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玺
一
本来机关效能建设工作是由分管副市长督促检查的，但是这一次迫于省、市、县三级效能办的明察暗访，市长徐长海不得不亲自带领效能办的工作人员细致地检查此项工作，一把手亲自检查工作既可以引起重视，也可以避免敷衍。他强调先从政府办的秘书科查起，重点检查上班期间是否有人上网聊天或浏览色情网站，在政府中枢机构的办公室里绝不允许上班聊天和浏览色情网站，特别是浏览色情网站。徐市长一行来到秘书科，几位秘书都非常礼貌地起身站立，然后挪开位子让工作人员检查电脑。
政府办黄主任滔滔不绝地向徐长海汇报着自己如何如何严明纪律，如何如何禁止网上聊天，并保证手下的工作人员绝不会在上班期间聊天或浏览低级趣味的网站。徐长海有心无心地听着，突然，他的眼神凝固在黄主任身后那台电脑屏幕上，继而俯身朝那台电脑走近。然后他严肃地说，这是谁的电脑？怎么会有这样不堪入目的图片呢？黄主任立刻紧张起来，走近一看，在工作人员搜索出来的图片里果然有一张女人胸部的特写照片。这张照片的女人没有露脸，只露出脖子和袒露出来的两个丰满的乳房，粉红色的胸罩没有完全解下来，紧紧地勒在乳房的下面，这样一托，倒使乳房显得更加挺拔了。黄主任说，赶紧删除了。这时候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凑了上来。徐长海说，不要删除，这是证据。其时，徐长海的脸涨得通红。这有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还需要留下这张袒胸露乳的照片作为证据吗？检查人员不小心点击了一下照片，结果照片放大显示出来了。徐长海睁大了眼睛，仔细端详着那张半裸照片，但他观察的重点并不是女人丰硕的乳房，而是照片里的背景。
照片里的女人坐的是一把高级的豪华老板椅，身后是一排铁桃木色的书柜，书柜里摆满了书籍，在图片中左侧的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但只能看到最前面一个“宁”字。徐长海看得心里跟猫抓似的，仿佛自己裸露着身体任人观看，不由得面红耳赤。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立即纠正了神态说：“算了，还是删除了吧，这种图片在一些合法的医学丰胸网站上经常能看到的，不算是色情。”
黄主任直起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转身对效能办的工作人员说，再看看其他电脑上有没有安装QQ等聊天软件和网络游戏。黄主任可能没怎么学过英语，像读拼音那样把QQ说成“气气优”了，惹得在场的人员都笑出了声，气氛立即得到了缓和。
徐长海就任市长之前，办公室主任叫王志仁，现任黄主任从各方面都不如上一任主任王志仁，黄主任是从县级乡镇镇长提拔上来的，文化素质低，说话粗鲁，常常被市直各部门领导视为土捶。
前任政府办主任王志仁除了作风方面有些花哨之外，也是个很有能耐的人。原本是有望提拔为政府秘书长的，但是他在前任市长马天虎手下开了个玩笑就错失了机会。那是一次年终聚餐的时候，王志仁和市直部门领导一起吃饭，酒喝高了，大家都讲荤段子或开玩笑，不知道王志仁受了什么启发，竟然说了个字谜。他说，用咱们马市长名字马天虎猜个字，谁能猜出来我喝十盅酒。饭桌上个个喝得面红耳赤，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出来，反正谁都说猜不出来。王志仁得意地说，那我把谜底说出来你们每人喝五杯酒。经过大家的一致同意后王志仁说，你们这帮家伙真是笨得和这个谜底一样，给马添个户，你说是什么字？饭桌上哄堂大笑。不知这事后来怎么传到马市长耳朵里了，王志仁的秘书长之梦就断于此了，结果在前任马市长升迁之前就把他弄到辖区某县挂职锻炼去了。
徐长海带着工作人员离开秘书科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背上汗渍渍的，脸烧得发烫。他仔细地回忆着那张袒露着乳房的照片，除了这硕大的乳房外，照片上的椅子、书柜甚至墙上的字画他都那么熟悉，虽然那张字画后面的字没有拍进照片里，但他清楚那是“宁静致远”四个字。这张照片上的环境不就是自己家的书房吗？照片里的那个女人难道是自己的老婆胡丽萍吗？应该不是，就算自己的老婆也有那样一件粉红色的胸罩，可是从结婚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老婆会有那样丰硕而挺拔的乳房。徐长海越想越像自己家的书房，再想想那双硕大挺拔的乳房又觉得不是自家的书房，但这件事已经给徐长海心里留下很不舒服的心病。如果那就是他家的书房，那只能说明他老婆胡丽萍在他异地任职的这两年里经常上网聊天，而且很可能和他身边的某个干部曾经裸聊过，或者不止一次地裸聊过。徐长海最想证实的就是那张照片里的半裸女人是不是自己的老婆胡丽萍，这一刻他想马上飞回去看看老婆究竟有没有一件粉红色的胸罩。
近几年实行领导干部交流任职，徐长海原本是省政府秘书长，两年前交流到本市就任市长，他家在省城，老婆胡丽萍是省某高校副教授，他任职的这两年多胡丽萍来探望过他两次，和市委、政府班子的部分领导一起吃过一两次饭，所以除市委和政府的个别领导见过胡丽萍一两次外，就没人再认识胡丽萍了。
徐长海已毫无心思再继续检查工作了，他让监察局局长带着几个工作人员继续检查各部门机关效能工作，自己半道上折回了办公室。他从抽屉里拿他们的全家福照片，仔细地看着照片上胡丽萍的胸部，试图和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作一对比，但是从照片上并不能看出老婆的胸部有多么凸起，怎么也和那张裸露的、丰满的、挺拔的乳房联系不起来。他越是这样想，脑海里的那张照片就越是模糊，直到后来，他脑海里唯一能够清晰地留下来的只剩下那件胸罩上的一片粉红了。这种绞尽脑汁地想像、对比和分析让徐长海大汗淋漓，仿佛大病了一场，但是这种事他又不能求助于别人，他无奈地躺在椅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临近下班的时候他看到信息科的唐小天从他门口经过，他如梦初醒般站了起来，狠狠地掐灭了烟头。
二
唐小天第一次从网络视频里看到林雪依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叫林雪依。他无法相信，这个让他看一眼就能心动的女人给他的第一印象竟是一种无法亲近的美丽。她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浓郁的忧伤，冷漠的表情中透露出骄傲的高贵，冷峻的眼神中又似乎带着一些无法企及的渴望和一些孤独无助的落寞。她那温润而性感的唇让人充满无尽的臆想，却也透露出几分难以亲近的冰冷，这种冷傲的美，让他心底里泛起一丝敬而远之的感觉。她的出现让唐小天多年来平静的心湖荡起了巨大的波澜，他觉得她就像一株浓艳的夜来香，绽放在他的每一个寂寥的夜晚，正如自然一切有毒的鲜花一样，越是鲜艳，毒性越大，他就会中毒越深。
北方的十月是寒冷的。尽管午后的阳光还能柔柔地照进窗户，却失去了夏日的炙热，就像唐小天一度热衷于网聊的兴趣一样，尽管在后来的日子里常常上网，却极少聊天。那一天下午，大小领导都去参加全市经济观摩会了，各科室得到了空前的清闲。他去秘书科转了一圈，发现几位秘书都极其安分地坐电脑前认真地忙乎着，说不上是在写材料还是在上网聊天，在确认领导都不在之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也打开了QQ，但是他所期待的林雪依并不在线，这倒令唐小天的心里莫名地多了些失落感，甚至是忧虑和不安。尽管他目前还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和职业，但凭直觉而言，他觉得虽然林雪依的网名叫甜蜜蜜，但她的生活并不那么甜蜜，在与她寥寥数次的聊天中，他觉得她是一个深居简出的矜持女人，她更多地在聊天中提到过她的儿子，却极少提及自己的丈夫。在平淡而真诚的聊天中唐小天得知她儿子和自己的女儿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而市区小学是按片招生的，他料定她家应该和他家在同一片区。
