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一双湛紫色的妖异眸子倏然张开,明亮整片空间。
片刻后,光芒渐息,一抹杏黄色的烛火点燃,把赵宣夜的面孔照得明暗不定。
他看着旁边燃烧殆尽的残烛,眉头微微皱起,这儿使用的都是特制的蜡烛,他先前所点的蜡烛就算燃上两天两夜都足够,可没想到一觉醒来,居然熄灭了,看样子,熄灭了还有段时间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想着,一连好几天没有露面,指不定宅子里乱成什么样呢。
赵宣夜从床上一跃而起,来到暗门处正要开门出去,突然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掌心,看到赵戟印记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掌心里,不由洒然一笑,神采飞扬,推门而出。
可惜的是屋外正是阴雨天,淅淅沥沥的冬雨不停地下着,不时有寒风带着水汽刺骨吹过,冷得让人止不住打一个寒噤。
刚出书房,饶是赵宣夜今时不同往日,穿得单薄了些的他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肩头,心中感叹若是暖暖这时候在身边该多好,这妮子不论冬夏身子都温温暖暖的,尤其是赵宣夜抱着她格外舒服。
如是想着,赵宣夜一边顶着淅沥的小雨,一边往自己卧室走去,盘算着待会一定要好好泡个澡,修炼时出了许多汗又不知过了几天,赵宣夜只觉得全身干巴巴的说不出的难受。
刚走进卧室,赵宣夜便瞧见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暖暖,不由疼惜地摇摇头,走近后想要把她抱到床上去,却意外地发现几天不见,暖暖的面色竟是憔悴苍老了许多,不禁伸出手摸摸暖暖的脑袋,小声自语道:“小丫头,这可不行啊,作为本少爷的贴身女婢,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可以。”
“恩?少爷?!···”
许是暖暖睡得实在太浅了,赵宣夜还没有什么动作,暖暖便被惊醒了,看着面前自家少爷熟悉的面庞,暖暖先是一愣,随后忽地扑了上来,直接哭道:“少爷,呜呜,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呃,暖暖···”
赵宣夜抱着树袋熊般挂在自己身上的暖暖,哭笑不得道,“不就几天没见么,怎么整的像是生离死别一样,怪怪的。”
“少,少爷,你还有心思笑?”
暖暖惊讶地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赵宣夜,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张小脸顿时苍白了起来,躲躲闪闪地不敢继续看赵宣夜的眼睛。
“恩···暖暖,怎么了?”
赵宣夜看到暖暖的表现,心中一沉,知道估计是出什么事了,所以暖暖刚才才会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崩溃大哭!
听到赵宣夜的询问,暖暖身子一颤,还是不肯抬起头。
“暖暖,把头抬起来,告诉我!”
赵宣夜低沉道,以暖暖对自己的了解,显然不会无的放矢,所以此时暖暖越是抗拒便意味着发生的事越严重,看着暖暖始终不愿开口,赵宣夜不由烦躁起来,把暖暖放到床上安顿好,赵宣夜出门让人把赵辉喊来,随后独自一人来到隔壁书房,坐于桌后一边细细研磨,一边默默运转体内真气,沉心静气地等待赵辉给自己带来答案。
“少爷。”
赵辉来得并不慢,弯着身子向赵宣夜喊道,虽然极力压抑,可赵辉看到赵宣夜,还是忍不住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辉伯。”
望着伛偻着身子神色悲伤的赵辉,赵宣夜本能地感到不对劲,强自压下心中的慌乱,一脸凝重地盯着赵辉,开口说道。
赵辉知道赵宣夜想要了解什么,没说话,只是在沉默中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一封轻飘飘却好似万般沉重的信,让他双手颤抖着如同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放到案头。
看着离赵宣夜不过一手之地的信封,赵辉眼神复杂难明,道了声少爷珍重,便转身下去了,临出门时,还带上了房门,不过他并没走远,就守在外头走廊,点燃悬在腰间的旱烟,沉闷地抽着。
整个书房一下沉寂了起来,又或者说本就安静,只是赵宣夜的心境变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案头那封信,眼神阴晦,犹豫一番,猛地伸手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飞速阅读起来。
整封信并不长,但其中短短几个字,却如万箭穿心一般让赵宣夜疼痛窒息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在不知觉中就滚滚而下!
父卒,母危,姊失踪,盼汝速归!
赵宣夜无声嘶吼一声,狠狠一脚踹飞身前名贵的檀木书桌,随后整个身子就像被抽空所有力气一般,砰得往前扑倒在地,剧烈地抽吸起来。
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赵辉看到扑倒在地,神色惨然的赵宣夜,惊呼一声少爷就要上前照顾,却被赵宣夜挥手阻止,赵宣夜抬起头,声音嘶哑地问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子时左右才至。”
“马匹可准备妥当?”
“健马三十匹,护院十名,早已准备妥当。”
“如此,那便立刻出发!”
赵宣夜从地上缓缓爬起身,眼中闪耀着疯狂与急切,脸上神色却冷漠如寒冰,当先往外走去。
暖暖站在屋外,眼圈通红,神情怯懦,在凄风苦雨中,像是一颗柔弱的小草。
“想一起走么?”赵宣夜问道。
暖暖使劲点头,随即被赵宣夜一把抗在肩头,向着马厩飞奔而去。
“辉伯,我先走一步!”赵宣夜高声喊道。
“少爷放心,老奴就算豁出老命,也不会让老爷等太久!”赵辉同样张大嗓门,向着不知道能否听见的赵宣夜使劲喊道,眼中蓄满眼泪。
若不是赵羽成夫妇俩不放心一个人生活在祖宅的赵宣夜,自小就跟着赵羽成一起长大的赵辉是绝不会离开赵宅的,而他能够承担照顾赵宣夜的责任,本身便代表他是赵羽成心里最亲近信任的下属,两者间的感情,丝毫不亚于寻常亲兄弟!
轰鸣的马队从赵家祖宅中如泄洪的江水般磅礴冲出,惊踏整座徽安镇,所有人惶惶不安地躲在家中,透过窗户看着惊雷掠过。
天地间有雨下不歇,官道上有马踏风雷,赵宣夜一人绝骑而去!
暖暖落在最后,由两名护院帮忙守着,看着赵宣夜愈来愈远的背影,单手握在胸口,祈祷道:“老天爷啊,请保佑善良的夫人吧,请不要对我家少爷那么残酷,起码,也要让他再见一面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