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你是否真的幸福
因为徐磊不能在轮椅上坐太久,所以草草吃过饭就回床上休息了。记者和医生护士们也都善解人意地离开了,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我们。
“你真的高兴吗?”
“是啊,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在阳光流淌的房间我问他。阳光漫过我的脸,那是一种圣洁的金色,洒在头发、床单和地板上,光影那么安静,他躺着那么安静,安静得没有真实感,像在油画里。
关上门,隔绝了一切尘事。
“我觉得像在做梦似的,恍恍惚惚的。”我轻声说。
“是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累坏了!我也没有想到真的可以见到你,现在死而无憾了。”他修长的手指露在被子外面,那么瘦弱那么苍白。“你进来的时候我吓坏了,跟你说话你没回,我以为你昏迷了,直到你抬起头看我我才放心了。”
“那会儿人多,我没有听见。”他的话刺痛了我,尤其是“死而无憾”四个字。我心疼地望着他,他一动也不能动了,他的手指只能那样露在外面吧,他的身体只能这样蜷缩着啊,一直,始终,永远这样。
那又怎样?又能怎样?多疼多苦多急多想多疯狂也还是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啊!他说死而无憾,没有遗憾地结束,真的能吗?可是不能又怎样?他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所有人都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承认,我这一刻的忧愁。我所能做的,只有千里而来,只有这样在他身边说说话,这样他就幸福了吗?他说幸福,是啊,我们可以相见本就是一个奇迹,他总是笑得那么开心,他看起来那么安详。“真的幸福吗?”我再一次求索答案。
“是,幸福。知道我多高兴吗?我不像你有同学,有同龄的朋友,我没有,从来没有同龄的朋友坐在我身边的,你是第一个,而且是我最想见到的一个,所以感觉幸福。以前很多次幻想过,梦到过可以见面,现在竟然真的实现了,昨天咱们一块吃饭的时候是我最幸福的一刻,现在还觉得在梦里呢!要不你掐我一下?”
“呵呵,让豆豆咬你一下吧!”我不再质疑自己来的意义,看豆豆在徐磊的床上转来转去,这小狗分担了徐磊不少的寂寞。
房间一侧的橱柜上放着一张徐磊少年时的照片,十来岁的样子,眉清目秀,彬彬尔雅,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艺术照,也是最后他健康时的样子。另一个格子里有一对蓝色半透明的海豚,两只相连,好像刚刚飞出海面。
“知道我看见这海豚就想起什么吗?”我问。
“什么呀?”
“天使与海豚》,你让我听的那首歌。”歌里说,孤单浪漫的天使遇到了仰望天空的海豚,天使好想给海豚一个吻,可是海那么神秘那么深,海豚想给天使一个拥抱,可是天使的家住得那么高。
偶尔,孤单时,落寞时,便会听听这首歌,心里就会有暖暖的感动。
“要是咱们俩都好了该多好啊!”很傻的话,被自己抛弃了很久的话,这么天真无用的念头,此刻竟然轻易地发自肺腑地说出来。
“是啊,要是都好了就可以一起去放风筝,一起去看海了。不过没关系,等你好了一个人去做这些事就好了,你幸福我就幸福。”
啊!就是这样啊!这是一些埋藏心底支撑生命无须言讲的守望啊。如同此刻,我是多么多么希望他能好起来,能突然从床上起来,如果真的可以有一个人好起来,我要他好。第一次,对他人生命健康的在乎超过了对自己的。当然这只是我们的一相情愿,太离谱的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但这愿望却像是沙漠里的绿洲,给了我们前行的慈悲。
晶晶,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阳光,有一束,斜斜地,微微地,洒在他床上,落在他青草色的被单上。流光悠悠,青草萋萋。两只海豚闪着晶莹清澈的光亮。
“有什么想说的话吗?”我问,我们独处的时间并不多。
“有啊,很多。”他短暂的停顿,然后继续说道,“从认识那天我就觉得我们俩有缘,后来看你的博客看你写的东西,就觉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写我的生活我的感受一样,每一篇,每一个字我都能读懂,有时候看着看着会流下泪来,你的每一篇日记我都有备份,呵呵,还记得我刚认识你,把你博客上高圆圆的头像当成你了,你还说谢谢我把你当成美女……”