唐小天常常幻想能在校门口接送女儿的时候遇到她，他始终坚信两个心有灵犀的人一定会有心灵感应的，但是任凭他怎样地发挥自己的直觉去判断，都没有在校门口感应到她的存在。或许他们常常擦肩而过却陌生得如同相隔了几个世纪。他努力地在心中描绘着这个内心冷漠、思想近乎消沉的女人，构想像着有关她的一切，多半个下午的时间就在他不着边际的想像中流走了。快下班的时候，林雪依突然上线了，这种久违的期盼所带来的兴奋立时让唐小天的心头热乎起来。他飞快地敲上去一行字：你好，终于等到你了。
她的回应并不像唐小天那样反应热切，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使他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数分钟之后她才回过来一句：是吗？你这样迫切地等过多少女人？
唐小天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正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他赶紧关闭了QQ，因为最近省、市、县三级效能办对上班期间上网聊天进行明察暗访，风声很紧，抓到了不但要发文通报批评，还要扣发月度奖，而且还得在单位职工大会上公开做检查。
他迅速地打开电脑桌面上一个已经修改好的文档，铺满了屏幕，佯装成正在改材料的样子后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她说，你是唐……师吗？她客气的口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唐小天感觉到她对这一声不太妥当的称呼显出些许的尴尬。同时，发现她的脸颊上泛起一抹鲜艳的绯红。唐小天心里暗自狐疑，如今这社会还会有如此害羞的女人吗？
仅凭“唐师”这一称呼，唐小天确定她不是效能办的，立即放松了警惕，但她对唐小天的称呼的确让他有点不能适应。现在这社会，无论你是什么人，到政府机关来找人或办事，也不能称呼别人这个师啊那个师的吧。万一你敲开徐市长的门，问一声你是徐师吗？那徐市长该应一声是呢还是不是？
唐小天很无奈地说，我是。然后他侧身请她进来并示意她坐下。
她自我介绍说，我是建行信贷部苏丽，前两天和你们黄主任联系过，他让我来找你要一份你单位的职工花名册，帮你们单位职工办理透支消费卡。
哦，黄主任应该是让你来找我们唐会计的吧？
你不是唐会计？
我不是。虽然我也姓唐，但不是会计。
她的脸上再度飞起一抹红晕。看着她一脸腼腆而又羞怯的尴尬，唐小天心里偷偷地笑了。
苏丽这才意识到自己敲错了门，随即起身说，不好意思啊，唐……
她似乎意识到再称唐小天为唐师显得自己太土气了，嗫嚅了半天才难为情地说，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唐小天一脸坏笑地说，那你叫我唐哥哥怎么样？
这是唐小天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的女人以这种近乎于调戏的口吻说话，但是他心里的确没有调戏的意思，事实上这个叫苏丽的女人的确长得心疼可爱。她虽没有林雪依那种忧伤的眼神和冷傲的高贵，却也具有一种羞怯且温柔的美丽，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那一刻，他觉得眼前这个腼腆的女人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也许，他需要的仅仅是这种有妹妹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对他近乎调戏的话表示反感，只是越发显得无地自容了。
唐小天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说，现在都过了下班时间了，财务科的人早走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里握得发潮的手机，然后把手机在衣襟上蹭了蹭说，哦，真下班了。
他知道她手心出汗了而且湿了手机。以他对女人心态的了解，如果一个成熟的女人，在和男人说话时候手心出汗且面颊泛红，那她必然与这个男人在情感和心理上产生了某种意外的耦合或者是某种莫名的亲近。
唐小天送苏丽出门的时候，楼道里黑糊糊的已经认不清人了。他看着苏丽优雅却显萧瑟的背影在楼梯口消失之后，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曾经在哪里见过的背影，这个背影应该在某种特定的情景中出现过。
在关电脑回家之前，他再一次打开了QQ，任务栏里闪动着林雪依的QQ头像，他打开来只有一句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有那么多妹妹，何必还要在这里苦苦等待一个与你萍水相逢、孤陋寡闻的女人呢？
唐小天顿时恍然大悟，她一定仔细看过他QQ空间里的那些网络日志了。
三
徐长海自那天看到那张半裸女人的照片之后的第三天就回了省城。他进入家门的第一眼就落到了老婆胡丽萍裹着衣服的胸部，他试图从胸部的轮廓上来判断这对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乳房的大小，但是他所看到的结果与挺拔和丰满沾不上边，他的心理得到了一丝浅浅的慰藉。他需要进一步证实他所看到的一切，特别是那件粉红色的胸罩。
夜晚，徐长海并没有放弃他入睡前看书的习惯。胡丽萍泡了一杯浓香型的铁观音放在床头柜上，暧昧地对靠在床头上看书的徐长海说，亲爱的，我去冲个澡。他说，你去吧，我中午走的时候才洗过的。然后胡丽萍开始脱去外衣，当她脱去上衣露出一件黑色的胸罩时，徐长海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他如释重负地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香香地汲了一口茶，那吸茶入口的声音悠长而彻底，让人觉得不会有半滴茶水会漏出来。胡丽萍扭动着纤细的腰际，非常吃力地把牛仔裤从浑圆而性感的屁股上脱了下来，露出一件粉红色的内裤，这种略有些透亮的内裤里乍泄的春光唤醒了徐长海原始的冲动。
浴室里劈里啪啦地响起了淋水声，他联想到了下大雨的日子，这声音就像一场恼人的秋雨打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一样，在他的心里溅起了无数的哀愁。椅子、书柜、字画，还有那一抹绚丽的粉红，迅速占据了他的脑海，逐渐延伸到胡丽萍那件粉红色的内裤上，像一滩经过雨水稀释的鲜血，渐次扩大，以至于他眼前的世界顷刻间也变成了一片粉红。他没有为女人买内衣的经验，他不能确定内衣是不是和西装一样，一般都是上衣和裤子成套地出售。
胡丽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一套粉红色的睡衣，从胸形上来看显然没有穿胸罩，徐长海的目光再一次定位到老婆的胸部。除了因发冷而凸起的乳头将她胸部的睡衣微微顶起两个旺仔馒头般的小包以外，他看不出这样的乳房也可以称为丰满。他放下手中的书，将胡丽萍缓缓的搂入怀中，沐浴液的味道立刻撩拨着他的嗅觉。他说，老婆，你刚才从浴室里出来的样子太美了，但是穿睡衣看不出你身材的美丽，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以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欣赏过你的身体。长期在官场上历练过的徐长海说话从来都是这样欲擒故纵，他的含蓄更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老公，你在床上总是猴急猴急的，当然不会去欣赏我的身体了。胡丽萍似乎领会了他的意图，便翻身下床，羞涩地脱去了睡衣。说实话，在徐长海的印象中，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美丽的、站着的、动态的酮体。但是胡丽萍还是误解了他的意图。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老婆究竟有没有一件粉红色的胸罩。
他说，老婆，对男人而言，穿着胸罩和内裤的女人比一个完全裸露的女人更具诱惑力，因为她会带给人无限想像的空间。
胡丽萍半信半疑地说，那为什么男人在看到穿着文胸和内裤的女人后还希望她们再脱得一丝不挂呢？然后她朝衣柜走去。
徐长海被老婆这突如其来的反问惊得心里发冷。他想，如果没有人曾经这样得寸进尺地要求过她，她怎么会有这样真切的体会呢？徐长海几乎打了个冷战，仿佛从一个温暖的崖顶坠入了阴冷的谷底。
