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琴声悦耳大家却是恍若未闻,如今琴声停了,倒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穆锦萍也循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片火红艳丽的花卉后走出两道身影来。男的白衣翩跹怀抱瑶琴,女的则是一袭霓裳舞衣艳压群芳。
俩人形象如此鲜明,就算是初次相见,亦不难看出,定是琴师贺廉之与平昭公主无疑。
看到人,穆锦萍不可谓不震惊。只知这平昭公主孤寡多年,还以为是个逝了年化的老妇,却不想竟是这般真绝色,而那贺廉之,也的确如绿依所述,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穆锦萍目光来来回回在相携而来的两人间睃巡,隐约觉察出一股……暧昧?
这种直觉在脑子里一闪而逝,穆锦萍随即转头和绿依对视一眼。
绿依点点头,张嘴无声道,“那就是平昭公主和琴师贺廉之。”
“他们俩……”穆锦萍也无声的回了三个字,然后偷摸着对了对拇指。
绿依瞥一眼她的小动作,默认的点点头。
心里的猜测得到肯定,穆锦萍还是不免愕然,不过却是一瞬便恢复平静。
而就在这时,平昭公主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平昭公主在距离穆锦萍几步的地方站定,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眸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你是?”
穆锦萍随即福身行礼,“民女穆锦萍,拜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是穆锦萍。”平昭公主美眸微眯,露出一丝诧异,忽然问道,“你多大了?”问这话的同时,下意识扭头看了荣华一眼。
穆锦萍不明所以,却还是应道,“回公主殿下的话,民女虚岁十四了。”
平昭公主闻言点点头,确实,眼前这女娃看着虽然和绿依身高相差不多,身形却还是稍嫌单薄的,一看便是还未及笄的年纪。
平昭公主这话问得颇是无厘头,不说穆锦萍觉得莫名其妙,就是在场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却听平昭公主语调微扬道,“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煜儿堂堂十四皇子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居然会饥不择食的看上你?”
穆锦萍仍旧保持着福身行礼的状态,闻言却是眸色一沉,双手不由狠狠攥紧又随即松开保持自然。
“公主……”
穆锦萍正要回话,却被平昭公主抬手打断。
“表姨母可是不知,别看这小丫头不怎么起眼,其狐媚子手段却是连欢场女子都自叹不如呢,不然煜哥哥心高气傲,又岂会被她蒙蔽了眼去?”平昭公主阻止了穆锦萍说话,荣华却是瞧着准头插上话来。
平昭公主淡淡觑了荣华一眼,再看向穆锦萍的眼底却愈发多了几分犀利,伸手掐着穆锦萍的下巴抬起头来。
“别的平平,这张脸倒是有几分姿色。”端详着穆锦萍的脸,平昭公主笑得温和,却叫旁人看得不寒而栗,“想必煜儿看上的便是这张脸吧?本宫倒是好奇,若是没了这张脸,你要拿什么来让煜儿神魂颠倒?不过区区一介衢江都督的女儿,也妄想攀附皇家,野心倒是不小!”
不愧是平昭公主,比起荣华郡主的一无所知,她对穆锦萍的身世事先显然有所调查。
“公主殿下要真想如此,便不会邀民女来这里。”平昭公主的话让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就是绿依都变了脸色,穆锦萍却勾唇而笑全然不见惧色,“公主想要民女死,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只是毁掉张皮囊,大可不必这般昭示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落下一个蛇蝎狠毒的名声损坏皇家威仪,民女说的,可对?”
穆锦萍此话一出,平昭公主正要色变,却是一边冷眼旁观的贺廉之放下怀中瑶琴,拍起了手来。啪啪的巴掌声响得突兀,却恰到好处的将平昭公主的火气压了下来。
“廉之你凑什么热闹?莫不是也被这小丫头勾了魂儿去不成?”平昭公主这话虽是责怪,语气却不由放软了下来。
贺廉之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惊叹于这小女娃的独到眼力罢了,初次见面,竟是能将公主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性看得这般透彻,实在难得。”
贺廉之这话说的极为巧妙,明着夸了平昭公主,实则帮了穆锦萍一把。
果然,贺廉之此话一出,平昭公主便微红了脸,竟是露出几分女儿娇态来,与此同时,脾气也随之收敛。
对于贺廉之的相帮,穆锦萍亦是意外非常,不由朝他看了一眼,转过眼眸之时,却见荣华郡主一双怒眸瞪着贺廉之,敢怒不敢言憋得一张俏脸难看至极。
荣华怂恿平昭公主邀请穆锦萍来就是为了给她难堪给她教训的,又岂会甘心让贺廉之这么轻而易举化解开去,当即上前。
“表姨母……”
话才出口,却再次被贺廉之截去了话头,“廉之为公主这赏花宴新谱了一首曲子,现在弹与公主听,可好?”
平昭公主本来都被荣华这一喊拉回了注意力,被贺廉之这么一打岔却是又跑偏了,连连点头,好一副花痴相。
“公主这身霓裳舞衣宛如仙子,若是于这百花丛中舞上一段必然惊为天人。”顿了顿,贺廉之语声蛊惑道,“不知贺廉之可有这份荣幸,邀请公主于我新曲伴舞?”