我静静听着,听着他从我们的相识讲到我们的现在,一点一滴,他都清晰记得。对于我这种极其健忘的人,这样的记得是多么珍贵且可靠,以至于两年来我都习惯从他那里索取记忆,需要某件往事或某些片段,去他那里提取就可以了,他记得所有有关我的事情,比如我的爱好,我的言辞,我的某个微小的愿望。
“我现在都开始相信缘分这种东西了!”我说。
“我一直相信,真的……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他言语间有些犹疑。
“我相信你说的话。”
“你的眼睛,让我想起来一个梦,还记得我说过梦见一个女孩吗?眼睛很大,圆圆的脸庞,真的,竟然真的是你的眼睛。以前视频不能看这么清楚,原来没和你的眼神对视过,我都紧张得怕你来了我不敢看你的眼睛,但你坐到屋里以后我发现原来那么熟悉,还有牙很齐很白,之前的紧张都烟消云散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眼睛怎么这么熟悉,然后就想起了那个梦,真的,两双眼睛出奇得一致,这种感觉和认识你那天一模一样。我说不清楚,你可能不信,但那种感觉却真真实实。”
“我信。”我真的相信,他的话,他的梦,和他的感受。好奇异的感觉,自己可以活在一个人的灵界里。
“还有想说的吗?不然就没机会了。”我第二次问。车票是明天晚上的,我会在明天中午离开。
“晶晶。”他有点郑重其事地叫我。
“嗯。”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一步了。”
我怔住了。他的声音庄重,庄重得让我慌张,觉得一阵寒冷。他从未说过要我一个人的话,他从来都说我们会一起走,他会陪我走到幸福。过去我所经历的时刻,每一天每一步,都是他支持我看着我陪着我走过的,这种同行,就像自己的影子,使我从未想过有一刻会分割开来。一丁点都没有想过。可现在,他要放弃了吗?
不,其实我明白,稍微用脑子想一下就明白,他不是舍弃,而这样是必然的。他已为我付出所有,所有他能做的,不可以做的,他都已为我做了。现在,他再不能为我做什么了。所以,他要我一个人走,必须一个人走了。
更不得不面对,他的来日无多,生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终结,一切悄无声息。虽不知何时,终不会太久。他是多么理智多么必须得跟我说这句话啊!
时间静了下来,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我脑子里有各种想法,可是心却空空落落,于是便怎么也开不了口。我知道,我该坚强的,该跟他说我会走好以后的路,可我就是久久地,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终于,他说话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是的,我从未比此刻更有信心过,在我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在我看到他坐起来的时候,在我看着他完全被禁锢的时候,在我看着他那么安详地接受的时候,我就有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决心!我一定要好起来!会有一天,我会用自己的脚走到你身边,坐在离你很近很近的地方,握一握你的手。
“嗯,一定会的,而且很快。”我语气坚定,“明年的生日我们还一起过,说不定那时我好了,可以走着来了。”我笑了,似乎可以看到自己描绘的美好。
“但愿我能等到那一天吧,我会为了那一天好好撑着,好好活着。”
片刻,我们都没有再说话。窗外,车流熙熙攘攘,春天的阳光照耀大地。在这个三楼的小房间里,我们有了一个新的约定——明年。明年他还活着,明年我能好起来,明年还能再相见。
人生,有多少约定能够实现?但活着,总该怀有希望。春天,就在我们楼下。用心,就可以看见。
他在我的面前倒下了
“已经一个小时了,你不翻下身吗?”平时他最多一个小时就必须翻身了。
“没事,还能再躺会儿。”我知道,他不想被人打断这种安静。
不多时,徐妈妈扶他坐了起来。给我们倒了果汁,并拿出相簿给我看。
徐磊,绝对是个光鲜的绅士。几岁,就开始穿打着领结的西服了,笔挺挺站着,一个阳光俊朗的小小少年。有很多在长城拍的照片,照片上“不到长城非好汉”这句话还很清晰,徐磊就站在这句话旁,小小男子汉得意地笑着。如果没有生病,如今的他该是穿着儒雅衬衫,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有着山一样宽厚的肩膀和胸怀的男子。此刻也该是携着女友漫步在春光里吧!