那是他不会欣赏女人。徐长海边说着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把，盖住了胃部。
你们男人啊，净是嘴上说，心里根本就没那么想。胡丽萍说些话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多想，她只是脱口而出，就像她常常和那个叫大漠孤烟的网友聊天一样，已经是一种习惯了。这个在胡丽萍的网络生活里频频出现的网名叫大漠孤烟的男人，让胡丽萍在无数个魂牵梦萦黑夜里辗转难眠，逐渐成为她一生都抹不去的回忆。
尽管胡丽萍如此迷恋于一个虚幻的网络男人，但是作为女人，又是高校的教授，她在网络上聊天还是很有原则的，她从不透露自己的真实情况，也极少过问对方的情况。她很明确自己网聊的目的，她只是因为心理上的孤独和生理上的寂寞才去网络里寻求一种虚拟的安慰甚至刺激，她不是个愿意作茧自缚的人，但也绝不是个甘愿寂寞的人。激情的网络视频给她带来视觉上的享受和欢愉足以使她心理、生理上获得某种真实的满足和慰藉。就像这个叫大漠孤烟的男人一样，只要他出现在她的视频里，她就会激动，他激情的语言和狡黠的表情莫名地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在那样宁静和孤寂的夜晚，她就像一片缺水庄稼，她愿意把自己的胸怀袒露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完全可以不知道他的姓名、职业和一切。
这时候胡丽萍已经穿好了一件黑色的内裤和一件粉红色的胸罩。徐长海既想看到又不愿意看到的粉红就这样出现了，他在老婆的胸上并没有看到先前照片上的那双丰满而坚挺的乳房。但是，之前微微燃起的那点欲望的火焰已经被再度出现的粉红淹没得消失殆尽了。
他觉得这个夜晚是粉红色的，连同他未能成眠的梦都是粉红色的。
奇迹是第二天早上出现的。
徐长海睡得糊里糊涂的时候，听见胡丽萍说，你清醒的时候干啥来着，睡着了才乱摸人家，看把我的胸罩弄成啥样儿了。他微闭着眼睛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胡丽萍，“忽”地坐了起来，吓得正在系胸罩中间扣子的胡丽萍向后仰了一下说，干吗啊，吓死人了！
徐长海说，别动，就这样，别动。他发现老婆的胸罩紧勒在双乳的下方，托起了乳房，由于胸罩带将周围的肉全部挤向乳房，乳房突然坚挺和丰满起来。这不就是他专程回来要求证的那个画面吗？之前在秘书科电脑里看到的照片中的画面和他眼前的实物已经完完全全地吻合了。
徐长海的心底掠过一凉意，肺腑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四
在林雪依最初的印象里，唐小天就像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哥哥，常常在她最孤独最寂寞的时候，及时地出现在她的网络里，那种溪水般潺潺流淌的关怀和疼爱，让她曾一度迷失在这种虚幻的幸福里。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不停地寻找着母亲的怀抱。唐小天的幽默和真诚博得了她的信任，她最终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唐小天。但是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把手机号码留给一个如此陌生的男人，是信任、依赖还是自己真的太过孤独，确实需要这样一位能倾诉衷肠的异性朋友？
唐小天在回家的路上哼哼叽叽地唱着邓丽君的歌曲《甜蜜蜜》，他想，林雪依的网名甜蜜蜜应该就是来自邓丽君的这首歌，但是，残酷的现实却使她的渴望远远地背离了她预期的生活目标。对唐小天来说，更重要的是他可以通过手机号查到她的真实姓名。尽管查别人的手机号有些不道德，但是他真的想了解并认识这个简居深闺的女人。他没有恶意，更不会对她造成伤害，或许他只是出于好奇，想征服一个在别人看来冷漠得无法接近的女人。
唐小天刚进家门，还没换上拖鞋，沈云飞电话就来了。说，哥，你在哪？我请客，鸿运火锅店208.我过去接你。
唐小天微微一顿说，行，我安顿一下家里的晚饭，你不用接我，我自己开车过去。
沈云飞和唐小天是校友，参加工作两年后就辞职下海从商，搞起了房地产，在市内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房产商。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唐小天在文字策划方面也算小有名气。因此，在沈云飞从事地产开发后常常找唐小天利用业余时间帮他负责营销方案中的文字策划，俩人性情相投，交情日益浓厚。
唐小天猜想，沈云飞今天请客一定是在哪里搞到了便宜的地皮。这家伙上大学时就开始在宿舍楼上卖方便面、香烟等宿舍楼锁门后买不到的东西，经商的头脑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每学期都有科目补考，不过他从商以来并不张扬，做人处事还是比较谦和低调的，这也是令唐小天常常称赞的地方，更是值得交的朋友，在购置住房方面也给予了唐小天很大的帮助，省下了不少血汗钱。唐小天对他常怀感激之心，更是以兄长之谊为他在精神领域指点迷津。
唐小天到达鸿运火锅店后径直奔向208房间。
推开门后，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他注意到房间里除了沈云飞就只有一位客人，而且是个女人，一个让他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全名的女人，只记得她姓苏。于是，他在门口迟疑稍许，然后假装镇静地关门就座，努力地从记忆里搜索着面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女人的名字。
沈云飞说，哥，请上坐。我介绍一下。
唐小天很不谦虚地坐了上坐说，人都到齐了？
齐了。
真齐了？唐小天很不信任地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两位反问道。
沈云飞十分肯定地说，真齐了。
哦，总共就三个人，那就不用介绍了，自我介绍吧。
沈云飞憨憨地笑了，说，对，还是哥有创意，从小事上就能看出来。那你自己介绍吧。
唐小天把餐桌前的碗筷和酒杯往里挪了一下，对着邻座的女客人很庄重地说，这位女士，本人姓唐，在政府办打杂。你可以叫我唐师，如若叫不顺口可改叫唐哥，我再备注一下，如果叫唐哥觉得生分，也可直接叫哥。现在你可以介绍自己了。其实这会儿他已经想起了这个女人的名字以及初识的那个短暂却又令他难以忘怀的瞬间。
沈云飞已经笑得双手拍大腿了。邻座的女客人早已面颊粉红，羞怯的笑容像四月的桃花一样绽放得绚丽无比。
知道了，唐——师！你挺会软糟蹋人的。她把“师”字的音说得很重。
其实，今天的女客人就是前不久在政府办遭遇唐小天的建行信贷部主任苏丽。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沈云飞惊讶地说。
沈云飞之前也一直提起过在房产开发贷款方面给过他巨大帮助的人就是苏丽。这时候唐小天的潜意识里迅速地闪过了缘分两个字，他从来都无法对缘分二字作出合理且具有现实意义的理解，这一次似乎懵懂了些许。
菜上来了，由于开车的原因，他们只要了三瓶啤酒，每人一瓶。席间，唐小天幽默风趣的说话让苏丽的脸颊上时不时地飞起几抹红晕，将她内心长期压抑的痛苦清扫得荡然无存。
其实，沈云飞一直想找机会请苏丽吃顿饭，以达谢她长期以来在贷款方面给予的帮助，但苏丽又是一个性格内向、怯于单独与男人交往的女人，总是不肯出来。今天特意安排唐小天一同作陪她才勉强应邀，没想到大家竟然都认识，不但避免了吃饭时可能会出现的尴尬，反而让这顿饭的气氛显得如此美好。
回家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左右。苏丽和沈云飞离开之后，唐小天觉得沈云飞应该不会感觉到他和苏丽之间这浅浅的一面之缘里可能隐匿的某种情感上的默契，但是他心里清楚，即使以后他和她之间有更深的交往，他也会把她当妹妹。对于妹妹，他不会存有非分之想，尽管他很喜欢她。确切地说，他给予她的情感应该是一种兄长般的关爱。
唐小天的直觉还是挺准的。晚饭谈话间，他准确地捕捉到了苏丽的情感状态，他始终觉得苏丽浅浅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漫长的痛苦，一个愿意接受别人疼爱的女人必然缺少来自于家庭的温暖。
