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菀沁端详她,眼眸波光一闪,泛出笑意:“我跟良娣不怎么熟,关系也谈不上好,现在良娣叫我说我就说,好像也显得我这人太没原则了吧。”
还真是个不吃亏的,蒋妤咬咬牙:“秦王妃有什么要求直说吧。”
云菀沁笑意一敛:“我只叫良娣老实告诉我,皇后进了思罚殿后,有一天宗人府带回凤藻宫指证。那天,良娣可去过凤藻宫,又有没有跟皇后见过面?”
蒋妤一怔,似是有些错愕。
云菀沁紧盯着她的表情,面部表情作不得假,若是她做了递刀给皇后的事,说什么也会有些纰漏,可她脸上现在只是大片的茫然,然后嚷开了:“我跟她见面干什么?我只恨不得她早些超生。”蒋妤迄今还有些情绪激动。
你恨的人已经超生了,只是现在还瞒得紧,许是今晚明早就会宣告出来。云菀沁看她一眼,基本能够确凿,匕首的事儿跟蒋妤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若不是太子,也不是蒋妤。那么这事儿,或许就更复杂了。
莫名有些心思恍然。云菀沁没心思多留,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秦王妃就这么走了?你还没说生养的法子呢……”蒋妤急了,绕到前面。
云菀沁反问:“东宫太医怎么说?”
蒋妤皱眉:“开了一些烂大街的妇科千金汤,说是停了吃相冲的食物,再用这些药汤调养阵子,应该能好些……这得多久啊?不是敷衍我吧,你看看,还要不要食补些什么,还是针灸比较好……”
看来她是心病大于身病,太医都这么说了,还疑神疑鬼。不过也证明,她真是将生子看的得大过天。
云菀沁看着她:“十个字。”
“嗯?”蒋妤凑过头去。
“少争风吃醋,多修生养性。”云菀沁说。
蒋妤冒了火:“你什么意思,这不是逗我玩吧?”
云菀慢条斯理:“压力大了,就算身子没问题,也难得受孕。民间不少出嫁后没有生养的妇人,身子查不出有问题,等死心了,收养了别人的孩子,却怀上了亲骨肉,都说是继子能够引弟、带弟,其实不过是妇人没了精神压力,生育就顺畅了。依良娣一天到晚跟其他女子捻酸呷醋,又将别人孩子的命当成草菅,只顾着玩弄心思,身子自然也是浊气不通。女子身子金贵,讲究的就是个活血通络,气足,才能血旺,便于孕育和生养。良娣月信期若是生气郁闷,恐怕连疼痛都得加重个几分吧?心情跟妇科联系紧密,妇科又影响生育之事,这怎么说逗你呢?平日没事儿,抄抄佛经,读读佛偈吧,经书养性清心,我说真的。”
也罢,顺便叫蒋妤收收性子,别的云菀沁懒得管,至少别再想着害自己干儿子。
蒋妤听得火气慢慢消散,明知道她是故意埋汰自己,可这一番话,却又好像有些道理,见她离开了,还在原地没完全回神,直到婢女从廊下望了半天,匆匆下来:“主子,怎么样?问到什么?”
“去,去搬些佛经到我房间。”蒋妤闷声道。
次日,天光未醒,晨鸡甫啼。思罚殿宫人疾步穿梭宫墙下,去养心殿急奏。
中宫蒋氏在思罚殿因着风凉,染了风寒恶疾,加上近日所犯错事,心情不佳,内外积累下来,昨日夜里溘然长辞。
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宫人听说皇上大哀,好容易身子好了些,上了几天朝,因为这件事大受打击,当天又免了朝事。
朝臣们站在金銮殿上,没见着皇上上朝,却听姚福寿过来,传禀了皇后陡然驾薨的事,震惊之下,免不了流言满溢。
皇室家宴那夜,蒋皇后被亲侄女带头揭发了戕害储君的恶事,群臣都有所耳闻,只听说皇后暂被拘禁在宫里,还没押送纵宗人府正式定罪。
也就不到十来天的功夫,蒋后千秋正盛,身子骨一向康健,就算染了风寒,也不至于一晚上都撑不过去。
怎么现在,说病逝就病逝了?
蒋皇后的娘家这几年因为少了蒋胤,已经式微,可上朝的却还有两名兄弟,听了姚福寿禀告,半真半假地嚎啕两声:“皇后那么年轻,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不过是个风寒,怎么将命都要去了啊——娘娘啊,这叫咱们日后怎么活哇——”说着,更是趴在丹墀下,痛不欲生。
两人心里有些怀疑,不敢当面质问,只能半哭半闹着,掀起舆论风波,施点儿压力。
蒋家两名臣子一嚎丧,自然就像是烧开的水一样,群臣波动起来,有几个大胆的宗亲问:“姚公公,那夜家宴上,娘娘看上去还好得很呢。”
姚福寿眉心一紧,掌心也跟着出了点儿汗,正欲接话,只听皇亲队列中传来一声斥:“两位蒋大人都哭成这个样子,你们这群狗奴才还愣着干嘛,还不扶回去歇着。”
此话一出,殿门口的黄门官儿会意,忙过去将两个蒋家兄弟一箍,搀离了大殿。
两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眼泪往肚子里流,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被强行扶离了。
姚福寿吁了口气,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不觉望了过去,露出几分赞许,正要再说话,殿内群情却仍是激动,并没因为蒋家两兄弟的离场而消减,大半是疑惑的言辞,就连郁文平也不例外,与几个平时相熟的同僚交头接耳。
姚福寿脸色一紧,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些臣子贼精老滑,只怕说了什么,反倒叫人越问越多,猜出些端倪。
夏侯世廷默默看着,出了列,撩起袍子跪下:“皇后驾鹤西去,请皇上节哀!”
这一打断,才叫朝臣们停住议论,回过神,皇子都开口了,他们还能傻愣着?再顾不得别的,殿里的臣子继而连三地跪下:“皇上节哀!”
姚福寿一颗老心儿总算落了地,这才清清嗓子,道:“皇上病刚好些,经此哀恸,太后怕误了皇上的龙体,劝皇上多歇几日,本该是太子代替理政,无奈近日天不佑我大宣,处处不顺遂,同一天间,太子练习骑行时不慎堕马,受了些小伤,恐怕也需要休养几天,”说罢,头一转,望向郁文平,“所以,近些日子,朝上有什么事,只能靠郁相、景阳王照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