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庞导,怎么才能够开好一个故事的头呢。庞导躺在已经铺上凉席的上铺,眼睛盯着在黑暗中尤为光亮的手机屏幕,头也不转的说道:“不知道”,他顿了顿又道:“就这样开始吧。”我略一思忖,这小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今晚很热,室内的空气像滞注了一般,裹挟着南方特有的湿漉漉的气息蒙在身子周围,仿若是蒙了一层塑料薄膜,有点透不气来。
南方啊,广州,来这个离着家乡很远的城市也已经快四年了,还有一个月就得滚蛋了,有点不舍。四年啊,发生了太多令人怀念的故事,总想在这最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把所有的曾经都记录下来,奈何就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所以,今晚喝了点酒,酝酿了好久的情绪,感觉自己有点微醺了,思绪情感都纷杂的涌上心头了,觉得恰逢天时地利与人和了,于是就开篇了。
我以前高中的时候是很向往大学生活的,特别是乘着课间之余会拿出曾经被老班(那些年我们还是叫班主任“老班”)收走又还回来的智能手机搜一些大学青春校园类型的小说来看。在小说品质方面,其实我是很挑剔的,但是那时候关于大学校园、宿舍和上下铺故事的小说并不是很多,所以也就饥不择食了。
当看到他们宿舍酒肉K歌、兄弟情深时我忍不住激动万分;看到他们校园男女热恋、暧昧甜蜜时我亦心向往之。这些种种皆为我的大学梦编织了一张充满憧憬的网,那时的我觉得那个梦离我是那么的近又那么的远,那么的清晰却又那么的模糊,这一切都是因为高考到来了。
鏖战了两天,便换得了长达三个月的暑假,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至少我是这样不负责任的认为的。
但是等我考完回到家的时候,还有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家里面居然供起了孔子像,老妈还煞有介事的焚香祷告,这举动既让我哭笑不得,又让我觉得眼涩涩的,心酸。这不禁让我对之前的想法有些羞愧,更羞愧的是我在家人的追问下对自己的考试情况说不出任何所以然来,或者说我压根就不想回忆那两天的大体情况。
就这样,我内心兼具着因长假的兴奋、考试结果下来之前的忐忑和高中紧凑生活结束后内心的空落而惶惶乎、飘飘乎不可终日。我记得,曾经同样参加过高考的表哥说过:高考结束后那种似上而下,似是而非,似终不终的状态——就像饿了几天没吃饭只灌水,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最值得享受的销魂感觉了。我觉得,三个“似”总结的很到位,关键是让我很受用,于是我就糊里糊涂的享受了些日子,至于销不销魂,时隔那么久我也不太记得清楚了。
不过最终,时间还是带来了结果,虽然与我想象中有些距离,但是至少还足以让家人感到开心,这多少让我心里少了许多愧疚,毕竟我们子女的一场高考,也是父母内心的一场焦虑的战斗。
这让我想起了,那些在子女呱呱坠地时就要给子女起个带龙字、带凤字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们,似乎他们把他们所有的寄托都维系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想不出怎么去实现因为年纪流逝而泯灭的他们孩提时代的那些梦想了。现在子女出世,他们想把接力棒交到他们的孩子手里,希望他们能够比自己跑得更快走得更远,过得更好!
而我要感谢我的父母,幸的他们没有给我的名字里带龙带凤,当然也就没有让我从一出生就背负着成龙成凤的压力。我知道这并不代表,他们对我没有殷殷期盼。但是不才,我自认为从出生到高考那十几年也没有做过什么让他们引以为豪的事情,所以这一次我决定我要做一件他们应该会高兴地事情:走得更远。
在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把四个平行志愿全部填到了皆是离家千里之外的省外,我想,这样我该是要走得更远了吧,结果他们听闻后反而把我批了一通,好在“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填都填过了,我心里暗暗窃喜,终于可以去到外面的世界体验把了。
在此之前,全中国34个省市自治区,除了我所在的省,其他的我只去过两个:SH和ZJ平湖。“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看看”,这句话真是那时候的我内心真实的写照。不太成熟的年纪,不太成熟的人生观总会令人产生许多不太成熟的想法,当被质疑时一面内心开始犹豫摇摆却一面又振振有词的说出很多驳斥的话来,以彰显自身外强中干的强硬和维护稚嫩的尊严。
好吧,最终我这棵蒲公英飘出来,去到了千里之外。虽然最终到达的远方离目的地有点距离上的偏。但结局注定,也就随遇而安了。随遇而安的意思我也揣摩了一阵子,我认为具有这种个性的人骨子里是具有冒险精神和赌徒情结的,因为谁又知道随遇而安的背后没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敞亮呢。
坐在靠窗的硬卧上,南下的火车像一条流窜的长龙,翻山越岭、穿林过水,第一次亲自那么清楚地看到高中地理课本上说的随着纬度的变化,不同地域植被的层次变化。
一路上逐渐的山清水秀,逐渐的枝繁叶茂撩拨我的心激动不已,我甚至兴奋地想到古人果然诚不我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虽然不是两条腿走,但是那么多轮子代替应该效果更好吧。此刻,我为自己的机智和明智而小小得意,显然是想不起“读万卷书”后面那句话的,但是这正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为此而付出代价的。
至少眼前的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新鲜和美好,特别是下午四五点的夕阳,那黄澄澄的夕光翻过车窗西边有着繁密树木的山头带着一抹醉人的墨绿透过,进车来,落到我手指上,那一刻内心突然有了说不出的温暖、眷恋和心酸:我知道嘴硬的我已经离家足够的远了,而这载着我远去的火车啊,让我既恨又喜。
晃动的傍晚的夕阳除了把山体树木和建筑拉得老长之外,也把我的思绪拉得老长老长,一直长到我出发的地方,那里,母亲和奶奶眼角隐隐含着泪花驻望在街口,掩映着内心的不舍。。等我回过神来时,内心的那股酸涌竟然让我有点羡慕这辆火车了,明天早上它又能够回到今天它出发的那个地方,有我的牵绊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叫“家”。
中间,我晕晕乎乎的睡了一觉,等我醒来整理好心情的时候,火车就要靠站了,目的地到了,我来到了开始翻开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旅程之一的地方——广州,这个国际性的大都市,而我所要讲得故事接下来就要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