晚上，他们网聊的时候，苏丽说，我很感谢你们俩请我吃饭。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开心过。
这句话对一个敏感的男人来说，是富有许多内涵的一句话。唐小天为自己准确的判断感到兴奋，他常常会因为挖掘到女人内心最痛的地方而陶醉于一种奇妙的成就感中，仿佛已经获得了一场空前的胜利。然而，这种来自于苏丽身上的成就感却给他心中平添了许多莫名的惆怅甚至是痛感。
他说，我能感觉到你快乐背后掩藏的深刻的痛苦。
唐小天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是沉重的而且是唐突的，他觉得和一个初次交往的女人直言不讳地说这样的话实在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苏丽觉得，仅一面之交就能如此准确地揣摩到她的心事的男人，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她担心自己会陷入情感的沼泽里不能自拔。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说，也许这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痛苦了，而是麻木。他是一个不管家不管孩子的男人，我已经完全失望了。
唐小天知道她说的“他”就是指她老公。
我明白，今晚吃饭的时候你并没有提及你的家庭和丈夫，你只是担心孩子的作业。这足以说明你老公极少关心孩子的学习。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我不幸的婚姻，包括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可是你为什么会信任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呢？
连唐小天自己都无法解释苏丽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用缘分一词来解释好像一切的解释都不合理。
苏丽说，我只能说你是一个让我感到很意外的男人。
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咱俩像兄妹一样。
真的吗？难道……难道这真是缘分？
苏丽觉得全身有一种过电的酥麻感。她不等唐小天说话，便把第一次见面的感受也说了出来。
你可知道，那天在你单位敲错门的时候，你说话坏坏的样子，也同样让我对你有种兄长般的亲切感。
我在网上看过一个测试人上辈子是什么的文章，经测试，我上辈子是皇宫贵族，那你上辈子一定是受我冷落的一个嫔妃，我这辈子是来补偿你的。
呵呵……
唐小天不知道她发出这样淡淡的笑意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他也傻傻地笑着，竭力想像着苏丽此刻的表情。
说说你辛酸的往事吧。
以后说吧，今天是我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我不想提及以前的事。
虽然唐小天能猜到和苏丽第一次见面时她为什么会脸红，但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见到我为什么会脸红呢？
苏丽闪烁其词，喃喃地说，不知道，可能是太热了吧。
不会吧，快立冬了，还没供暖，怎么会热得脸红呢？
其实，我当时只是觉得脸好烫。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害羞，你平常接触各种各样的客户，怎么会害羞呢？我也觉得奇怪，平常和客户谈贷款甚至厚着脸皮上门求人拉存款都没有这种感觉啊。
那你那天肯定是心里已经把我当哥哥了吧？
不知道。你就那么想要妹妹啊？我有哥哥呢，你那么坏，我才不要给你当妹妹呢。
傻瓜，不当妹妹你还想当啥呢？看来当哥是有点多余了。
呵呵……坏死了，你。
她又是这样淡淡的一笑，唐小天想像不来她在网络的另一端是怎样的心情和表情。
他们就这样淡淡地聊着，仿佛在浇灌一片干涸的土地。他们似乎能感觉到这片曾经干涸的土地上渐渐焕发出青春的新绿。
这一夜竟然如此短暂……
五
徐市长亲自检查机关效能建设时发现半裸女人的事件唐小天是第二天知道的。对徐长海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图片本身，因为仅从图片上来看，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不是他老婆胡丽萍，别人就更不知道那张图片上的人是谁。但是，更重要的是他必须知道是谁在那台电脑上和胡丽萍聊天，而且还抓取了那样一张视频照片，或者并不止一张。如果这个人不是办公室秘书，那这个人至少和某一个秘书关系不一般，不然这个人也不会在秘书科上网聊天。当然，聊天的时间肯定是晚上值班或双休日值班的时候，从几位秘书当时的反应来看，几位秘书似乎并不知道有人在他们办公室与人视频聊天。他想，在视频聊天中，胡丽萍不可能一直不露脸。
徐长海几天来一直在分析这个问题，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如何才能查到呢？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胡丽萍和这个人聊天的时候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情况，这个人暂时应该不知道和他聊天的女人就是市长徐长海的老婆。
这件来自于网络的事件，要查清事实真相，还得从网络入手，可是徐长海连基本的电脑操作都不熟悉，他如何从网络入手调查这个隐藏在自己身边的“情敌”呢？他觉得应该找一个网络高手来帮忙，唐小天应该是最佳人选，他既是自己身边的干部，又从事网络安全和保密工作，应该能保守这个秘密。
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后，他还是让黄主任把唐小天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了。
徐市长还是第一次叫唐小天到自己的办公室亲自问话。这令唐小天感到有些意外。
徐市长说，小唐，我这台电脑怎么没声音了？
这时候跟在唐小天后面的黄主任瞪着唐小天低声说，你是干啥吃的，屁大点事儿都做不好！
唐小天一听心里就觉得窝火，心里说，你啥时候让我检查过市长办公室的电脑了？于是理也没理黄主任的话就径直往电脑边走去。
他走近一看，发现音箱电源没插上，说，徐市长，是电源没插上。他边说着过去插上了电源，然后鼠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音箱里就发出了声音。
徐长海瞅了黄主任一眼说，黄主任，没你事儿了，你去忙你的吧。
唐小天正要一起出去，徐市长说，小唐，你先留下，我还有几个电脑上的问题要请教你。徐市长用了请教一词，的确是有些谦虚。
黄主任悻悻地带上门出去了。
唐小天十分谦和地说，徐市长，您还有哪方面问题？
徐长海在后来的“请教”中，询问了一些网络在办公应用中的事情，最后却把主题绕到了网上聊天方面去了，他似乎对网络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时候唐小天忽然联想到前些天检查工作时的半裸图片事件，他觉得徐市长似乎有意了解QQ软件。
徐长海移动着鼠标说，怎样和家人或朋友视频说话。
唐小天指着电脑屏幕认真地介绍着QQ的各种功能，他看到徐市长的好友列表里只有两个人，一个网名叫“都市丽人”，一个叫“米琪儿”，他觉得这个网名叫都市丽人的应该就是徐市长的老婆胡丽萍，米琪儿应该是徐市长女儿的网名。看样子市长是极少聊天的，当然，市长是没有闲时间聊天的，开不完的会，下不完的乡，一个月难得在办公室里坐几天。
结合前些日子的半裸体图片事件，唐小天觉得那张图片肯定与徐市长有关，但是徐市长又不好直接让他去查那张照片的出处。
徐长海到底是个领导，办法还是想出来了。于是他说，小唐，前段日子在咱们秘书科电脑上发现有不雅图片，那天你有没有在场？
没有。后来我听说了。
你是负责网络安全的，你怎么解释？
徐长海这般的提问似乎有追究唐小天责任的嫌疑，但是唐小天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紧张和惊慌，可又不知道如何作答。
