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脾气干什么?云菀沁纳闷。
先前救人没发脾气,给阿泽吸蛇毒开始就脸臭了……云菀沁追上几步,窜到伞下面。
回到高骏家中,雨停了,日已近西斜。
一片落日金黄中,各家各户炊烟袅袅。
高骏还没回,看情形,今天怕是回不了了。
岳五娘已经做好了一桌子晚饭,正在门扉前等着,见两人回来,再见这三爷的腰带不见了,换了个麻绳,脸上无比惊讶,意味深长地一笑,又扫了云菀沁一眼,见她下半身儿的裙子都换了,更是笃定了,脸上充满内涵的表情,比今儿的菜还要丰富。
夏侯世廷清楚岳五娘误会了,并没解释,将纸伞挂在廊下,跟岳五娘打了声招呼,掸了掸被雨水溅湿的袍子下摆,一脸淡漠地进了堂屋。
云菀沁却没法儿跟他一样当做没事,哭笑不得,也不怪别人乱想,一男一女出去半天,回来时身上衣裳都不一样了,要是自己也会胡乱猜测,过去道:“高大嫂,你别误会啊,我下午本想出去逛逛,三爷怕我腿不好,非要跟我一起。我这裙子是出去之前就换了。”
不解释还算好,一解释,岳五娘笑开了花儿:“好好好,俺知道,俺知道!俺再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会叫妹子为难的!俺不多问了!来来来,晚饭好了,俺今儿在地里拔了些新鲜蔬菜,前些日子晒的野味也腌好了,今儿的菜好得很,有荤有素有汤,那些野味是你们在城里都难得吃到的!快进来快进来,俺把俺家那口子酿的竹子酒也拿了出来,咱们仨一边吃一边喝!”云妹子到底是女娃,怕她害羞,岳五娘也就不多说了。
云菀沁有点儿凌乱了,越解释还越抹黑了,见他倒是一点儿不在意被误会,倒了一杯竹子酒,竟悠哉悠哉地自斟自饮起来了。
“云妹子还愣在门口干嘛,进来啊,”岳五娘笑眯眯地招手,又补了一枪,俏丽的眼儿笑弯了,一语双关:“还不进来快点儿吃,补充下体力,你们两个今天肯定累坏了吧?”
云菀沁:“”
吃完晚饭,夏侯世廷便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出去了。
云菀沁也没在意,陪着岳五娘一起收拾了碗筷,又坐在堂屋商议了一下,趁天气好些,道路通了,干脆直接回佑贤山庄,也别报信了,免得又浪费一个来回。
岳五娘想了想,看天气确实转好,路也差不多,答应下来了,说是晚上就去叫个可靠稳妥的村民,弄辆牛车,明儿送她回去。
商量完,又拉了两句家常,岳五娘趁着夜色,便出去了。
云菀沁走出堂屋,正要直接回南边的侧屋,耳边传来咚咚捶打声。
头一转,高家的院子外,有个人影。
夏侯世廷一人在院子外,正敲敲打打,修理来高家村时的马车。
因为路上风雨的缘故,马车的车辕断了。
他找岳五娘借了一把锤子,卷着袖子,玉树兰芝一般的身影投在地上,正半弯着腰。
她这才察觉,从回来到吃饭到现在,他都没怎么说话,心情真的不大爽。
他这个人,性子虽然不是很热情奔放,却也很少这么冷冰冰啊……
就像借了他十万两忘记还了。
晚间雨停了,难得的月色清辉洒在旷幽的山间小村,点点银光打在他黑色森冷的袍子上和露出的修长分明的手指上。
“想不到三爷的动手能力这么强,既会下厨,还会修车。”云菀沁试探着慢慢走过去,这话也不是跟他套近乎,确实是真心。
看看京城的皇亲贵族,哪个不是娇生惯养,养得肥肠满脑的大有人在,别说做饭和修车了,吃口饭穿个衣都要人伺候,像他这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咳咳,还真是皇子中的异类。
终于跟自己讲话了。
夏侯世廷放下锤钉,睨住她:“我三四岁就去了相国寺,皇寺的清规戒律多,不能有女子,不能有阉人,我身边不能带宫女,不能带太监,没有一个侍者,跟着寺里的和尚们混着长大,吃什么穿什么想要用什么,都是自己做。”
说完,举起锤子,又开始咚咚咚。
原来如此,是幼年时打下的基础啊。云菀沁正在沉吟,他扭过头:“你来试试。”
啊——试什么?
还没回过神,云菀沁眼前一暗,阴影逼近,一个高大身影走过来。
他沉默不语,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将她的腰侧一掐,从地面上腾空而起,抱了起来。
竹子酒的甘洌微熏扑过来。
她被他横抱在手肘和胸膛之间,偎成一团。
她伸出手,正抵在他宽实的胸膛上,还没出声音,他已经将她放在了马车的车辕木板上:“试试,修好了没有。”
车辕重新钉过一次,他是要她坐在上面,试一试承重度,看马车修好了没。
这倒是没问题。
可她是女子,他是男子,就算每次情况特殊,旁边没人,也不能这么不拘小节。
她想跟他打个商量,要不今后还是保持点儿距离,至少,不能再这么动不动就来个亲密接触了,螓首一抬,正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
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贴近了,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眼神完全没有半点偏倚。
男子的双手撑在她腰侧两边的木板上,将她桎得左右无路,想要跳下去都没法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根手指。
“三爷。”男子阳刚醇厚又略显温润的热气扑过来,她黛眉一挑,将脸颊努力偏过去。
若她是前生那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这样的桃源山村,这样的月色,这么个男子贴近自己,盯着自己……这会儿或许已经惊慌失措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今晚喝多了。”
男女授受不亲?
他凝重的眼神忽然弯了一下,宛如桃花一般俊雅,之前的冷清扫清一空,虎口一挣,将她的脑袋强行扭过来,掰正了:“本王一向觉得云家小姐是个作风独特的奇女子,没想到也会说出这种老掉牙的陈腔滥调。男女授受不亲?本王看你跟男子就算有更亲密的相处,也不在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