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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花样年华》中的“时间美学”

王家卫在电影《花样年华》中赋予了时间冥想的品质。时间在影片中缓慢而抒情地掠过,深入故事之中又改变着故事的内容,它加深了叙述的涵义,成为影片的推动力量和潜在主题。

一对邻人,虽然各有家室却仍倍感孤寂,因为他们家庭的另一半不是常年在外就是有家不回。于是,两位异性在点点滴滴的时间积累中彼此留意,在脸上写着孤独寂寞的表情中相互靠近。他们彼此在引证中思念,在韶华晚景与青春伤怀中流连。电影细致地表现了他们相互吸引的过程:擦肩而过、默然不语、偶尔交谈、继而又默然不语……片段式的呈现意味着一段漫长的过程,相同的情景被刻意掩盖,时间的酵母起着神秘的作用。

书籍——又是时间的潜影——成为一种媒介,一叠书从这一边流动到那一边,暗示着孤寂时光和落寞心情,纳·京·高尔(Nat KingCole)的蓝调音乐悠缓如诗吟唱,点缀着他们如怨如幽的思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流亡者,内心无所依傍,于是自然而然地一起走进了咖啡馆。

时间的元素再次在咖啡馆中显现。男人缓慢地抽烟,女人细啜咖啡,艰涩的对话、欲言又止的神情,在时间的定格中变得意味深长。继而,以写作为名,一同走入了旅馆。随后又出现在长长的阒寂无人的街巷,雨中。呵护成了对方娇嗔的理由,娇嗔又成了表露心曲的迂回方式。

王家卫在电影中加入了雕刻时光的元素:缓慢的叙述节奏,时间的暗影悠长地掠过,忧郁的情绪,令人伤感的情节,阅读与写作,漫长的夜晚,连绵的细雨,甚至连转身、对话、手的攀延都是犹疑缓慢的。时间不仅被赋予了意义,同时还渗入了美学含义。

花样年华——是要表明一种闲暇时光的拥有,一种对行为诗意方式的追求,暗渡心曲,伴随悠长冥想在回味中等待的心情。对于习惯快节奏的现代人来说,这些无疑是一份奢侈、一种向往、一次落寞情怀的诗性展开、一回浪漫的心灵之旅。

与其说这部影片是对20世纪30年代上海生活方式的追怀(这是王家卫心中的诗意上海),毋宁说是对散发着蓝调气息的美国式爵士时代的礼赞;其骨子里是慵懒的、随性的、散漫的、伤感的、落寞的……在这部影片中,时间犹如梦境,在年华流逝中花样般绽放。

但是,当我们拿王家卫与塔尔科夫斯基相比较时,就会发现同样以时间作为电影叙述元素的导演,其表现出的精神向度是不能比的。在塔尔科夫斯基的庄重沉郁的诗性叙事中,充满了强烈的宗教情怀和对拯救与殉道主题的深刻展示。《乡愁》中主人公孤寂地缓慢移动的身影、潮湿的墙壁、滴落的水声、闪烁的烛光、窗外的风声、烟雨迷蒙的原野、寂静流动的时间……无不显示出一种生命的沉重和思想的深度。相比之下,王家卫则显得萎靡而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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