我抬眼看了看他。他正开心地跟老刘,不懂,语儿汇报我们这边的情况,说晶晶正在看相册呢,今天的生日过得很开心。“祝我们的丫头和老大生日快乐!”他们吵吵嚷嚷地说着闹着。我知道,他们担心了一路,但凡有可能,大家都会争取聚在一起的。语儿的家也在吉林,原本想来,可是玻璃一样的骨头容不得她出稍远的门。真想和他们聊聊了,几日不见便暖暖想念,只是耳麦的线不够长,所以只得一边听他们聊天,一边看手中的相片。
他的相册同我的一样,都几乎只有童年,只有病前的样子。翻遍相册,找不到一张病中的青春成长时期的照片,比如十四五岁,十七八岁的,一张也没有。只有去年二十三岁拍的全家福。似乎,这个人是直接从童年长大的,从十岁一下到了二十岁,好像是一眨眼的空白,却让原来那个活蹦乱跳的少年变成了眼前虚弱不堪的模样。青春,不知道丢去了哪里!我们一样,都只有童年的存在和现在的生命,中间那长长的岁月,那岁月中流离的生命历程,除了自己,别人都将无法知晓。
还有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拿起那张照片足足看了有两分钟。那是一张徐妈妈穿着旗袍的照片,银白色有淡雅碎花的旗袍,站在朴素的庭院前,旁边有悠闲而娇艳的花叶,红绿之间,徐妈妈温婉地笑着。三十岁的徐妈妈,很难想象,在那个匮乏以及保守的年代,在农村的环境以及疾病的打击下,一个女人,一个妈妈,竟然还可以如此精致地活着。我想,这旗袍大概是很少穿的吧?可一问,完全相反,旗袍是那时的徐妈妈经常穿的衣服,平常得没有一点特别之处。很讶异,这份对生活的从容与善待。
如今,家里的向日葵靠垫和抱枕,客厅里的绣着青山绿水和嬉水小鸭子的十字绣,徐磊的浅黄色棉质睡衣,都是出自徐妈妈精巧的手。一针一线,一处一物,都显露着这个女主人蕙质兰心的性情。
这时,徐磊的头又歪到了一边,靠在硬邦邦的床头上,他的身体也随之扭曲,我看不见他的脸了。这已经是一个小时内他第三次歪倒了,两个月前他还可以一次坐半个小时。现在,隔上十几分钟就得有人扶他一下了。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躺会儿?”看不见他的脸,可看得见他的辛苦。他骨瘦如柴的身体扭曲着,不能自主地歪倒着,额头重重地顶着床,我似乎可以感觉到那种粗暴而铿锵的疼痛,就像有夯实的铁棍一下一下密密匝匝地敲砸着骨尖,而他必须无声地忍受,那种浴火的蛰伏。而每次看着他这样倒下,我都觉得自己的心被某种锋利的东西恶毒地戳了一下,让我愤怒地疼。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他的声音虚弱而平静。他一直转着头,甚至试图更往里面转,这会让他更辛苦。
我明白了,他不要面对我,不要我看到他的脸,不要我看到他的痛苦。我断定,他此刻的表情是痛苦的。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不说什么,只能等他缓和一些。
房间里有他的喘息声。我们等他自己觉得可以坐正过来,然后徐妈妈再去熟练地扶他。
妈妈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帮着忙,她总是时时刻刻地想要照顾徐磊,只是伸出的手总是那么小心翼翼。那是一种用心的、疼爱的呵护。
两个孩子,两个妈妈,自然而然,随心所欲,融洽地拉着家常,谈天说地。
如果有如果
直到傍晚,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知不觉间,我俨然已经当成自己的家了。乖乖地躺着,很不幸,发烧再次光顾。
徐妈妈怜爱地摸着我的额头说:“疼吗?真是遭罪了!”
“不疼,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我抬起眼睛,看见徐妈妈深邃的眼窝里布满心疼。
徐妈妈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条湿润的毛巾走了进来。徐妈妈把那条毛巾叠成整齐的长方块儿,弯下腰轻轻放在我的额头。然后,在我床边坐下来,时不时地用手扶着额头上的毛巾。
“阿姨,您今天也累了吧?”望着憔悴的徐妈妈,我心中充满了不忍。
“阿姨不累,看着你们实现心愿阿姨也高兴!”徐妈妈把毛巾翻了个面儿,又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是不是平常老这么发烧啊?唉,孩子该多难受啊!”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您看我妈都不心疼我呢,您就别担心了!”我坏坏地对妈妈和徐妈妈说。
“呵呵……这孩子,哪有妈不心疼孩子的!”徐妈妈一下子笑了,暖暖的笑意在她脸上散开,漾在她眼角的皱纹里,盛在她深邃的眼窝里。
这一刻,我完全忘记了身体里的病痛,可是心里的疼却在一层一层地加剧、蔓延、撕裂。眼前的徐妈妈,是那样美丽而憔悴,卷曲的长发下,一张脸清瘦清瘦的,眼神柔和而温婉,双眉娟秀而精致,只是在眉目之间,在双颊额角,总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哀愁流露出来,无声地不经意地诉说着这么多年的艰辛。一个月前,我在网上看到的徐妈妈还没有这样憔悴,那时她的面色还算丰润,可仅仅徐磊病重的一个月,她整个人已然瘦了好几圈,连笑起来都散不去那份疲惫。好想站起来去抱抱她,好想分担她的痛苦和压力,她该是拥有幸福恬淡生活的妈妈,她是个值得幸福的女人。
如果没有疾病,这该是个多么幸福的家庭!宽厚的父亲,完美的母亲,优秀的儿子,平淡而温馨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进入这个家里就总是冒出这些不切实际的……如果!哪有什么如果,哪有什么选择!