唐小天愣了一会儿说，任何软件都可以随时安装，用完可以随时卸载，这个不太好控制。
那你下去查一下，看看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通过谁的QQ抓取的。徐长海说完觉得不妥，又强调道，不过，这事你要秘密地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毕竟这事发生在咱们办公室，为了顾及秘书和政府办的形象，当时也没有做任何处理，要注意影响。
唐小天说，这个我明白。
那你去忙吧，今天你已经教会了我很多知识，这不学不知道，一学觉得就更不知道了。
知识就是这样，知道得越多，不知道得也就越多。唐小天不经意地对市长说了这么一句，忽然觉得不些不妥，这岂不是班门弄斧？不由心中多了几许不安。
徐长海嘿嘿一笑说，是这个道理。
唐小天临出门前徐长海又补充了一句，说，你要是查到线索，直接给我汇报，不必通过黄主任给我汇报。
唐小天应了一声就关门走人了。
六
下雨了。雨是唐小天从办公楼里出来的时候下起的。
唐小天是一个既感性又理性的人，他低调的做人风格使人很容易接近，他含蓄的说话风格具有很强的感染力甚至穿透力，这种性格的人往往也是一个容易受天气影响情绪的人。那么，在这样一个阴雨天里他的心情也会跟着阴沉下来的，所以，晚饭后他没有主动去洗碗刷锅，直接去书房打开了电脑，老婆冯雪莹就骂他，你也太懒了吧，我今天在单位累了一天，回来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卫生，你连锅都不洗，真不是个男人。说实话，任何一个男人都讨厌老婆骂自己不是个男人。唐小天觉得老婆这样骂他是有伤男人尊严的，特别是自己的老婆这样骂自己的男人。于是，他相对平和地说，你累了你就歇着吧，你不洗锅我自然会去洗的，不需要你来安排。这个家里除了孩子，你不洗锅，还能由谁来洗呢？我比你自觉多了。结果冯雪莹更来劲儿了，从沙发里起身骂开了，你在这个家里起个啥作用啊，啥心都不操，就知道上网和你那些碎妈聊天，有本事你领一个回来我给你腾位子。她这一骂，唐小天真的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能把我的网友比作我碎妈呢？于是他提高嗓门，大声吼了一句，你嘴巴干净点，小心我抽你！说完便重重地关上了书房门。这时候他听见八岁的女儿带着哭腔说，你们俩别吵了行吗？不就是洗个锅嘛！也是，多大点事儿呀，怎么就动了肝火呢？
唐小天知道老婆的工作比自己辛苦，而且风险也大。老婆从事的是妇产科工作，这是一个责任重大而且非常辛苦的工作，只是她常常为一些小事吵得不可开交，也不想想值不值得。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唐小天通常采用冷处理办法，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任她在客厅去吵，她愿意吵多久就吵多久，要是她还撵进书房吵，他也只能选择去大街上转悠了，等她气消了再回来，可是今天外面下雨，这样跑出去实在不太合适。他只好上网玩斗地主，这时候是万万不能和网友聊天的，要是让老婆进来看到他还有心思陪网友聊天，她非砸了电脑不可。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唐小天觉得家里突然静悄悄地，跑出去一看，原来老婆和女儿都不见了，他想她一定是去她妈那边了。
像唐小天这种性格的人特别喜欢在细雨绵绵的夜晚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家里，泡一杯浓浓的绿茶，点一支香烟，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静静地想一些如烟般过往的事情或者如迷般未知的事情，往往思绪里也会挤进一些淡淡哀伤。
冯雪莹不在家的时候，唐小天上网聊天是没有任何顾虑的。但是和老婆吵架后的心情的确很糟，也没有心思聊天，于是就玩斗地主。大约十点的时候，冯雪莹和孩子回来了，她看到唐小天还在玩电脑，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又和你那个雪姨在聊天吗？你那么喜欢她，你跟她去过啊。
唐小天听到雪姨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好笑。他说，行了，你别没事儿找事儿了，她雪姨根本就没上网，我玩游戏呢，你该干吗干吗去！
其实，冯雪莹所说的那个雪姨就是唐小天的网友林雪依，因为“依”和“姨”谐音的缘故，所以她骂唐小天的时候通常会说“你雪姨”。
唐小天知道林雪依的真实姓名一事还是苏丽帮的忙。由于建行代缴移动话费，所以唐小天就让苏丽帮他查了一下网友甜蜜蜜留下的那个手机号码的机主，从那以后他就算真正地认识了一个有名有姓的女人——林雪依。她是一个标准的宅女，一个安分称职的全职太太，除了买菜和日用品很少出门，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基本上是陌生的，她甚至不熟悉城市的街道，在和她聊天的过程中，唐小天发现她去过的地方只有小区附近的菜店、商厦、电信局和他儿子的学校，她的手机费一般都是她老公发现停机之后才交的。她没有朋友，她的手机除了平常和家人联系外，可能就只有唐小天一个人了。虽然她也有同学，但她老公从来都不让她和她那些同学一起出去玩。她就像一盆养在家里的花一样，吐露着寂寞的芬芳，绽放着孤独的美丽。那时候唐小天常常把她比作一片寂寞的风景，灿烂而孤寂，绚丽而忧伤。她从来都不告诉唐小天有关她老公的任何情况，唐小天也不能查户口一样追问她老公的职业，她只是说她老公工作忙，不能经常回家，所以结婚十年来，她一直过着这样单调而枯寂的生活，这是令人难以想像的。
唐小天清晰地记得那一晚他们一直聊到凌晨三点，打开视频的时候，他的心微微一颤，静静地看着她，一时竟然忘记了她也正在看着他。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突然说，你怎么了？唐小天说，没什么，就在你打开视频的那一瞬间，有一种浓烈的忧伤感袭击了我。虽然她那令人炫目的美丽让他的心湖荡漾起幸福的波澜，但他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因她而起的惊诧和兴奋，他不想让她误解他有什么不良企图。她沉默不语。唐小天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你眼神里的某种东西感染了我吧。她依然保持沉默，平静得像照片一样静止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从那一刻起，唐小天就将她视为自己情感荒原上的一片绿洲，人生旅途上一片寂寞的风景，他宁愿一个人远远地欣赏，也不愿意任何人走进她。唐小天的出现使她原本单调而平静的生活增添了新的内容，也使她几近死亡的情感再度绽放出青春的花朵。
冯雪莹知道丈夫唐小天有一个特殊网友叫林雪依的事儿纯属意外。其实唐小天常聊的几个网友冯雪莹都知道，甚至见过他那些网友的照片或视频，而唐小天也会把和网友聚会吃饭或唱歌的事告诉老婆，他觉得交朋友的方式不仅仅局限于现实，但他唯独没有把林雪依对老婆提起过。也许他是觉得林雪依太过漂亮怕老婆妒忌才没有告诉她，这反倒使后来的事越发被老婆误解了。
那是一个周末，冯雪莹晚上加班没有回来吃饭，唐小天正为晚饭没有着落的时候，他的同学打电话约他吃饭。在去往餐厅的路上，他收到林雪依发来的短信，说，你在干吗？由于他正在开车，就放慢了速度简单地回复了三个字：在路上。结果林雪依又来短信说，去干什么的路上啊？唐小天只好把车停在路边回短信了。他说，我同学请我吃饭，我正往餐厅走呢。你吃了吗？她回信息说，没有。唐小天觉得发信息太慢，索性拨通了林雪依的电话，问，那你愿意跟我出去吃饭吗？
林雪依犹豫了一下说，都有些什么人？
都是我的几个关系很铁的同学，他们还带了老婆呢，正好我老婆今天加班，要不你来和我搭个伴吧，不然人家都带老婆了，就我一个单身。
那好吧，你先去，我洗把脸，给儿子弄点吃的我再给你电话。
好的，那你准备吧，我等你电话。
唐小天边打着电话已经到达悦海饭店。大约菜都摆到桌上的时候林雪依的电话才打过来，唐小天给几个同学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就去接林雪依了。
