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我说，我们两个疯子，缺少的就是钟舒雅的理智。”
以后的几天，我很少能见到雨涵。她晚上回寝室的时候，我差不多也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和她打个招呼，翻过身去继续睡。
这天晚上，我已经睡着了，雨涵摇醒我，语气轻而急促。我半睡半醒耷拉着脑袋，含糊不清地应一两声。雨涵一巴掌拍在我脖子上。
“宇文赫！你听没听我说！”
“嗯？”
“你……我重说一遍，我们最近训练准备参加百事可乐全国乐队巡回选拔赛……”
后面的我没听清，因为我又眯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雨涵提醒我尽快写好歌词，我反问：“什么歌词？”
“……‘什么歌词？’……宇—文—赫—！”在雨涵抓狂的、夹着愤怒的训斥声中我理出了头绪。对，是这样的，他们要参加百事可乐全国乐队巡回选拔赛，帅气的吉他手小艺用心做了曲子，但一时写不出适合这首略带R&B风格曲子的歌词。昨天晚上雨涵要我帮忙看看，我哼哼哈哈地答应了—无意识地答应了。
“那好吧，我试试。”
“姓宇文的，这次是参赛，你留心点儿！”
“喂，你在求我，跟谁横呢？求谁谁大爷知道不？”
“知道知道……嘿嘿。”雨涵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接过谱以后，我抱着小艺不用的那把严重走音的破吉他弹了一遍。一时没什么灵感就放下了。那些日子忙着月考的突击复习，就把这事放后边了。雨涵催过我几次，在距离正式比赛还有一周的时候，我用一个通宵，完成了歌词。写完以后，我马上发给夜猫子L君，他把改好的版本又发给我，第二天雨涵她们就开始配乐练习。
比赛那天正逢母亲节。在佳城广场搭起的露天舞台，夜幕四起后被聚光灯照得更加炫目。舞台的灯光、音响设置全是一流水平，还有那个吐泡泡的机器。下午雨涵她们彩排时，我趁工作人员没注意溜到了装置旁，狂按那个红色的按钮。漫天飞舞的泡泡，在阳光照耀下呈现七彩的光，直射入我的眼底，那一眼，我很快乐。你知道吗，那么多的泡泡在蓝色做衬底的天空中飞舞，无忧无虑，我以为那就是梦想。可是你将它掂在指尖轻轻一吹就发出西飞的声音爆裂了。梦想爆裂了，背后的现实变得无比清晰。所有的梦想都是泡沫，轻缦一样在眼前缭绕。于是我们像白内障患者一样，被阻挡着，看不清现实。
雨涵手气差得很，抽到的是“第十二”的签，而一共才有十三支乐队参赛。
“反正也得等，咱们去后台休息吧！”钟舒雅边说边自顾自地向后台走。
“呀！舒雅姐，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都什么时候还……”
“小丫头，还没轮到你教育我的分儿呢！”钟舒雅很女生地伸手戳了戳雨涵的脑门，“天哪，这谁给你化的妆？You made me sick！”
“拜托钟大神你能不能消停点？看看她那张本来就惨白的小脸儿吧，一会儿被你气得咬舌就可以直接演贞子了。”Bass乐乐低头调弦，闷声闷气地说。雨涵望望钟舒雅，又看看乐乐，嘴一撇想哭。钟舒雅更直接地抬起穿着近十厘米的高跟鞋的长腿踹了过去。
“我看你更应该背一遍歌词。”Keyboard阿宇插了一句。
钟舒雅和雨涵对视了一下，显然她们是不明白所指。
“他说的是雨涵。不过我觉得你也该看一遍，免得忘词。”Guitaris小艺幽幽地望了望被观众调侃的主持人，又看了看雨涵，“今天全靠你了。”
“其实比起忘词，我更担心的是，以你那翘课去网吧都吓得上厕所，一考试就吓得发烧的小胆儿—”没等雨涵回答，沉默了N分钟的我开了金口。
“会不会在台上直接唱走音。”L君淡淡地说完我剩下的半句。
雨涵嘴一咧，终于哭了出来。
“下面出场的是一支比较特殊的乐队，他们是佳城赛区参赛乐队里唯一的高中生乐队。下面有请SUN SHINE—”
雨涵、小艺、阿宇和大鹏并肩而立。
“我们是SUN SHINE。相信我们的音乐能够像阳光，温暖每个人的心……”
“你们两个，一个去买花，一个去买超大棒棒糖，快去！”钟舒雅戳着我和L君的腰，L君反问：“你怎么不去买？”被答道：“我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我容易吗我？”L君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跟在我后面。我和L两只乖孩子跑了出去。当然，我理所当然地没听到雨涵后面说的几句话。
“我知道在大人们眼里，学生搞乐队很不正经，但这是梦想，每个人都必须有。我们有许多朋友为这次参赛付出很多辛苦。我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谢谢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我举着足有两个脸大的棒棒糖，与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康乃馨的L会合在钟舒雅面前。
一路上有人能白头偕老有人失去青春年少
有人在回忆中微笑也有人为了明天烦恼
一路上有人付出虔诚为陌生人祈祷
有人过一辈子只为一家人每天能吃到饱
一路上有人坐在地铁张望擦身而过的广告
有人怕错过每段躲不及的新闻报道
一路上有人守候虚无爱情直到天荒地老
有人坚持可笑梦想不理会失败的预兆
每个人都在单行道上寻找
没有人相信不用找
每个人都是单行道上的跳蚤
每个人皈依自己的宗教
一路上有人太早看透生命的线条命运的玄妙
有人太晚觉悟冥冥中该来则来无路可逃
……
舒雅怂恿我俩往上冲。
“男生送花送糖还可以，我一个女生去干吗？”
“凭你的脸，谁看得出来你是女的！快去快去！”
我豁出去了，从后台楼梯狂奔上去，把棒棒糖塞给雨涵，并且极为不要脸地大喊“sa rang hae yo”（我爱你）。L的花被雨涵夺走顺势抛到台下。我看见一个大叔接住了花，极为疑惑地看了看，然后双手把花按在胸前……
但这戏剧化的一幕并没有让评委多给几分。公布名次及分数时刚才还嘻嘻哈哈的八个人顿时傻了。
“怎么会……”雨涵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又像说给我们听。
“SUN SHINE，第十二名80.5分。”
大鹏郁闷地开始整理乐器。大家都默默行动。钟舒雅见气氛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走也。L想了想，笨拙地安慰道：“评委是看我们年轻还有机会……”这样不痛不痒的安慰只会让人更加沉默。台上电吉他疯狂地吼叫着，鼓点高亢低沉如玉珠落盘；台下，时间在我们这里静止，沉寂得令人窒息。
回校的路上，我在想：我们追求的结果是为了实现愿望还是仅仅获得一个认可？
对于我，我只相信我做了就是成功了。
五、关于宇文赫
我写小说。
现在的文学太景气或者可以说是不景气，在文科班里随便点两个，他们都在写小说。小四带动了一大批少男少女读小说，可爱淘又带动了一大批少男少女写小说。
听说高一年级有个女生曾在杂志上打出“美少女作家”“天才美少女作家”的旗号。这引起了我两点不满：第一，你自称小说家没人管你，可你自称“作家”，这不等于找骂吗？第二，为什么少女前面非加一个“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