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林府,再也没有忙碌的身影,巨大的安静,才容得下一颗年轻激荡的心。
林辰独自行走在花草之间,逐渐消化刚才一番对话带来的心酸,这些心酸统统变成了渴望,对修行,对变强的渴望!
只有修行才能变强,强者才有资格倔强,才有能力保护家人。
林辰紧握拳头,怀中隐杀术第一卷似乎变得火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自己房中,细心研习这本书册。
突然,林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小径边缘,有一滴鲜红的液体,林辰两夜见了太多这样的液体,他能万分肯定,这是血迹!
有人受伤了,还是有人死去?这个人是谁?难道和云龙卫有关?
林辰脑海里冒出诸多的疑问,回头一看,远处前厅灯火已灭,知晓父母已经离开那里,父母回房所走的路和他不同,不会路过这里。
“这么晚了,怎么可以打扰长辈休息呢?所以,晚安……”
林辰右手按上左腕,打开亡语的锁定,他仿佛感到阴阳双刃在袖中欢呼雀跃,渴望饮人鲜血!他的眼神像波澜不惊的古井,没有人看得到古井深处的感情,不见杀气,不见敌意。
他迈出一步,这一步他便由不能修行的林家大少爷,变成刺杀锻体境云龙卫的杀手!
阳刃弹出,在衣袍上划过,碍事的衣袍下摆悄然落地,他顺着血迹无声走下去。
血迹斑斑点点,在草地隔着几步有一滴在枯草上显现。之后走了七八丈,或许是受伤之人察觉到血迹会给他带来麻烦,草地上的血迹不再那么显而易见。
林辰在血迹消失的周围小心地搜索,不止是血迹,还有隐约的足迹,这些都为他提供信息。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或许一个从某棵树后,某丛草下,就有人突然冒出,战斗,时刻有可能发生。
但一路诡异平静着,寂静的夜里,林辰只能听到脚下枯草的轻声痛呼,和自己压抑的呼吸,他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是追踪,越觉得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和此时的自己相像无比。
一炷香后,林辰在低垂的枯枝上发现伤者身上的衣物碎片,那是黑色的破布片。
夜行衣!他缓缓吸入一口气,这下遇到同行了。
约莫接近半个时辰,走走停停,到了林府花园。
假山已然入眼。这座假山是当初花园建造之时里花费工匠时日最多的大物件,全部用奇石堆砌,占地二十二丈,一个个洞口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匠心独运,其内弯弯绕绕,洞口交错相连,幼时林辰和小书童最喜欢在这里捉迷藏。
毫无疑问,这是很适合藏身的地方。
林辰眯起眼睛,露出寒芒:如果对方是巧合找到这里,那么他必定不在假山之中,假山环境复杂,容易迷路;如果对方是刻意到了这里,那这个人一定相当熟悉林府的环境,也同样了解假山。
如果是后者,这个人到底对进入林府做了多少准备,或者他本身就是林府的人呢?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林辰低头思索片刻,便有了决定。
他无声地绕行假山一周,假山周围,没有发现任何行迹:对手的确进了假山!
于是,林辰在另一个方向……沉稳,而坚定,就如他平时走路那般,登上并不多高的假山,独立在中心凉亭。像一个心事重重,无法入睡的少年,半夜披衣出门,对月愁思。
林辰很清楚,这样会惊动黑暗中的杀手,但他现在对暗中对手的实力,伤势一无所知,如果自己贸然进入黑黢黢的假山,哪怕再如何小心地逐一搜索过去,陷入危险境地的绝对是自己!这个凉亭处于假山中心,假山所有出口一览无余,如果杀手想要从假山中出来,便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着急的是杀手,伤势越拖,只会越重,越重越无法离去。
林辰站在这里,布一个局,诱君入亭。
杀死我离去,或者被我杀死!
林辰神色凄苦,背负双手,望月无语,眼睛余光扫过假山,耳朵不放过一丝风声,静等客来。
夜色渐沉,月色愈亮。风声穿过山洞,像是闺中妇人的呜咽。
时间像细细的流水,林辰似乎能听到它在潺潺流淌。
始终没人出现。
对月愁思的少年已站了太久,理应回房安睡。但他不能走,所以他这场戏没法演下去了,索性丢了一切包袱。
林辰安然坐下,冰凉的石凳让他倒吸一口气,也让他清醒许多,他不再表现得愁苦,也不显得困倦,警惕的目光环视假山所有出口,不放过一丝可疑,这就挑明了:我就是来蹲你的,你能咋的?
这个局,已然成为邀请,请君入瓮。
……
长久的沉默,沉默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不知道。
林辰许久前,似乎听到巡夜人敲了最后子时的更。
时间越久,林辰对于阴影中的对手愈加警惕:这是一个极有耐心的杀手。
“噗嗤——”
这个声音很微弱,也无法逃过林辰的耳朵。这是泥土掉落的声音。
林辰展颜一笑,这个声音意味对方开始动了,哪怕是个诱饵,放出自己的方位,等林辰前去。也意味着对手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林辰笑笑,移开目光,更仔细地注意各个出口。
……
月光退却,东方透出微光,天快要亮了。
仆人即将起床,林府即将醒来,他,必须出来。
林辰整了整衣衫,拂去鬓角凝结的露珠,而没有下摆的衣袍让他觉得略微尴尬:这样的形象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有脚步声响起,让林辰诧异无比。他没想到,和对方居然是这样见面,如同清晨晨练的会晤。
林辰转过身,对方正缓步从走上来。
他是个拥有削瘦的身板的男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只有一双眼睛漏在外面,眼中容不下任何东西,包括林辰,包括他自己身上的伤。
伤口贯穿右肩,哪怕被撕下的衣服包裹,依然不能阻止将黑色的衣料染上狰狞的血红,右臂衣服处有一块缺失,就是挂在树上的那块。
林辰点头微笑:“你好,虽然我并不欢迎你的到来。”
男人眼神狰狞:“我等了那么久,原来头顶上站着的是你这样的废物?”
“我感应不到真元的波动,不清楚你的修为,不确定你的意图,不敢妄动,只是等你离开。”
“后来明白你发现了我,我以为你是锻体境界,我不敢妄动,想诱你下来。”
“我始终以为你至少是锻体境界,才能忍受整夜不睡,却始终精神集中等我来会。”
“我实在忍无可忍,鼓起勇气暗中观察你很久,才发现你居然是个连通玄都不是,不能修行的废物!那么,是怎样愚蠢的勇气,让你选择死在我手里?”
原本作为一个杀手,男人不会如此啰嗦,可是现在发觉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谨慎小心了一整晚的对手是如此孱弱,随手可灭。
他迫不及待地走出来,他想对死人说说话。此刻,他眼中的暴虐几乎要喷薄而出。
林辰无声地笑了。
这将是死在他手里的第二个锻体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