这是唐小天和林雪依网聊以来第一次见面。他到达约好的地点的时候林雪依已经站在那个他们经常出没的路口，迎风而立。尽管天有些冷，但她却没有戴口罩，也许她担心唐小天认不出来自己才没有戴口罩吧。夜色已经很浓了，街上的路灯早已亮起，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脸色比当初视频里看到的更显苍白，像一个长期贫血的病人，这也是久居深闺不见阳光的女人的肤色特征。唐小天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这个曾一度让她魂牵梦萦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瑟缩在凄冷的夜风中，齐领的短发随风飘动，近乎茫然地等待着一个她并不了解也非常陌生的男人来这里接她。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强装着镇静，努力掩饰着胆怯，坚定的目光搜寻着她的目标，她不知道这个自己生平第一次在婚姻之外相约的男人是好是坏，但是，来自于网络的关怀、体贴甚至爱恋，让她坚信着自己的直觉，她相信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唐小天已经不忍心再这样看下去了，他有种心碎的感觉，他真的想飞奔过去，紧紧地搂住这个高傲而冷漠却又楚楚可怜的女人，但是理智坚定地熄灭了情感的火焰。他轻轻地按了一下喇叭，降下了车窗的玻璃，向风中伫立的她招了招手，然后从容地下车，帮她拉开了车门……
那一夜吃饭喝酒到十点左右，他们又去了绿岛KTV。林雪依极少去这种地方，但她的歌声却让唐小天这个略懂点音乐的人为之震撼，一曲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唱下来，唐小天的耳畔还萦绕着她那美妙的歌声：“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那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任时光勿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他借着酒精带来的兴奋，回赠她一首歌《你我的爱只能擦肩而过》：“雨下在午夜的街头/独自拥抱这份心痛/没有爱的承诺/如何寻找过去的梦/以为我悄然地远走/就可以忘记你的温柔/漂流每处港口/为何你还停留在心中……心碎在你哭泣的眼眸/无法对你编织理由/不愿你再等候/等候这种伤心的结果/你我的爱只能擦肩而过/静静的失落/你我的爱只能擦肩而过/让它这样错过/你我的爱只能擦肩而过/别再说什么/你我的爱只能擦肩而过/当作不曾拥有……”
唐小天觉得自己的眼里几乎唱出了泪水，他始终没有看清林雪依的眼睛，他不知道她的眼睛里是否也有悲伤的清泪渐渐盈眶。
悠扬的歌声中弥漫着曾经失落的爱情，他感觉到这残阳般即将陨落的爱情，实在不应该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岁月里萌发出一旦发芽就注定死亡的生机。
唐小天送林雪依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她在后来和唐小天的聊天中感叹到，她竟然把有生以来最晚的一次回家的机会给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唐小天！她还说，她冒那么大的危险，只是想证实唐小天是不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个诚实可靠的男人。
结果，第二天晚上唐小天和林雪依聊天的时候，他以为老婆已经睡了就不会再到书房了，谁知道他上卫生间时没有关闭QQ，冯雪莹突然想起了插在电脑上的U盘没有拔下来放包里，担心第二天上班忘了带U盘，喊了几声唐小天，可唐小天正在上厕所。她只好自己下床准备把U盘取下来，不料却让她看到了唐小天和林雪依聊天的窗口还在闪动。她打开了他们聊天的记录，发现老公竟然和网友约会。唐小天从卫生间出来后发现老婆坐在电脑前正在看他和林雪依的聊天记录，虽然他和林雪依的交往雪一样纯洁，但还是怕老婆误解。冯雪莹泪眼婆娑地说，原来你真的背着我网友见面，你太没良心了！唐小天嬉皮笑脸地说，我没有约她，只是碰巧而已，况且是一大帮子同学一起吃了顿饭，不信你打电话问我那帮同学。
冯雪莹边哭边骂，他只好将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了老婆。冯雪莹也没有吵闹，独自去睡觉了。事后老婆还偷偷给他同学打了电话求证此事，没想到他同学为了替他隐瞒竟然说没这回事，唐小天的一席真话就这样变成了谎言。解释已经不是明智做法了，只有平静地等待冷战的到来……
七
不知道全国各省市县政府有没有实行二十四小时值班制度，但是唐小天总觉得他们市政府二十四小时值班制度虽好，但有些不够人性化。既没有加班补助，也没有个像样的值班室，就那么一间破烂的值班室里只有一张床一套铺盖，三十多号人轮换值班，睡觉都成问题了。夏天住值班室晚上会被蚊子吃掉，冬天暖气不好的时候会被夜风冻醒。其实平常值班也没啥事儿，无非是充当一个查号台，每天晚上总有各种各样的人打电话过来查号码。但是，一旦某种决定被当成制度定下来的时候，尽管有多么不够人性化，那还得遵照执行，一年十五天的公休假，想都不敢想，至于周末加班，补助工资简直就是做梦。
当然，这一周一次的值班也给唐小天调查那张半裸照片带来了很好的机会。整个办公大楼上只有他一个人，他打开刘秘书的电脑，当初的那张照片早被删除了，肯定没办法再看到照片了，电脑桌面上和程序项里也找不到腾讯软件，显然，已经有人把聊天软件也卸载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卸载软件的人是个非专业人员，只有这样软件安装目录里就会留下通过这台机器登录QQ的痕迹了。事实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卸载软件的人并不专业，没有将QQ软件自动生成的文件夹彻底删除。通过他技术性的处理之后，发现这台电脑上共有三个QQ号码登录过，其中有一个网名叫大漠孤烟的人比较可疑，于是他通过特殊的手段登录了这个QQ号，在这个号码的好友列表里，他看到了一个曾经在徐市长电脑上看到的网名“都市丽人”。
唐小天觉得他的调查已经成功了一半，颇有成就地点了一支香烟，思考着下一步的调查办法。这时手机短信声突然响起，他翻开手机一看，是苏丽发来的短信：哥，你怎么不上网？
他迅速地回复了一条短信：我在值班，刚才忙了别的，忘记上QQ了，我现在就上。发完短信，他把自己的号登录了上去，苏丽的QQ头像在不停地闪动。
他问，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还在上网呢？唐小天叼着烟，半眯着眼睛，双手娴熟地敲打着键盘，他想，苏丽肯定有什么事，不然以她的习惯早都睡觉了。
这时苏丽回话过来，说，心情不好，睡不着。他能想像得到苏丽的语气一定是哀伤的，眼神一定是无助的。
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他吵架了。
为什么吵？
晚上我请几个帮我拉存款的熟人吃饭，菜还没上来，他就打电话骂我不要脸，整天不回家吃饭，跟男人鬼混。
他怎么这么不理解和支持你的工作呢？
我不到九点就回家了，只是随便吃了顿饭，象征性地给人家敬了几杯酒而已。
哦，你回来这么早他还骂你啊，你拉存款也是为了完任务，拿奖金啊，他真是不可理喻。
唉！怎么说呢，我从一个柜员干到现在这个主任也不容易，应酬肯定会多一点，可是我和男人打交道很有分寸的，回家从来都不超过十点，能推的应酬尽量会推掉的，可是他还是不满意，对我一点儿也不信任，我觉得他是侮辱我的人格。
也是，这样下去，那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这两年他在外县挂职，我从没怀疑过他在外面风花雪月，可他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每次回来都和我吵架，也不管儿子的学习。而且每次回家几乎不见他人影儿，不是出去打麻将就是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家在他脑海里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概念。
他总没打你吧？
