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到底怎么回事?”皇后瞪着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端药嬷嬷,厉声质问。
孙嬷嬷拼命摇头,一张老脸满是惊恐:“娘娘明鉴,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娘娘的汤药里下手脚啊……”边说,孙嬷嬷边更加猛烈的磕着头。
皇后脸色不动,只唇瓣紧抿,眼眸中隐隐透露出一丝痛苦,她就知道会这样,就算她是皇后,就算她是六宫之首,还是会有人敢在背地里耍手段陷害她,这皇宫大院,看来富丽堂皇,却只是个人吃人的金丝鸟笼,困的不止是人,还有心。
心蕊眸光微动,环视此刻殿中所有的宫女嬷嬷一眼,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怠忽的坚定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宫女们猛地全部跪地,惶恐的垂着脑袋。
心蕊握住皇后冰冷泛寒的手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娘娘,今日是心蕊多事了,可娘娘待心蕊好,心蕊实在不忍心娘娘被奸人所害,若心蕊一会儿做了什么,请娘娘不要见怪。”
皇后眸光一闪,看着她冷静自持的面容,有些诧异:“你要做什么?”
心蕊微微一笑:“娘娘可想知道背后做这些手脚的人是谁?心蕊有法子让那人现出原形,只是要委屈委屈娘娘。”
皇后急忙点头,一张雍容华贵的面容此刻却布满了慌张:“你真的能替本宫查不出来?本宫素来不爱争斗,只因对皇上一番深情,才接下这皇后宝座,若是能让本宫选择,本宫根本不想生存在这后宫之中,这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最不愿来的地狱。”
心蕊看着她悲哀的面容,脑中突然闪了一下,她好像看到了五姨娘,那个不管死去多久,在她脑海里始终光鲜深刻的身影。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她感到太熟悉了。
她淡色点头,轻道:“娘娘一贯仁慈,可若连自卫都做不到,怎能不成为后宫嫔妃们觊觎窥视的猎物呢,娘娘,心蕊看得出皇上很爱您,可娘娘不是普通女人,您不能一生依赖男人的爱,毕竟,男人的心,是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东西,适当的捍卫,才能给觊觎您的人一点警告,告诉她,您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皇后闭上眸子点了点头:“那你说,你要本宫怎么做?”
心蕊笑了一下,附在皇后耳边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了几句,最后才放开她,笑着叮嘱:“娘娘现在可以进寝殿躺着了,这里交给心蕊好了。”她眸中的流光溢彩太过强烈,让人微微一晃,都觉分外刺眼。
皇后迷糊了一下,却看心蕊满脸坚定,她这才静身起身,缓缓绕出正殿了,再步行一阵,便进了寝殿。
“娘娘,您真的相信那晏少夫人?”之前试药的那位嬷嬷忍不住问道:“毕竟才第一次接触的人,由着她胡来,似乎不太好。”
皇后面色素淡,眼中却饱满了怒意:“有人在本宫的药碗里下药还下好一阵子了,你说本宫如何能忍?若非今日被这丫头撞见,没准儿五个月后,你看到的就是本宫母女俩的尸体了,钱嬷嬷你放心好了,那丫头淡定自持,若非她有全然的把握,是不会有所动作的,咱们就静静的等着看戏好了。”
钱嬷嬷见娘娘坚持,脸上却还是闪着一些不赞同:“那方才晏少夫人与娘娘您说了什么?好像神神秘秘的。”
皇后淡淡扬唇:“倒是好笑,她虽贴着本宫的耳朵与本宫嘀嘀咕咕的,可本宫倒是真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后来她莫名其妙的加一句让本宫进寝殿来,本宫也就顺着她了,呵呵,本宫倒真想看看,她到底会如何做?”
什么都没听清?钱嬷嬷显然不信:“娘娘,这晏少夫人古古怪怪的,只怕有什么阴谋,又是与您第一次相见,哪里这么快就对你挖心掏肺了?奴婢看来,还是小心点好,不如奴婢出来盯着她吧,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皇后淡淡蹙眉,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也好,你就去看看吧,本宫也很好奇。”
钱嬷嬷得了命令,立刻匆匆跑出寝殿,一路绕行,走到正殿门外,她却没进去,只躲在门扉外头屏息静听。
里头,清亮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你们都想清楚了?今日出事的可是皇后娘娘,岂是你们能小觑恍惚的?孙嬷嬷,你说你当真看到有个可疑人到过小厨房附近?你可记得那是谁?”
