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甄心中有些激动,俊眉一耸:“这么难得?今天居然出门来迎我?”打从那次之后,每回来香盈袖,她都是不冷不热,该干嘛干嘛,就算与自己说话,也是说一说店铺的情形,再无其他。不知道怎么,每次见她这个样子,许慕甄心里就像压了个秤砣似的,沉得慌,今天主动出来接人,像是皇恩大赦一样,心头开阔了不少。
红胭却不像前几次那样客气有礼:“许少跟大姑娘说什么了?”
许慕甄笑意盈盈的弯眸凉了下来,原来是为了别人,莫名失望,朝店铺内走去,语气不咸不淡:“兄妹见面还能做什么?拉家常而已。”红胭眉头一皱,跟进了铺子,趁祝四婶和阿朗不注意,打了帘子,将他拉到后面,竹筒倒豆子:“大姑娘是个肚子里有主意的,若对三王爷没有丝毫感情,想方设法也得拒了这门婚,如今既然婚期将至,为何不叫她安安生生嫁过去?秦王对大姑娘好不好,大姑娘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不会判断?您现在说秦王的不是,不是给他们两个找不快吗?”
既然已经被她听到了,许慕甄也懒得拐弯了,短暂的沉默后,唇角浮上一抹清冷的笑:“找不快?我是沁儿的表哥,她被人欺骗,我难道坐视不理?倒是你,为什么要那么维护秦王?你同那三皇子很熟?怎么就能那么笃定秦王对沁儿没有企图,是真心实意的好?”
红胭眼波闪了一下,瞪了许慕甄一眼,转身要走,许慕甄一鼓作气,拎起女子纤臂,身子一晃,挡住她的去路。
红胭一惊,脸上却浮上轻蔑,凭他想怎样,上次在他家门口找他也领教过,金枝玉叶的二世祖公子哥罢了,只使出五六分力气,手腕一转,正要滑出男子的桎梏,没想到许慕甄早就做好了准备,另一只手臂一滑,袖口里掉出个银晃晃的圆形铁环,滑到了掌心。
这是什么?红胭还没回神,许慕甄已经挑起纤薄唇角,吧嗒一声扣了一下,铁环立刻分开,豁出一个缺口,就像个手镯一样戴到她手腕上,铁环的另一边是则跟旁边的天井柱子哐当一锁!
红胭的手被那铁环拷在柱子上,登时火大:“这什么鬼玩意儿!快松开!”怎么使力气,怎么缩筋软骨,就是松不开,那铁镯子是纯钢筋打造,大小和手腕的围度差不多,箍得紧紧,就跟孙大圣的紧箍咒一样,挣扎厉害了反倒手腕皮肤蹭得疼,再看许慕甄,食指上够着个钥匙在晃荡着,俊气逼人的脸庞上得意万分。
什么玩意?不就是镇住她这只野猴子的!力气大,还有功夫,许慕甄跟她在一起从来就没占过上风,胜在交友满天下,这把铜质手铐是西方国土舶来货,托友人买到手的,任武功再高性子再野,没钥匙也开不了锁!
可别说,这西域老外倒是也会想心思,这么一小把手铐,还没男人的手掌大,能生生困得个人不能动弹。
见她挣得厉害,许慕甄怕她伤了自己,眼睑一垂,掰正她娇艳如花的脸,正对准了自己。
红胭敛住黛眉,呸一口:“许慕甄,你算什么男人!用这种偷鸡摸狗的手段!你疯了吗?”
许慕甄也不否认,身体步步逼近,轻邪笑:“是,我疯了,你把我招惹了,这些日子又不理我,我能不疯吗?”
红胭见他俊颜迫近,迎面扑来一阵男子染在衣袍上的龙涎香,蹙眉:“那次的事,是我一时糊涂了,许少不是也把我推开了么?又有什么好不舒服?”
许慕甄吃了个瘪,修指一紧,握得她的尖尖下颌更紧,牙锋一磨。
这辈子只有自己招惹女人,还没女人招惹自己,当日在马车内被她一抱,许慕甄一惊讶,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条件反射地想她曾经是不是也这么取悦过别的男人,这举动会不会是她留下的习惯,立马就将她推得远远,到现在,还能回忆起红胭被自己推开一瞬间脸上的失望和难受……
这一推,推得两人距离一下子十万八千里远。
此刻,见她仍是避开自己,许慕甄眼色一冽,贴近她脸,轻施粉黛的脸颊散发着幽香,是那种经了人事后的妩媚和风情,叫人把持不住,刚开口,轻喃一声:“红……”
名字还没吐完,只听被女子淡然的声音飘来,生生就像一把锋利的刀阻断了男子想要掏出来的心思:“今儿大姑娘来,我同她商议过,年头许少大喜,若不嫌弃,我一定会去帮手。”
什么心思被这话给杀没了。许慕甄心情黯淡下来,良久后,将她腕子上的手铐打开,铁质手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红胭揉了揉通红的小腕,径直朝外面走去,看都没看许慕甄一眼。
许慕甄抚了额头,恨不得剁了自己当时推开她的那只手。
却说云菀沁姊弟和初夏三人趁着晌午不到,到了户部衙门的门口,递了口信给那名红胭相熟的刘姓官员,被人引进去了。
云菀沁叫初夏和云锦重在办公衙署外的天井小院等着,一人进去了。
刘姓官员为户部员外郎,不到五品的品阶,却是个油水厚的差事,正好是负责进宝街店铺税收进出的官员,在京城的商业圈子内极得商户们巴结,性子自然也是养得刁钻市侩,一般人压根儿都瞧不起。
得知香盈袖的东家过来,刘员外郎也并不算重视,坐在案首后面,懒洋洋用羊毛笔尖儿挠挠后脑勺,一抬头,少年被门子引进来,翩翩风姿,仪态拔萃,生得唇红齿白,肤色如玉,虽年龄不大,风范却是十足的。
抬脚进门,锦绸袍角飞起,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妙香,让人心安又舒爽,伴随着仙姿凤仪一般的美少年,刘员外郎顿时瞌睡都醒了。
云菀沁从红胭口里也大概知道了这刘员外郎是个什么秉性,见他审视地上下打量自己,虽然有些惊艳,可不上茶,不看座,目中不乏轻慢,倒也只是一掀唇角,有些人,对他太敬礼让,他跟你横,对他拿起气势,他才会正眼看你。
左右一扫,定睛,拣了个花鸟圈椅,云菀沁一掀袍子,朗朗地坐了下来,不卑不亢:“刘大人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