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上三竿的时候,被告知一切准备完绪的赵宣夜终于姗姗起床,睁着惺忪的睡眼任由暖暖帮自己穿戴,然后随意洗漱一番,领着披着雪白裘衣,戴着毛茸茸白色帽子仿佛小雪貂般的暖暖登上马车,兴致颇高地往镇外的峰青湖赶去。
徽安镇只是个寻常小镇,不过周围的自然景色却是颇多,而以现在的时节,冬日仍不结冰的峰青湖便是个极好的休闲去处。
经过白雪皑皑的原野,穿过葱绿幽静的竹林,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湖边,赵宣夜只让暖暖陪着自己登上小船,随后安静地坐在船头,双手持着鱼竿,对着平静无澜的湖面开始发起呆来。
暖暖捧着杯刚煮好的香茗来到赵宣夜身边,双手递给宣夜,宣夜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张了张嘴,示意暖暖喂给他喝。
明白宣夜意思的暖暖俏脸一红,后退了一步,她知道依自家少爷的性子,肯定又有什么花样要玩,她可不想再傻乎乎地一头掉进去。
见到暖暖抗拒的动作,赵宣夜也没什么表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暖暖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对着藏青色的湖水发呆。
被晾在一边的暖暖看着赵宣夜没有一丝波动的侧脸,当真是进退不得,自家少爷耍这种手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每次暖暖都吃不准这跟了许久的少爷,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在故意吓唬她,
来不及多想,否则手里的茶就要凉了,暖暖往前凑了凑,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了拉赵宣夜的袖子,讨好地小声道歉,试图让宣夜回心转意。
然而让暖暖难过和惊恐的是,赵宣夜只是淡漠地看着她,削薄的嘴唇微微抿起,一股冷漠的气息瞬间笼罩她的全身,让她脸色一白,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下去吧。”赵宣夜轻声道。
暖暖机械地点点头,捧着手中已经微凉的茶水,转身往船厢走去,只是刚转过身,眼睛便不由红了,抬手擦了擦,暖暖心里空荡荡地躲入帘后,把脸埋在膝盖里,满心想着再也不要出去了。
天空忽然飘起小雪,刚来报过信的信鸽穿梭在片片雪花中,很快消失不见。
赵宣夜的左手开始一点一点握紧,质地上佳的信纸发出不堪负荷的哀鸣,赵宣夜的神色变得阴翳起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懊悔和不甘。
信纸终于破碎,赵宣夜的负面情绪也终于爆发,看着纷纷扬扬洒在空中的纸片如雪花般被吹散,信纸上的内容也开始如潮水般在赵宣夜的脑海中翻滚不休。
少爷,云先生已走,留言有缘再见。
简简单单十余字,却让他失了神反复呢喃,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他对心爱的婢女大发雷霆,这简简单单的一封信,让他这些日子来的苦心准备都成了个笑话。
就这么一定要急着离开么,云漠玉?
说好的一年之期,就算我躲着你让你见不着我,你也宁愿不当面道一声离别,也要准时离开么?
只是你可知道,再过几日,不,顶多再有一天,我派往国都的信使就能回来,到时候,我就能让你明媒正娶地进入赵家!
你不是说你厌倦漂泊,想要有一个温暖的港湾?这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啊!
云漠玉,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
赵宣夜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狠狠一脚踹飞身旁的鱼笼,看着平静湖面突然溅起的水花,眼中浮现的,则是一年前那个悬着把腰刀,被自己惊为天人的白狐儿脸。
暖暖也算是极漂亮的女孩,但和那白狐儿脸相比,却是相差了不止一筹,起码在女子风韵上就输了许多。
虽然这么些年来暖暖一直是他的贴身女婢,但其实到了今天暖暖都还是处子之身,他和暖暖之间更多的还是单纯的主仆关系,而让暖暖侍寝也是近两年的事,主要的原因是抱着暖暖睡觉能舒缓他身体的阴寒。
他自然是喜欢暖暖的,但他对白狐儿脸却是彻彻底底的一见钟情。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对一个女子产生过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在见到白狐儿脸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他要把这个女人娶回家!
之后接触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身无分文漂泊他乡的白狐儿脸在赵宣夜答应聘她做老师后,约定了一年期限,便住进了赵家。
当时对一年期限不以为意的赵宣夜在渐渐了解了白狐儿脸的脾性后,在一年期限将满之时感到了一些慌张,他在仔细思量后派人前往国都征求父母的意见,他已年满十三,这是个放眼全国都普遍的结婚年纪,然后他便开始下意识地躲着云漠玉,想着对方见不着自己,总不会不见而别吧?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云漠玉离开的决心,想着此刻云漠玉已不知到了何处,赵宣夜心中便感到一阵刺痛,愤怒和不甘充斥了他的心房,仿佛有巨大的阴影包围了他,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而至,一股彻骨的寒冷冰冻全身,赵宣夜身体一软,竟是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听到外面动静不对,终于走了出来的暖暖看到躺在地上,全身金黑两色光芒交替,脸色苍白的吓人的赵宣夜,顿时慌了神,一时呆在原处不知道如何是好。
“咳咳。”赵宣夜费力地咳嗽了一声,看着花容失色的暖暖,艰难笑道,“暖暖,我冷。”
“少爷!”
暖暖眼圈一红,眼泪顿时流了下来,跑到赵宣夜身边,脱了自己身上的裘衣盖在赵宣夜身上,随后抱紧赵宣夜的身体,将自己的脸颊贴在赵宣夜冰冷的脸上,试图把更多的温度传给赵宣夜。
艄公已经在把小船驶回岸边,之后两人一路乘坐马车回到赵家祖宅。
躺在床榻上自觉好了许多的赵宣夜拒绝了赵辉要求找大夫的要求,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从幼时生过那场大病后,每当情绪有一定起伏或者天气变化剧烈时,便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好在有暖暖这丫头在,每次犯病时,只要抱着暖暖便能从她身上传来暖暖的气息,极大舒缓了身体的疼痛,所以后来他干脆拉着暖暖一起睡觉,这之后,他便极少犯病,就算出现也是低程度的,像今天这般严重的犯病,这么多年来赵宣夜也是第一次,这也从侧面显示云漠玉的离去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幸好,暖暖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力。
看着暖暖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的模样,想起白天自己因为云漠玉的事迁怒到她,赵宣夜不由感到一阵歉意,轻轻给她盖好被子,身体还有些虚弱的赵宣夜离开卧室,看着已经有些深了的夜,独自往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