孙嬷嬷一脸惶恐,急忙回道:“那时奴婢根本没在意,只随便撇了那人一眼,也没记心,只现在想起来……看衣饰好像是柔妃娘娘宫里的。”
“柔妃?”心蕊拧眉。
孙嬷嬷解释道:“柔妃娘娘是古太妃的表侄女,自从古太妃一年前菀了后,她的风头便有些过去了,进宫七年,她又一直无所出,只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针对着皇后娘娘吧,奴婢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夫人可明察,这事儿当真不关奴婢的事啊。”
外头的钱嬷嬷的听到这里,脸色不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勾着唇角,不再偷听,只悄悄窜到凤坤宫后门,那里早有一个身穿橘红色宫服的小宫女在等着。看到钱嬷嬷出来了,小宫女紧忙问:“嬷嬷,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方才奴婢好像听到了一些喧哗。”
钱嬷嬷淡淡扬眉:“是出了事,不过倒是好事。”见小宫女满脸不解,钱嬷嬷笑得欢畅的从袖子里拿出几粒粟壳递给她:“这是今天放干胶砂的粟壳,这次别扔到池里了,回去告诉蝶妃娘娘,皇后已经发现了药里被人动了手脚,不过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柔妃娘娘,你回禀蝶妃娘娘,索性就将这粟壳放到柔妃的房里去,借着皇后的手,除了柔妃,也不失为一场意外之获。”
小宫女一听被发现了,急得团团转:“怎么会被发现呢?嬷嬷不是一直都万无一失的吗?”
说到这里,钱嬷嬷就有些气恼:“还不是那多事的晏家少夫人,一双古怪的眼睛的丁点细微的变动都能看的出来,药端来的时候的确没事,我一贯也都是将干胶扑在同色的勺子上,等我用银针试过,就用勺子搅拌,亲尝一口,这样干胶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汤药,可那丫头却说看出了上头的漂浮物,还说汤药的颜色不对,哼,就让那丫头折腾好了,反正因此能除掉柔妃,也算一个好处,你现在就回去禀报蝶妃娘娘,说这里的事,她不用担心……”
话未说完,那橘红衣服的小宫女却突然一脸见鬼似的惊叫起来,而后她猛然跪倒在地,冲着钱嬷嬷后面的人影拼命磕头:“奴婢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奴婢,奴婢是不小心路过凤坤宫的,奴婢,奴婢……”
钱嬷嬷只觉得背脊一阵泛凉,她面色惨白,直直的转过身子,却看到后头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站了一大帮子人了,而为首的,就是一贯对自己信任有加的皇后娘娘,腿下一软,钱嬷嬷立刻跪了下来:“娘娘……娘娘……奴婢……”
心蕊看着这意料中的一幕,微微扬唇:“这位嬷嬷,你可知道我为何猜到是你下的手脚?”
钱嬷嬷一张脸毫无血色,盯着地面的石砖瞳孔睁大……不敢言语。
心蕊笑得温婉动人:“因为你下手下得太慢了,并且,你不该先探银针,再尝汤药,就是我们渝州那小地方,区区一个宅门里头的人都知道,为防止勺子事先被人动手脚,因此都是先用勺子搅拌,最后才试探银针的,连我们这些小妇人都知道的事,没理由身处皇宫多年的嬷嬷你会不知道啊,当然了,你应该本是知道的,只是干胶属寒,里头本就带着轻微的毒素,若是最后银针刺下去,岂不是就穿帮了。”
皇后一脸震怒,脸色青得吓人:“钱嬷嬷,本宫如何猜不到你才是那内奸,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出卖本宫,还想要害死本宫,你真是枉费本宫对你一派宠信。”
钱嬷嬷一听,头猛烈磕着,急急忙忙的求饶解释:“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是一时糊涂才会贪恋蝶妃娘娘给的好处,奴婢知错,求娘娘看在奴婢照料您多年的份上,您就饶了奴婢吧,娘娘……”
“你还敢求饶?”皇后一脸心痛:“就因为你照料了本宫多年本宫才心痛,从本宫进宫开始,你便在本宫身边,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宫里时常少点这样,少点那样的,还不是你偷了出去变卖,本宫念你多年服侍,劳苦功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如今,你却是连同外人对本宫的龙嗣下手,你就这般爱钱?钱有那么重要吗?比你与本宫多年的主仆情深还重要?”
孙嬷嬷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咬着牙,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心蕊看了皇后一眼,急忙安抚:“娘娘身子虚弱,不要动气,还是先让御医来诊治诊治吧。”
皇后面色一厉,转而朝身边的人吩咐:“去请太医院掌院亲自过来,本宫倒要看看,她们到底对本宫的肚子做了什么?”
宫女立刻领命而去,皇后再看向那橘红色衣服的小宫女,面色冷淡:“你走吧,不管你的主子是不是蝶妃,本宫都累了。”
橘红色小宫女一听,满脸惊诧,她万万想不到皇后娘娘还会放了她,果然皇后就是太过仁慈了,连着等大事都不追究,她连连谢恩,转而跌跌撞撞的就跑走了。
确定小宫女跑远了,皇后才对着孙嬷嬷静声吩咐:“去将皇上请过来,就说本宫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