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亡母
黑色的麦子在野地团聚
像你的土坟一样分享初春
它们和枯枝败草，以及
皮包骨头的脚印摆设着
阳光底下最原始的宴席
你坐上首之位！你品尝了黄泉
而今品味尘世之浊
领受生者叽叽喳喳的追忆
（泪水在眼中被绝望晒干
只剩下盐——这白花花的怒火！）
你确信
没有墓碑的坟茔才是天堂
没有人气熏过的明月
才是朝向极乐的通道
而除夕将你一生的清贫玷污
你确信
只有你死去，生者
才会如此慷慨
那群围观的人
像五年前纸钱的灰烬
寂寞时，我通过明月祈愿
愿它的记忆将我遗忘，我不曾
在回忆中建筑它的黑夜
愿即将消亡的光辉
用另外一种卑微者的容光
来阐释卑微在人世的阴影
愿它的曲调胜过夜莺那巴洛克式的
自恋的游吟，天籁在跑调之后
还在内心谱写我荒芜的后花园
愿它是一个孩子
在过去成为我的皈依
愿它以饥饿满足了一个诗人的残忍
把漫天星宿撒播在白纸上
作为收割真理不朽的种子
愿白金的后半夜将它陪伴
将它前半夜牛奶一样的
思索倾入噩梦的睡眠
愿它照亮亡母孑然于另外一个世界的
那条小径，并把我文字的哭泣
在某个秋夜传达
愿它只是一个曾经，一个虚词
一个过时而又温暖的饭局
是另一个我的翻版
愿它是善念，在寂寞时以寂寞
把我回报，把我当作最后的牛仔
给予我香烟这杆老枪
愿它只在拂晓时分将我背叛
背叛我凝滞在露水里的张望，以及
那艘机动木船在水上传奇的鼾声
呵，愿它在黑暗里重新拥护我
或上帝晶莹的肉体，在无极之外
复活，或即将优美地死去
并舔舐那蘸着黑暗
挽留最后那朵乌云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