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京城这个地方,我不杀人,并不代表着别人就会放过我。
摸着附在脸上的白玉面具,触感滑腻而冰凉,似乎,除了阿狸这个身份,我真的是别无选择了。
入江湖,成为默默无名的阿狸,从当局来看,至少不用再担心身家性命,而从长远来说,换个角度探查天晴晚所处的境遇,也不失为一种手段,毕竟,江湖上消息更为灵通。
更何况,月霄只是随手觉得好玩而收我为徒,指不定哪天让我离开也说不定,最重要的是,他似乎真的在教导我如何应用隐藏在身体里的、属于天晴晚的内力。
这莫不是我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做的事,若一开始我就会武功,那么,也就轮不到那么多人放肆,而瑶儿他们……也就不会死了。
在这个世界,某些情况下,武力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更直接的方法。
秋日已经立于中天了,懒洋洋的光线透过茂密的树枝透射下来,我仰着脸,任光隔着白玉面具打在脸上--我,已经决定留在江湖成为月霄的徒弟了。
折身,提步追去,呼吸吐纳配合着步伐,那股内息再次被引导出来,速度在无声中加快。
可站在君鸣郡城下时,还是有些累,从未想过,这么快就会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第一家客栈!
我沿路扫视街道两边的店铺,不过百来步,便远远看到了飘扬在半空中的酒旗——来福客栈。
“姑娘哪里人啊?这副模样,莫不是遇上山贼了?”见我停在店前,小二八卦式地上前来问。
此时的我头发蓬乱地散开着,双手沾满土尘,衣摆早已被荆棘撕成碎条,褴褛不堪,甚至是血迹斑斑,若不是女子,怕是要被当做杀人犯了。
“我的人,带他上来。”这时,头顶上传来月霄的声音。
抬头,入眼便是那张带着傲气的银质面具的脸,他悠然坐着,手端着白玉茶杯近鼻,茶汽氤氲,在他鼻尖飘出一股仙韵,玉箫似乎被摆在桌上,只能看到青色穗子垂下。
“原来如此,客官请!”小二客气地迎着我往楼上去。
落座,他放下茶杯,看着我点点头悠然道:“还不错,日落之前赶来了。”
我没空理他,翻开一个茶杯,注入水,咕咚咕咚便喝,一口气连喝三杯,尚不觉得解渴,可是……精致的白玉小茶壶已经空了。
“小二,上茶水,要凉的。”我扬声道,再次提起小茶壶压榨茶叶间剩下的水滴。
月霄也不阻我,只是颇有意思地将我看着:“为师饿了,该吃晚饭了,阿狸,你喜欢吃什么?”
我反应极快道:“有肉就好!”
“嗯!”他点点头,只是一个目光,小二便巴巴地往这边赶了来:“客官有何吩咐?”
“上菜吧!”他悠然道:“清水豆腐,罗汉斋,荷塘小炒……”
后面的我已经听不下去了,这,怎么听着全都是素菜?
我决定自己出手,道:“红烧肉!”
换来的是毫不给商量的反驳:“不点。”
“小炒牛肉。”
又是反驳:“不点。”
我要哭了:“你点的明明都是素菜!”
他招了招手,示意小二退下,顺便转过头来看我:“嗯,我知道。”
我眨了眨眼,竟然无言以对。
他看着我,依然是悠然的姿态:“以你的极限速度,本该在为师第一壶茶水喝完之前赶到,然而,这却是冲到第三次的茶了。茶味不好,所以为师不开心。”
这一刻,我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师父,您喝这么多水,不尿急么?”
他的反应是抿了嘴,迟疑了一下方赞同道:“好像是有点。”
呃……
我再次无言以对,只是身上汗水合着各种血腥味,着实让我难受:“我要洗澡!”
他朝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着楼上道:“天字三号房。”
进了房间我才知道,不仅备好了热水,竟然连衣服都有,是一套纯白色的襦裙,淡雅而素洁。
摘下面具,脱下衣衫时,衣裳刮过伤痕纵横交错的皮肤,激起火辣辣的疼痛。迈入浴桶,将整个人都沉入水里,柔和的水包裹着我,轻抚着伤痕,像极了母亲的手,温和、安宁。
闭上眼枕在浴桶上,昨夜的一幕幕不可避免地再次涌上脑海,我觉得鼻子有点酸,眼有点烫,泪从眼角滑过,滴落入珠,融在水里。
我再一次成功死里逃生了。
从此,我叫阿狸。
门被敲响的时候,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是客栈小二的声音:“姑娘,菜都上齐了,该吃饭了。”
我闭着眼懒懒应着:“知道了。”
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睁开眼,正准备起身去拿架子上衣衫的瞬间,我明显感觉到窗外多了一股气息,而且,直觉告诉我:危险!
我迅速坐回浴桶,覆上面具的瞬间就近扯了床单将自己包住,几乎是同一时间,窗子刹那间爆开,窗外已是黑夜,而从黑夜中涌来的,却是六七个黑衣蒙面人。
我冷喝:“你们是什么人?”
看到我的瞬间,他们似乎愣了一下,然而也只是一下,眉目间的错愕被残忍取代:“灭口!”
“哎!”一声轻叹在此时显得悠长而诡异,循着声音望去,苍天,我房梁上居然坐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他不屑道:“杀人庄就派了你们几个人来?”
我怒火中烧,指着房梁上的人颤声道:“你!”
可我的愤怒被他们忽视了,黑衣人弃了我直接朝那个人杀去,并不十分宽敞的房子里,各种声音开始交杂,摔地的闷响,兵刃相交的脆声,痛呼声,桌椅板凳的断裂声……不绝于耳。
我看着紫衣身影游刃在众人当中,一刀劈来,他轻而易举地抬手格挡,双脚再前后一踢,就看到几个身影痛呼着飞了出去。
奇怪的是,他的招数竟然就这样刻在了我脑海里,并开始自动推算如何御敌。
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的时候,房子里唯一经受住了摧残的桌子也瞬间碎成了渣渣,我能想象出他每一掌的劲道之大。
无疑,黑衣人以惨败收尾,搀扶着跳窗而逃时,那人足下轻点,便挡住了他们的出路:“想走可以,架是你们挑起的,赔客栈的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