“等一下!”平昭公主正要点头应下,就被荣华大喝打断,“表姨母,贺琴师明摆着是在变着法发的袒护穆锦萍这丫头嘛,这丫头当真不要脸的很,迷惑了煜哥哥不算,如今却是连贺琴师都不放过!”
荣华此话一出,平昭公主当即沉了脸色,而贺廉之却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廉之。”平昭公主看看穆锦萍又看向贺廉之,语气难得发沉,“当真如荣华所说,你其实是在变着法的袒护这丫头?”
贺廉之却是抱起地上的琴,神色冷淡,“扫了兴致,纵是新曲也无趣的很,公主府的事情确实轮不到我一介琴师过问。”说罢竟是连告辞也不曾,便径自转身而去。
“廉之!”见状,平昭公主当即急了,提着裙裾几步就追了上去,一把拉住贺廉之的手臂,“你竟然为了那么个丫头与我闹脾气?”
“奴才不敢。”贺廉之嘴上说着不敢,眼睛却直视前方,淡漠锥心。
“我不许你自称奴才!”却是不想一句奴才竟是让平昭公主勃然大怒。
贺廉之只是眸色平静的与平昭公主对视,“贺敏之本就是奴才,也只有奴才,才可以被人随性指罪,随意践踏,不是么?”
平昭公主眯了眯眼,“可是你袒护那丫头确是事实。”
“这么说,公主是认定荣华郡主给奴才安下的罪名了,朝秦暮楚,对公主不忠该当死罪,公主可是现在就要砍了奴才的脑袋?”贺廉之这话问的很轻,却孤傲淡漠。
“你……”平昭公主当然不可能真要了贺廉之的脑袋,胸中妒意难平最后却只化作无奈一叹,“算了,这事儿是我不好,廉之,你别生气了。”
贺廉之垂着眼没有做声,却也没有急着离开。
那两人交谈的声音压得极低,这边的众人根本听不见他们都在争论了些什么,其他人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穆锦萍却不禁为贺廉之担心。
绿依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附耳低语道,“别担心,倒是你值得庆幸,算是化险为夷了。”
穆锦萍斜眼看向绿依。
绿依笑着眨了眨眼,“因为那是贺廉之。”
穆锦萍眉头一挑,明白了。
“不过……”绿依又道,“我倒是意外,这贺廉之竟会帮你。”
绿依如此,穆锦萍又何尝不是?究其根本,他们亦不够刚打照面的陌生人而已。
“往年的赏花宴都是有邀请皇子们参加的,今年看来却是个列外。”绿依扫眼全场,除了几位王爷世子以及官宦公子,并无一个皇子,“不过我已将赴宴一事告知了殿下,他这会儿还不见人,想必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我们只要拖到殿下人来,便无碍。”
穆锦萍点点头。
正如绿依所言,贺廉之果然是贺廉之,非但没有不敬惹得平昭公主发怒,反而被好言留了下来。但不管怎么说,平昭公主满腹心思都在贺廉之身上,暂时是无暇顾及穆锦萍就是了。
说是赏花宴,其实也着实无趣的很,无非是一群男男女女于百花丛中走走转转,附庸风雅卖弄文采,兴致来了即兴以花为名作诗一首。若是往年,有皇子们在,不管男女无不是极尽所能的展现才华,而今皇子们不在场,大家虽然也有说有笑,却还是少了些兴致。
“大皇子到!”
正当众人百无聊奈之际,苑外忽然一声高喊,正是那管事公公尖着的公鸭嗓。
喊声落下,众人皆是精神一震。
穆锦萍也和绿依对视一眼,还以为真没有邀请皇子们参加,不过眼下看来,是她们想岔了。
与此同时,高焱身着淡青华服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而令穆锦萍意外的是,与他随行的,竟然是简檀兄妹!
“简檀和简素云,他们居然也在受邀之列?还和大皇子同行?”绿依惊讶得险些没压住自己的声音,还好她反应够快才没有失态,“大皇子都到了,这殿下怎么还没来?”知道这几人的到来,她们的处境必然更加荆棘,心里不免焦急起来。
“稍安勿躁。”穆锦萍的反应却很平淡,眼眸在简素云和高焱之间睃巡,反而笑了起来。
绿依被她笑得一愣,“你笑什么?”
“没什么。”穆锦萍摇摇头,嘴角却依旧笑着。
绿依还想追问,一瞥眼却见高焱三人已然走了过来。众人皆上前行礼,她们自然不能落下,便拉着穆锦萍也迎了上去。
而就在这时,苑接连又响起两声通传。
“三皇子,四皇子到!”
“二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到!”
话音方落,紧随高焱三人之后,依次走进两拨人来,皆是锦衣华服,尊贵雍容。
“见过众位皇子殿下!”
众人行礼,绿依却是借着掩饰拉了拉穆锦萍的衣袖,“诸位皇子都到了,怎么就殿下还没到呢?”
穆锦萍纵了纵肩,“你问我我问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