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省医急救中心抢救室。
苏莲莲的爸妈用力拍打着抢救室的门,想要看一眼身受重伤的女儿……
医生刚刚下达了病危通知,苏莲莲因为被舞台下部的钢钎穿透右腿和肺部,病情危重……
声音嘶哑的巩雪抱紧苏妈妈,用力抚摸着她的脊背。
“莲莲不会有事,不会有事……阿姨……她不会有事的……”
苏爸爸哭成泪人,和以往彪悍狠戾的样子判若两人。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从他的眼睛里,巩雪看到了绝望的痛惜……
那是爱孩子的父亲,应该有的眼神。
而她却一直认为,苏爸爸并不爱苏莲莲。
因为没有哪个父亲逼迫孩子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还经常殴打自己的亲身女儿,打的时候,恨不能把她打死。
她以为苏爸爸根本不爱苏莲莲,可是现在,她知道她错了……
世上的父母,爱孩子的方式千千万万。
苏爸爸是一种。
而她的爸爸是另一种……
谁也没想到谢飞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窜出来。
他不仅当场给苏家父母下跪,还口口声声说害苏莲莲的人是他!
是他听说苏莲莲报考X舞附中的事情昏了头,不仅冲她大吼大叫,还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他亲眼看着苏莲莲哭着上台,又亲眼目睹她在台上发泄情绪,发生后来的灾难……
是他,害了苏莲莲。
他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惩罚。
随后赶来的省医院长,也就是谢飞的爸爸,曾经亲自为巩老做心脏介入手术的国内医界权威,因为儿子的惊世之言,当场昏厥。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
苏爸爸的怒吼,苏妈妈的哭泣,医护人员清场的叫声,纷至沓来……
巩雪无力地闭上眼睛,感觉意识正一点点从她的身体内部剥离。
造成如今不可挽回的悲剧的罪魁祸首,应该是她,才对啊……
如果不是她的鼓励,苏莲莲不会向谢飞坦白,更不会在舞台上发狂。
如果她能在两人情感萌芽之初便及时制止,那么,此刻,她应该分享着好友即将实现梦想的喜悦……
苏莲莲,天生的舞者,一个为了芭蕾倾注了全部身心的年轻的生命,不该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
“小雪,跟我来。”低沉的呼唤,温暖的掌心,把她一步步带离喧嚣混乱的世界。
医院僻静一隅。
她被石惊天按坐在花池的水泥台上,他没有立刻收手,而是抬起她泪痕交错的下颌,与他目光对视……
眼眶里何时又蓄满了泪水,她不知道,她所能看到的,仅仅是属于他的一双安定人心的黑眸……
这双眼睛,仿佛和记忆中的某一个影像重叠。
她望着他,一串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不许再哭了,也不许自责。不是你,苏莲莲也会出事,舞台本身就有问题,上面的人哪怕站着不动,也会掉下去!”他冷静地向她陈述事实。
她摇头,极力否认他所说的:“不是……不是那样的……如果她早一点点下台,就不会……掉下去……不会掉下去……”
“不是你的错!”
她的头晃动得更加猛烈,鼻腔里的酸痛,直冲眼眶,“是我!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说的……我早该制止她和谢飞!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是我……”最后一声,她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随着身体的摆荡,她被他一个猛力……
“不哭了,小雪……不哭了……和你没关系,真的和你没关系……”石惊天的心被她的泪水淹没,黑色礼服衬衣上面,很快泅出一片沁凉的水渍……
再言辞华丽的安慰,也比不过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和她共同抵御心中的冰雪……
巩雪也是第一次,允许异性接近自己。
也是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放下伪装,哭得如此伤心,如此的真实……
谢飞的父亲,很快也出来了,他又恢复到医者冷静的状态,不过,对儿子却是不闻不问。
想必,也是伤心失望到了极点。
有护士过来想为谢飞处理伤口,却被他拒绝了。
“死不了!这样疼着,我心里痛快!”
石惊天在他裸露在外的伤口上捏了把,谢飞倒吸冷气,却死也不肯呼痛。他的眼里盛满了孤注一掷的绝望,看后令人胆颤心惊……
缓过劲的巩雪抢过护士的托盘,推开张子康和范林松,单膝跪在地上。
她用蘸满酒精的棉球,直接涂向血里糊拉的那张大脸。
谢飞躲避着,却被她单手制住双手,交给石惊天,“按紧了!”
石惊天看看她,无条件照做,不仅如此,他还帮着巩雪拿起酒精,便于她操作……
谢飞朝他们怒目而视,等痰盂里的棉签差不多满了,而他的脸也变得稍稍能看的时候,他才长叹了口气,眼眶也霎时变得通红骇人……
“巩雪,你跟苏家爸妈说一声,我爸答应全力救人,她一定能活过来的!还有……”谢飞的嗓音忽然哽住,他低下头,被巩雪握着处理伤口的那只手,也僵硬的如同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