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拍桌子站起来,惊得盘子里的死鱼骨一颤,怒道:“坐在那里看什么看,既然来都来了还等什么,不嫌麻烦?别啰嗦,有胆的直接上!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们有多大能耐!”
肃静,又是无声侧目望向我的无数张脸。
我仰首挺胸,迎视着他们的目光丝毫不怯,大抵是那股让我死绝了好回二十一世界的念头支撑自己。
那些脸在我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下转了回去,他们面面相觑,下一刻,哗然抽出了兵器:“杀!”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侧的人也抽出兵器带着凶狠地目光朝这边扑来。
双面夹击,身后是江水,已是退无可退。
这一刻,终于来了!
说实话,我并不想死。我想活着,并且费尽心思地想要活着。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挡住欲冲往前方的瑶儿三人,我说:“放弃吧!没了我,你们要好好活着。”
人数上的绝对劣势,硬拼也只是白添几条人命。没有我的拖累,他们想脱身,没人挡得住。
闭上眼,我想,疼痛过后,或许就能见到灯红酒绿、见到雾霾和高楼大厦了吧!还是……永久的沉睡?
瑶儿的声音在嚷嚷,打断了我的思考:“小姐!噢,公子……”
我打断她:“别吵我,让我一次性死个透彻!”
瑶儿的声音有些惊讶:“公子……闭上眼睛死透彻,这是你新参悟出的功法吗?”
什么鬼?
睁开眼,眼前一片混乱——一群人厮杀在一起,兵刃泛着寒光割破彼此皮肉,嚷嚷声、尖叫声、冰刃交接声不绝于耳,桌凳已经被砍成了碎木头,血腥味在略显狭小的战场上蔓延……混乱的像翻滚的麻辣烫。
可是……这厮杀好像和我们没半毛钱关系啊。
无忧和无涯分左右站在我身前,瑶儿更是直接挡在我前方。然而,人家压根没有想理我们的意思。
我眨眨眼,简直惊呆了:“呃……你们怎么看?好像杀人了,好像不是奔着咱们来的。”
“这……若属下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江湖门派间的争斗!”无涯的回答。
我眼睛一亮:“江湖?难道就是传说中聚集豪杰侠客,美女如云,快意恩仇的地方?”
“这……公子是看的小说吧!”无涯斟酌着道,叹了口气,继续:“现实的江湖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
我知道,他,就是来自江湖的影卫!
从自由自在随心而为的江湖豪客,到寄人篱下的平凡侍卫,这之间的落差,怕是只有经历过一番波折的人才能坦然接受吧!
我点头,理智回归:“先撤吧!官府的人怕是要来了,现在还不是我们能露面的时候!”
毕竟已经匆忙赶了这么些天的路,疲惫感都刻进了骨子里,另寻好客栈,便安排各自回房休息,待明晨再继续上路。
本以为是好睡的夜晚,可半睡半醒间,那挥之不去的丝弦管竹之声却越来越放肆,至后半夜,更闹得我睡意全无,便只得披了衣裳起床来。
今夜月色皎洁,树枝的光影在风中招摇不定,得以精心裁剪绿篱精致夹道,沿着小路向上,我记得有一个小亭,能俯视一城景色。
说白了,我就是想揪出哪些人大半夜的闲不住地闹腾,顺便打晕他们,回房睡觉。
然而,我却意外见到了另一个人。
亭中,他临风而立,身量高挑,黑色劲装在风中飒飒作响,与往常不同,此时他手执洞箫,竟是在呜呜咽咽地吹着曲。
曲声哀寂,竟将丝竹之乐的欢乐压下,不禁心生凄凉。
他视线尽头是飞雪江,与白日不同,夜晚的江面灯火通明,数不尽的画舫摩肩接踵轻飘飘地荡在水面,红绿彩灯招摇飘忽,水面倒映着一船灯火,亮如白昼。
而画舫的规格也不尽相同,小者若一叶孤舟,却也妆扮地艳丽。至于豪华大船,稍稍一瞥便有不下三艘,但最好的还数那艘以金色为主色调的画舫。
金色为主色调,整体分三层。从船身设计到色调搭配,整体给人的感觉便是高贵典雅的。虽隔得远,依旧能看得到梁木雕刻别具匠心,一派精致。目光所及,三楼的窗正洞开着,窗口处蓝色的薄纱在风中飘扬缠绵,依稀能看到灯火璀璨、歌舞升平的内部。
画舫自然是和歌伶乐妓分不开的,我笑:“无涯莫不是想去乐呵乐呵?”
修长的手停止起伏,箫生截然而止,握着箫,他抱拳行礼:“王爷。”
“无需多礼!”我噙着笑指着那画舫:“本王也想去,要不咱一块儿?”
“额!”他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方认真道:“这些地方,王爷还是莫去的好。”
“哦?”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作为大周国位高权重的女王爷,他说莫去,定然不是因为我的性别,那么,是什么呢?
他犹豫着措辞。
我与他并肩而立,俯视一江繁华:“这江湖,又是怎样的?”
他应当知道,我要问的,是错综复杂的江湖势力。
纵观中国历史,十三棍僧救唐王,江湖势力少林寺力挫王世充,才让李世民有了后来的贞观之治;明成祖即位后,道教与朝廷相辅而成,使太平盛世得以延绵百年;纵是宋朝战乱年代,一代大侠郭靖黄蓉也曾率江湖豪杰固守襄阳数月。
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江湖势力对于朝局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而江湖势力和朝廷势力,也不可能做到泾渭分明!
那么,在这个年代呢?江湖又是怎样的?
无涯淡淡开口:“江湖人虽远离朝堂,可与官府仍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点头,如我所料。
他若有所感:“王爷是千古第一人,心事风格独一无二,手段雷霆,那是因为背负的东西有异于常人,但这并不是所有人都懂!”
我无奈苦笑:“也就是说,我在江湖人心目中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黑官咯?”
他答得一点都不委婉:“嗯!”
呃……我扶额,看来,天晴晚那禽兽简直是把整个天下能得罪、不能得罪的都得罪光了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