰,冠冕堂皇的会室内,行走在林立楼群里大都是擦了粉的人们,而在漫漫的群体中又不得不擦粉,不然无法面对同是被粉饰了的彼此。尽管知道,却不愿揭露彼此的底,只为能赢得一切心中所想的美好境地。大抵上,人都是向往美好的。而真切的美却寥寥无几。
无粉的人生大约会苍白一生,却更能真实面对自己。部分人总不喜欢看到真实的自己。想到世俗染人,仍捧一颗洁净的心于世行走恐怕极为困难。而我的那位叫骏的高三挚友却很真实,没有装饰,在众目睽睽下欣赏着属于自己的阳光。
在信中,她零零散散地唠叨了幸福与艰辛时光里的小故事。原本高一与她同班,直到高二文理分科,她选择了文科历史,而我选择了政治。虽然都是文科,却不在同一班级,原本我一直以为她是美术生,骏提到自己学美术的事。一边混迹在为高考而埋头苦画的艺术生群体中,一边神情若定地坐在教室里尽一名高三文科班学子地刻苦复习义务。
高三的时光大都是在测试与复习的轮换间度过。那时的清晨,我总是顶着阴蒙的月光于学校与家之间穿行着。每次的大小测试前总在心底为自己祈祷:希望不要考得太差!我仅仅能够做到的是,该考好的科目千万不要考砸,考不好的科目分数也别低得太离谱。得知我那不平衡的成绩后,骏表示愿意帮助我。要知道,我的数学差的惨不忍睹,虽然经历过无数大小考试,数学却从未跨过及格线,甚至在更差的空间里不停地徘徊。
想到李清照误入藕花深处,在不停地争渡里,惊起一滩鸥鹭。醉酒的思绪让她怎么也无法调转船头。于我在沿途里同样被数学的脚步羁绊得伤痕累累。虽然曾恶补过一段时间却终究不见理想效果。
而骏的数学也不怎么好,但她说认识班上很多数学尖子,可以请他们帮忙。对此,我很欣慰而且非常感谢她,虽然那一年的高考我还是落榜了。
骏是一个很喜欢动漫的女生,国内外的动漫大师大部分她都知晓,并且对很多大师的绘画风格和其代表作都能列举出。于是,我对一个如此痴迷动漫的女子表示惊讶与佩服,而我对动漫却知之甚少,最初连“声优”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国产的传统动漫,日本的藤子不二雄笔下的多啦A梦。那些属于童年的记忆却被一个喜欢动漫的女子唤醒,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
那时,骏的班级在九楼,而我在八楼,写了一些信件都是直接拿过来。省去了笔友通信在时间与空间上的限制,骏的信件上的字迹总是透着轻灵跃动的气息,字里行间似知心者在互诉学习生活的甜苦辛酸,似孩童在跟伙伴们分享那些幸福的小时光。
在信中,她就是一个阳光使者,敞开怀抱向聆听者低语零零散散的记忆。或许平日的沉默只不过是骏的另一种倾诉,而她更愿意在那几页以黑墨绘成的文字里守候着一丛篝火,聆听被季节燃烧过的通透枯木散发出的幸福与艰难的声息。
我不免地看到轻灵字迹里一个特立独行的身影在行走,融于世却又隔于世。一种记忆在那里燃烧着。今日再看到那两封信件,整齐而零散的文字遗落在充实忙碌的高三岁月中的一个静悄悄的角落里,只容我去细细捡起它掩埋在海边的贝壳碎片,抚摸着粗糙或光滑的贝面,将那些壳拼凑成一个个值得用一生去回忆的故事。
我始终没有想到高三的结束却是我另一场马拉松式复习生涯的开始。想起郑愁予说: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于是总有一种错觉,自己始终是个奔行者,挎着沉重的行囊走过高中,走过大学,走过熟悉陌生的人群,徘徊不定。骏在信中说,她想去日本当一名流浪的动漫大师。做一个像宫崎骏,朱德庸,一田真人那样的大师。
只是我终不知道骏,我的高三挚友,骏是否已如愿绘画出自己心中的彩虹图。与她通信的那段时期已是高考前三个月,在信件中我们问及了彼此的成绩:模拟测试总分在班级的排名,与学校成绩优异者地差距还有多远……
随着高考的脚步的逐渐临近,看着复习的日子在挂历上一天天脱落,平静的表象下,内心却在涌起千层浪涛。或许什么都可以输,唯独高考输不起。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只有一个目标,同样在骏的心里也有属于她为之去奋斗的目标:美院或普通院校,不管哪里,终有她的归宿。想起田说:我愿意幸福,只愿意幸福。无论是骏还是我,在那段充实的时光中只握住一份对未来期盼的幸福便足够,剩下的勇气与实力便全部倾注到考场里。
高考过后,我和骏这位高三挚友断了联系,最后一次见她时是在市区的新华书店。无意间,我遇到了她,还是一头齐脖短直发,小小的个子,朴素的着装,一副初中女生的模样,透着丝丝的纯洁。想起《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中经历一系列生活变故后自愿选择回到偏僻山村执教的周蒙,不同的是眼神中多了一份被时光磨砺后的成熟。
当我得知骏也在某重点中学复读,继续自己的梦想时,在内心平静地祝福她,并给了骏同样的答复。我也在复读,只是在母校。我们问及了彼此的近况后,便匆匆告别了。
那次短暂的相遇后,便再也没联系过,如今不知道她是否圆梦,是否还记得我这位高三同学,是否记得信件中那些零零散散落在时光里的絮语。
旋转木马上,轻盈且沉重的记忆骑在它的背,于时光中轮转。上面遗失了一些笑声,一些泪水,一些模糊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