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凑巧吗?
心蕊挽住元娘的手坐下,眼眸流转,脸上就露出一些担心神情:“大姐常年没回家,府中母亲可是日日念叨着大姐的,我们这些做女儿的,看了都是一阵阵的心疼,前些年母亲还染上了病痛,我离家近两个月了,倒是不知如今母亲如何了,病情有没有加重?”
元娘美丽的脸庞也露出了三分黯然,顿了一会儿,她才说:“前些年我也是接到了家中的家书,可那会子我带着身子,不能长途跋涉,生下孩子后本可尽快赶赴渝州,可汤府长辈怕我舟车劳顿,牵扯了身子,硬是让我养了好久,这才允我出门。哎,只盼母亲身子已大好,我宁愿白跑一趟,也不愿看着什么不好的景象。”
心蕊点了点头,配合的附和道:“母亲吉人天相,那些小病小痛定然无碍的。”
这时身边的小丫头已经将床铺好了,被套也拾淘换上了自家的了,心蕊原想就起身告辞了,可元娘却一脸温润的看着她,倏地又问:“我听说,三妹嫁到了黔州。”
心蕊心下一动,不禁冷笑,原来正题在这里。
她就一把握住元娘的手,眼眸微垂,刚才还淡若行云的小脸,这刻已满是悲伤,过了几秒,眼眶里竟然又落出几滴泪来。元娘眉梢一抬,拿着绣帕为她边擦边问:“怎么了?怎么了?我这就说了一句话,你怎么又哭上了?你这丫头,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心蕊咬着下唇,眼泪絮絮不停,声带哽咽的说:“大姐会不会怪我?这越国公小公爷嫡妻的位子,本来是三姐的,可最后却……”
元娘抿了一下唇,虚笑着:“哪里怪你,这有什么好怪的,这婚事本就是讲究缘分,是三妹没那个福分,怎么也不能怪在你头上。”
心蕊满脸感动,拽紧元娘的手连声保证:“我真的没有谋算三姐之意,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这样发展……大姐,你可得信我。”
元娘拍了拍她的手,轻笑一记:“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这么激动,傻丫头,都是自家的妹子,若是你真有心谋算你三姐,那你不就是猪狗不如了吗?大姐知道你不会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虽说我也就见过你一面,可我看人倒是向来挺准的。”
猪狗不如?丧尽天良?说出那么严重的词语,元娘竟还是笑着说的。哼,这份城府,这份深沉,难怪人人都说,元娘没嫁人之前,可一直都是大太太的军师呢。
元娘见心蕊面带尴尬,就笑着转移话题:“三妹的事是她自己命不好,也怪不了别人,咱们这次回渝州的目的倒是一样的,都是探亲。我可听说,这些年府里可是热闹得很呢,说是父亲后纳的新姨娘生了个儿子,取的什么名字呢?”
话又问到七姨娘身上去了,看来元娘这次回府,是彻底要将以前压制过大太太的人,都拿出来一一算账呢,好一个元娘,说好听点是不忘本,说不好听点,只怕就是多管闲事了。
尽管心头揣测,心蕊面上却还是笑着回道:“取名少天,袁少天。”
元娘微微咀嚼半晌,才冒出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倒是好名字,看来父亲宠他,是宠上天了的。”
心蕊淡淡扬唇:“小孩子,到底逗人喜欢,像是大姐不也是生了孩子,想必也是可爱得紧吧。”
说到自己的孩子,元娘脸上这才露出今夜以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笑过之后,却又露出半分神伤。心蕊正想发问,元娘却先一步说:“好了,我也耽搁你够久了,你是新婚燕尔自然甜蜜,别让小公爷等久了。若是明日这雨还是不停,咱们还有机会能聊聊。”
话至此处,心蕊也就顺服的站起身来,刚走两步,身后元娘竟有突然冒出一句:“对了,你的陪门姐妹是七妹吧?五日前的下午,我刚出金隽城郊就见着个与她好生相像的女子,虽说过了好多年,可我到底也是看着七妹长大了,那个……不是她吧?按理说,她可是该一个月前就回渝州的。”
心蕊心里猛地咯噔一声,没错,七娘按规矩该是一个月前就回去的,可是七娘知道情郎高中探花,就央求着多留一个月,说回门时,两人再一起回去。而五日前,心蕊也的确命粉憧亲自去接七娘,可三太太却说七娘半个月前已经走了……
七娘走了,却没与她打过招呼,连个通传的下人都没有,她走得太过突然。可心蕊却没多想,只以为七娘是见过情郎了,所以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却没想过……她有可能根本还在金隽。
想到这个可能,心蕊只觉得心脏猛的一抽,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若是七娘真在金隽,那这半个月的时间,她在哪里住的?又是和谁一起住的?