那倒没有，借他个胆他也不敢。不过他骂我的话实在太难听了，竟然骂我不如个坐台小姐，我真受不了了。
唐小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感叹了一句：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像你这样拼命顾家的女人应该被老公疼爱，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真的，听了你的这些伤心事，我都有些心疼你了。
半晌都不见她回话过来。透进窗户的夜风吹得百叶窗哗啦啦地作响。
苏丽望着屏幕上唐小天发过来的一行行温暖的文字，眼泪扑簌簌地就流了出来。
哥，我哭了。
唐小天被她的伤心事感染了，同情而又怜惜地打上去一行字：我知道，想哭就哭吧，没人疼你，哥会疼你的。你就痛快地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点。话说出来后，唐小天觉得似乎有些暧昧。但是，如果真像亲兄妹那样相处，这种话似乎并不过分。
苏丽心头那些沉淀了多年的悲伤和痛苦，似乎被唐小天这些体贴而又温暖的话语冲淡了，她又发过来“呵呵……”两个字，她通常对这种带有暧昧味道的话语总是回以温柔莞尔地一笑。
唐小天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说，早点睡吧，睡一觉啥事都没了。
苏丽说，谢谢你陪我说话，哭出来真的舒服多了。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再熬夜了。
互道晚安后，苏丽的QQ头像就变灰了。
唐小天打开了大漠孤烟和都市丽人的聊天记录，虽然他能够确定都市丽人就是徐市长老婆胡丽萍的网名，但无法确定大漠孤烟究竟是谁。聊天的内容极富刺激性，有循序渐进的挑逗，也有高潮迭起的爱语，连男人看上去都会心里发痒。他看了一下日期，只有那一天晚上的聊天记录，从晚上十点一直聊到凌晨一点十分，打开视频聊天的时间是零点二十分，结束视频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五分。看样子这个叫大漠孤烟的人只在这台电脑上登录过一次，但是要查到大漠孤烟的真实身份，的确是有难度的。于是他查了一下当天的值班人员是财务科唐会计，值班领导是李副主任。
说起李副主任，唐小天想起一个流传在政府办的小故事，心里不由自主地就笑起来了。唐小天调到政府办之前那年，政府办开通了互联网，大家曾一度热衷于网上聊天。当时的办公室主任就是王志仁，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兴高采烈地和一个叫梦菡的网友聊得火热，李副主任则在他的办公室里也诡秘地和一个网友聊天，事实上李副主任注册的网名就叫梦菡。后来下班的时候，王志仁正好从李副主任办公室门口经过，便炫耀着说，老李，走，跟我吃饭去，网友请我吃饭呢。李副主任心知肚明，王志仁就是这样一个喜好风月场所的人，便一本正经地说，算了吧，我去了也是个电灯泡。王志仁边走边给老婆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单位上有接待。李副主任在办公室里窃窃地笑得差点背过了气。这件事真相大白以后，王志仁就从此不再上网聊天了，但他并不怀恨于李副主任。直至现在，还在政府办以经典的“网事”不断传唱。
从刚才的故事里笑醒的唐小天仿佛像一个破案侦探突然发现了重大线索一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迅速地将电脑里刚才安装软件彻底清除后，跑到值班室那张散发着浓重的汗味的床上躺下了。已经凌晨两点了，暖气也停了，身底下的电热毯很热，身上的被子冰凉冰凉的……
八
自从唐小天把林雪依从网络带到现实之后，他发现林雪依生活的悲哀和无奈开启了他一度封闭的情感之门，并且疯狂地掠夺着他的情感。他逐渐习惯于每天了解她的生活状况以及感情动向，就像他必须每天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学习情况一样。而林雪依似乎对唐小天有所依赖，每每遇到一些自己无法理解或难以决定的事，总是喜欢来网上问唐小天，她知道在自己的心目中唐小天就如同自己的一位大哥哥一样，却始终无法叫出口。
正月初七那天是春节长假的最后一天，唐小天正好值班。他基本上没有指望林雪依会上网，放假前林雪依说过春节要和老公一起回婆家过年，想必也不会这么早回来，他玩游戏玩得没意思了就去看网友的留言。
没想到竟然有林雪依的留言：我儿子的老师又打电话约我吃饭，怎么办啊？
唐小天先是一惊，她怎么会在线，难道已经从婆家回来了？同时又对她的留言感到不可思议，老师请家长吃饭的事比较罕见，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林雪依的留言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多，可现在都快六点了，唐小天有点后悔没早点上网。于是他习惯性地回复了一句：你说说这个老师的情况，我帮你分析分析。这个老师叫什么名字？是男的还是女的？多大年龄？
很快，聊天窗口里就闪出来几个字：她姓李，女的，三十多岁。
他惊喜地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林雪依有些埋怨地说，不方便联系你嘛！我老公今天早上上班刚走，下午李老师就来电话了。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我一直在等你帮我决定一下这事儿呢，都快急死我了。这个李老师已经是第四次打电话约我吃饭了，我都烦死了，该不该去啊？
一般都是家长请老师吃饭，男的请女的吃饭，你儿子这位老师怎么反过来了呢？
谁知道啊，已经约我好几次了，前几次我都推了，可这次李老师的语气有点威胁的意思，怎么办啊？我真的不想去啊。
根据我的判断，这应该是个鸿门宴。因为这个老师完全没有理由请你吃饭，除非她有同性恋倾向，谁让你长得那么太漂亮呢！
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快帮我分析一下她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呢？
这事儿你征求过你老公的意见吗？
没有。他一月回来一两次，要是知道我出去吃饭会很生气的，绝不会让我去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样吧，为了证实我的判断，我建议你去吧。
你的什么判断？
我觉得李老师一定是为某个男人拉皮条呢。
什么意思啊？
你不明白我说的意思？
是，真的不明白。我老公从来都不让我和陌生人接触，更不要说和别的男人吃饭了。
那我告诉你，这位李老师请你吃饭的原因应该是这样的：我初步可以断定有某个男人盯上你了，这个男人一定认识李老师，而且关系不错，所以这个男人让李老师帮他约你出来吃饭，想借机“认识”你。
可是，除了我老公几个男同事外，别的男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包括我的邻居我都很少见过面。
至于这个男人是如何盯上你的，暂时我也说不上。但是，一定有这样一个男人盯上你了，并且想方设法地约你出去。
我还是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还是不去了吧。
我觉得你应该去一下，毕竟是你儿子的老师请你，而且请你好几次了，你要是再不去，她会很没面子的，这家长不给老师面子，万一她为难你儿子怎么办？
是吗？现在的人有这么坏吗？
家长不给老师拜年，不请吃饭，个别老师为难学生的事屡见不鲜，也不是什么怪事了。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到时候你听我的指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你怎么指挥？
你现在就给李老师回电话答应了吧。然后你告诉我在哪家餐厅，接下来我帮你安排。
好的。唐小天能感觉到林雪依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一定是轻轻地咬着嘴唇，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态。他着急地吸着烟，等待着她的回答。
两分钟后林雪依说，我打电话接受邀请了，在蓝颜饭店521.
