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如既往的黑,月儿却已经再次露出了它的头,俯视着大地,观望着黑夜中,那个满身伤口却狂奔如猛兽的人。
奔跑,奔跑,没有尽头的奔跑。鲜血滴滴答答的随着他的奔跑撒了一路,蜿蜒出一小细却长的血线。千重的心是空的,诡异的眼也是空的,他能看到的,只有前方,只有前方清衣那遥远却清晰的脸。
等我,等我,我马上就来。他的心不断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好像整个生命的意义在这一刻,就只剩下这个目标。
而就在他朝着这唯一的目标冲刺的时候,一道黑影却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千重陡然停步,突兀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面前的人却下意识的惊的退后了一步。
满身鲜血早就掩盖了衣衫应有的赤黄,而那不断溢出鲜血的伤口,翻烈出死亡的气息,这个浑身是伤,满身杀气,双眼入魔成痴似的人,真,真是太子爷!
千重双眼诡谲的瞪着来人,忽然,想到什么,杀气陡然退却,归附成了正常的琉璃色。
“沈青,你要拦我!”
这脸变的太快,快的沈青恍然觉得自己面对的是另一个人。追随千重多年,他何时见过他受这么重的伤,又何时见过,他的身上,散发着这样浓烈的杀气。
“殿,殿下!”沈青下意识的叫着,忽然回神,手忙脚乱的找出膏药,就要往千重身上撒,千重却是一摆手:“想帮我,就别拦我!”说着,起身就要再跑,沈青却唰的一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沈青!”千重目色锐利,沈青忽然耷拉下眼睛,看起来昏昏沉沉的把药扔给千重,自己摊开手。
“我只是尿急,恩,但是我记得我明明是要去西边的茅厕的,为什么我现在在北边的茅厕,哎呀呀,看来我真是睡糊涂了。”
黑线,无数条黑线从千重头顶排下,而乌鸦嘎嘎的瞬间飞过去几只。
“该死!”千重咬牙切齿的咒骂,只顾着跑,怎么就忘了辨别方向。就在懊恼间沈青却又扔给他一个袋子。“这什么!”千重气急败坏的接过,沈青依旧昏昏沉沉晃晃手。“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姑娘在西边浅野镇晕倒了,现在就躺在万福楼里,恩,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半夜尿急,出来上个小号,恩,天色不早,我该继续回去睡了……”
沈青转身,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东倒西歪,边走边说。等他说完话,人早就不见了。千重愕然的看着他,下意识翻开袋子,忽然将袋子挂在腰间,嘴角却挂起一抹灿烂的笑。
“谢了,好兄弟。”他轻轻的说着,蓦然御着黑木棍飞上了天,朝着西边,飞速而去。黑夜中沈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敛起了眼眸,恰在此时,他远远看见老大老二扶着老三飞入皇城,心立刻凝成了疙瘩。太子爷不可能击败老三的啊,蓦然想到千重刚才的眼,心不由重重打了个寒战。不对,这事肯定不对,要好好查查。
咱说这千重这边是拼力拼命的,清衣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襄难过的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的清衣。那日她突然双眼杀气,吓得他后退了好几步,而阿木突然蹿了出来,突然张口,竟然咬了清衣。
当时可把他吓坏了,阿木的凶残他是见过的,下意识以为阿木要弑主,当下就要扑上去。可阿木只咬了一口,就蹿了回去,而清衣也晕了过去。他把清衣带到客栈,找了好些大夫,人人却都说是瞧不出,只有一个道士路过,上来看了一次,大惊失色的说什么她中的是魔毒,魔毒发作是要杀人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屁滚尿流的逃了。
“魔毒啊。”客房里的上襄轻轻的说着,忽然伸出手抚上了清衣的额头。魔毒家里人时有提起,他也是听过的,可是这样一个女子会因魔毒变成杀人的魔吗?冰凉的额头传来一阵阵森寒,而清衣忽然动了动,然后整个人缩成一团,双唇惨白,身子止不住的战栗。
魔毒发作时不是只是杀人吗?为什么她会有这种症状?上襄心里疑惑,手却突兀一紧,清衣冰凉的手已经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上襄一愣,清衣却喃喃开口念着千重的名字,外加无赖,流氓,骗子一并数落了。
上襄的心突兀的凉了。唉,怎么说这段时间,他对这个冷冽孤绝的女人还是很有感情的,或者说从他第一次见她,就被她孤绝的气质所吸引,忍不住就想要接近,想要温暖。所以天晓得他家明明是在北边的,他看出清衣要向西行,才故意说自己家在西边的。
可惜啊可惜。可惜他长了个娃娃的身子,还一脸弱不禁风,人家虽然正眼瞧他,却绝对没把他当男人看。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你说无心就无心吧,偏偏这清衣心里还有个人。有个人就有个人吧,可她还非说没有,非说不是,你看看这事闹的。
你直接说有,咱上襄兄也好死了心,但是你自己看不清,非别扭的说没有,纵然咱上襄兄长得像个娃娃,但是内心好歹都是活了二十有七的大龄青年了,什么问题看不透啊。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和她的隐忍伤怀,他就断定了她和千重两人是彼此爱慕,却都是身在局中,雾里看雾。于是这让他不由的就生出了一丝侥幸,侥幸千重那小子再也不要出现,而自己找人解了清衣的魔毒,陪她找到那什么碧血石然后乐颠颠的,领着她跟自己回家去。
咳咳,这本是个很平常的第三者的正常心理。但是,他这个第三者太有良心了,所以这么看似平常却是棒打鸳鸯的恶毒事件,他还是做不出的。特别是听到清衣已经被害到这个地步,却依然念念不忘千重的时候。
“唉……”上襄重重叹了口气,柔弱的身子微微站起,想要抽回手,去开窗子通通风。可是他起的随意,完全没有想到清衣竟然握的这么紧,虽然是在昏睡中,却依然好像有意识,把他当千重就算了,最倒霉的是意识到他要走,竟下意识的用尽了力气将他往过拽。
上襄一个不留神,被她猛的一拽,整个身子竟然就压在了清衣身上。压上了就压上了,这也没什么。大白天的他也不是故意的,站起来拍拍衣衫,走人就是。可是错就错在,压就压上了,这脸还很不巧的埋在了清衣的脸侧,而清衣微带的体香和急促的呼吸就很不凑巧的,一并吹红了上襄的整个脸。
上襄微一转头,嘴唇就不小心擦过了清衣的侧脸,登时整个人变得火辣辣的烫,口干舌燥的感觉在这一刻要命的袭来。他本想立刻跳开闪人,可是,可是这身子和这心,在这一刻极其无耻的背叛了他,因为他发现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扳过了清衣的脸,而大拇指的指腹,已经下意识的摩挲着清衣渐渐温润的双唇,而他的头,正在一点点的靠近那双极具诱惑的唇。
邪念在这一刻如洪水猛兽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