一股无言的恐惧笼罩住心蕊的心,让她脸色顿时焦灼如墨。
后头的元娘见她背脊僵硬,只冷笑一声,就和气的说:“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好了,你快回屋去吧。”
心蕊不敢停留,连忙离开,路过走廊时,廊道已经没有半个人了,她隐隐听见房顶上雨水打落在瓦片上的淅沥声,刺耳得犹如天都快要掉下来似的。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若是七娘当真没回渝州,那只怕……天真的要掉下来了。
第二日一早,外头的雨虽说没有停干净,到底也小了不少。
元娘说他们人手少,怕贸然上路,马车在路上滑了道会有危险,因此还要在三尖县多留一日。心蕊心头惦记着七娘的事,想着他们决不能落到元娘的后头,若是让元娘先回袁府,只怕七娘的事就保不住了。
她当即吩咐,国公府下人立刻整装,冒着小雨也要走。
晏天皓看她如此急切,便问:“这么赶做什么?”
心蕊叹了口气,只说:“大姐昨夜问了我不少问题,今日若是再与她独处,只怕又要被她探听到什么了,我到底已经嫁给了你,那袁府的事,少搀和一点是一点。”
晏天皓笑了一下,这等不搅混水的作风他是喜欢的,他便没有异议,只等午时一到,行李装整清楚,大家就陆陆续续上了马车,冒着小雨继续前行了。
元娘站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着楼下大街上匆匆而过的晏府车队,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转身就朝身后的丫头吩咐:“带我的密信,命人快马赶回金隽,交信给隽府都尉大人,他看了我的信,就知道怎么做了。”
到底只是小雨,加上车队行得缓慢,倒没出什么世故……
一路连续行了十天,也没再遇到什么滞留的原因,回到渝州的那天,车队吹吹打打,无不宣扬的告诉所有城里的百姓,盐运使袁家的五女儿,回门了……
到了袁府大门,一下马车,心蕊就见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府外张罗的阵仗,竟然比二娘当初回门时还要隆重。
心蕊带着惊诧,刚一走进院子,一个短小的身子便猛然直冲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那软绵绵的小身子就撞进了她的怀里,伴着一声甜甜的“五姐”,心蕊眼睫都湿了。
旁边的晏天皓乍一见这么个三四岁大小的娃娃猛的冲进娇妻怀里,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上前将这定然有几分重量的小子拉走,可他的手刚沾到三哥儿的衣角,三哥儿就嚷死嚷活的大吵起来:“坏人,你是坏人,你为什么分开我和五姐,你是坏人?”
晏天皓苦笑,平时第一次有种无奈的感觉,却当真是被恨得牙痒痒的。
后头紧随其后的七姨娘伴着三姨娘、雪婵、凼若、欢儿、喜儿连忙迎了过来,七姨娘见三哥儿这么不懂规矩,还冲小公爷大呼小叫的,吓得脸色白了,连忙吩咐凼若快点将这小祖宗抱走。
可凼若还没走近,三哥儿又吼了起来:“凼若姑姑你要是把我和五姐分开,我就咬你……”
这等小孩子家的威胁虽说幼稚,可也没有人能忽视它的真实性。小孩子……可是说到做到的。
凼若哭笑不得的愣在当下,三哥儿趁此良机,直往心蕊身上蹿,不一会儿心蕊就被迫着以十六岁的身体,负荷着三哥儿已经五六岁的体重了……老实说,真的好重。
晏天皓看了着急,也不管这臭小子是什么劣根性,直接伸手一提,即将他扯走,直接扔到凼若怀里,脸色青黑交错。
三哥儿霎时哭声震天动地,那架势可不再是刚才的假哭,而是当真的流下了眼泪。心蕊吓了一跳,转而就嗔了晏天皓一眼:“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他还是个孩子。”
晏天皓满脸寒霜的瞪着那个以博同情,大哭不止的小魔怪,他若是当真使劲的话,这臭小子现在已经见阎王了,见这个怪叔叔盯着自己,三哥儿冷不丁的朝他吐了个舌头,哭声渐大……
心蕊瞪晏天皓的目光更加深沉了,最后竟开口斥道:“他还这么小,哪里能和你的兵部三万精兵相比。”说完就冲过去,搂着三哥儿连声轻哄道:“三哥儿不哭了哦,你不是答应过五姐以后不会随便乱哭鼻子了吗?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食言了?这样五姐可不喜欢你了。”
三哥儿一听从小将他当小皇帝供着的五姐说要不理他,哭声霎止,睁着一双湿润的大眸子愣愣的眨巴眨眼眼睛,而后嘟着嘴,可怜巴巴的连声保证:“我不哭了,五姐不要不理我……”
心蕊这才松了口气,又说:“可是你长大了,五姐抱不动你的,下来五姐牵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