哦，你看看这饭店名称和包间号，蓝颜，521，我爱你，多浪漫啊，这可是男人约女人吃饭的好地方啊。你去过这个地方吗？
你坏死了。我没去过。你知道我除了出门买菜哪都不去呀。
呵呵，不开玩笑了。这样吧，你没去过蓝颜饭店，出门直接叫出租车，但你必须带上儿子。带上儿子有两个好处，一是在孩子面前，一般品质的男人是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二是可以借故儿子作业没完成，提早离开。当然，是你儿子的老师请你，不带儿子也不妥当。还有，你坐座位的时候必须一边是儿子，另一边是李老师，这样，你身边就不会有陌生男人了。另外再强调一点，你和儿子都吃饱了以后，你就给我发条短信，然后我打电话给你，你就说家里来人了，在门口等着呢，这样，即使他们有再多的理由留你，你都可以回家。
你说得怎么跟算计别人一样呢？有必要这样吗？
傻瓜，你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除了十一年前你认识的那些人之外，你还新结识了几个人呢？你根本就不知道这社会和人都变成啥样儿了。
有这么可怕吗？我有点不理解。
你不理解很正常啊。当学生的时候接触的人基本上就是学生和老师，你才了解几个社会角色啊。好了，不多说了，都下班四十多分钟了，再不回家，你嫂子又打电话催我了。有哥给你策划，你就放心去赴宴吧，不吃白不吃。
好的，你赶紧回家吧，我吃完饭回来再告诉你具体情况吧。拜拜！
林雪依下线后唐小天也关了电脑，然后把剩余茶水倒掉，关掉了热水器和窗户离开了办公室。
春节过后的大街上还残留着几许节日的温度，街道两边还有一些没有打扫干净的鞭炮屑随风翻滚，横穿街道的宣传标语在他的头顶寂寞地摇曳着，发出一阵阵纸质的声音，这声音既有初春的温暖，又有深秋的凄凉。唐小天突然间觉得自己像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手一样，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操控什么。
其实，唐小天并不想让林雪依去赴这个鸿门宴，但是不让她亲自体验一次这样的饭局又怎能真正理解人心叵测和居心不良的意义呢？他只是想让她明白，现在的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单纯，他不想让她还活在理想化的生活里，更不会像她老公一样，把她囚禁在家里，不让她接触陌生人，不让她接触社会，不让她接触家庭以外的任何事物。万一有一天她老公抛弃了她，她将如何融入这个对她来说还相当陌生的社会呢？他甚至觉得她是一个患有重度自闭症的女人。
大概晚上八点的时候，唐小天收到林雪依的短信：我和儿子都吃好了。
唐小天按计划立即拨通了林雪依的电话，说，情况怎么样？
林雪依接到唐小天电话后，起身离开包间，到门外安全的地方才说，现在说详细情况不方便，我回去再告诉你。
唐小天说，好，那你就按我之前说的，赶紧回家吧。
半小时后，林雪依来短信说，我已经到家了。
但是，林雪依晚上并没有上网。唐小天考虑到最近刚刚和老婆冯雪莹修好关系，便打消了联系林雪依了解赴宴详情的念头。
九
没过正月十五之前，沉浸在春节长假里的人们还没有恢复正常上班的秩序，各单位都没几个人来上班。唐小天打开窗户无聊地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提礼品的和空着手的，都匆忙或散漫地蠕动着，那种走亲串戚、访朋问友的浓厚氛围，将新年的气象展现得淋漓尽致。苏丽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并正朝他单位门口走来。由于没有很正规的上班，单位的电动门只开了容得下一个人出入的缝隙，苏丽侧身欲进的时候，门卫老董就出来了，这个老家伙四十出头，谢顶的头在惨淡的阳光下发出肉色的光亮。距离太远，唐小天没听清老董对苏丽说什么，但仅凭他一脸的坏笑和苏丽窘迫的表情，唐小天能感觉到这老家伙肯定是在调戏苏丽。于是他大喊一声，老董，你让她进来。苏丽抬头朝唐小天投来求救的目光。老董按了遥控器，门开大了，苏丽才抽身出来迅速钻进了办公楼。
苏丽走进唐小天的办公室一脸的不悦，说，你们单位这个门卫真是个老流氓，以后不来看你了。
唐小天调侃道，怎么了呀，这大过年的，怎么一进门就骂人啊。
你看那老家伙，明明是门开得那么小，还说我胸大屁股大，挤不进来，那色迷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羞得我想找个洞钻进去。
是吗？我倒没发现老董还这么流氓啊。那你站起来让哥看一下，是不是像老董说的那样啊。唐小天笑着说。
你坏死了，再这样我不叫哥了。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年过得可好？
不好。苏丽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然后接着说，借你电脑用一下，打印个东西。
唐小天起身让出电脑，站在她的身后。
苏丽说，你坐沙发上去吧。
唐小天已经明白她将要打印的东西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便兀自坐到沙发上，认真地看着她。她的脸色有些憔悴，表情没有欢愉也没有忧伤，显得平静却又浮躁，他甚至从她脸上捕捉不到一丝丝亲近的感觉。她进门的时候连一句新年好都没有对他说，说明她平静的只是外表，而内心却是极度的不安。
唐小天试探着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