黑夜不露痕迹地铺展开来,我躲在被子里,像受伤的小猫。不安分的体温,总是在任何时刻都不留情面,害我成为大家的担心,真是讨厌!
只是我真的有点痛,不是哪里剧烈地痛,而是从头到脚都沉沉地被钉子钉。这种疲惫,让我脆弱。心里总渴望着一个场景:有双有力的手轻轻推开房门,轻轻的脚步来到我床前,轻轻地触摸我的额头,然后低下头温柔地叫我的名字。我想起了那年冬天徐磊给我讲的故事。
他说,晶晶,给你讲故事吧?我说,好。
我呢,最大的梦想,等我好了以后,我喜欢的人可以接受我,然后嫁给我。不管她是生病还是健康,也不管她是漂亮还是不漂亮,我都会陪她走完人生。每天早上为她洗脸梳头,做完早饭然后看着她先吃,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天都会和她出去散步,我会自豪地说,她是我的女人。每一天都会陪伴她,然后开个店赚钱养着她。每天学做各种菜给她吃,会亲自夹到她嘴里让她尝。晚上,和她一块看节目,看她喜欢的节目。一直陪着她,直到她睡着,然后在她额头亲一下。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这个女人真幸福!听完后我说。这个男人更幸福!他说。
是啊,真幸福!那幸福足以融化整个冬天的雪。可亲爱的,那只是个故事。亲爱的,安心地睡一觉吧!你只是太脆弱了。
抱着豆豆,我俩枕一个枕头。这暖暖的肉乎乎的小家伙,在我怀里一动不动。乖乖地,睡吧。
不要带我走
4月24日的早晨,我睁开眼,一片湿漉漉的天地。蒙蒙的细雨又飘洒开来,似乎真的有天意,知道今天要离别。
猛然意识到离别意味着什么,我要离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离开这个温暖又充满爱的家,离开慈爱的徐妈妈,离开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的牵挂,还有你,可爱的小豆豆,还是那么乖乖依偎在我身旁。这让我舍不得的一切!这仅仅相聚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生活!我就要走了。
泪水夺眶而出。
迷蒙的视线里,窗台,被子,植物,墙壁,空气,就像一个摇篮般的怀抱,对我睁着深情的眼眸,让我再不忍看上一眼。埋起头,把不舍留在枕上吧。
差不多收拾停当,快十点了,我再次来到徐磊的房间。他坐着,像往常一样。
“中午就走吗?”他问。
“嗯,下午两点走。”
“晚上的火车干吗那么早走呢?”
“要提前赶去,我们要提前进站。”
“时间过得真快啊!真想让时间停下来!”他望着我,一脸的留恋。
“是啊,好快!感觉梦还没醒呢,时间就到了!”我说。
从出发到此刻,我都没能从一种恍惚迷离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一切都太幸福,一切都太温暖!美好得失去了真实感,让我怀疑这一切都是我在自己的家里做的一场梦。可豆豆却在我的身边不停地帮我证实着,它总是爬上我的床舔我的手,我把手挪开它便凑上来舔我的脸,热热地,湿湿地,痒痒地。
看我和豆豆这么亲近,徐磊便笑着说:“要是火车让带狗的话就让你把豆豆带走好了,可是火车不让带。”
“要不把你和豆豆都打包带走,装进我的行李里。”我打趣地说。
“呵呵,行啊。”他笑得更开怀了。
这时,突然有门铃响起,有人抱着一只大大的蓝色毛绒海豚送了进来。那是一种清清浅浅纯纯澈澈的蓝,一下晃着了我的心。
“怎么回事?”我讶异地问他。
“你不是喜欢海豚吗?今天早上让我堂妹早早去买的,喜欢吗?”
“嗯,很喜欢。”我只是昨天聊天时不经意地提起过“海豚”这两个字,他竟然那么用心地买来一个给我。而且,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并没有听见他打电话或者跟家人说起一个字。他总是这样默默地做着一切,总是这样用心注视着我的一切,心,又湿润开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不间断地让我吃东西:“芒果补充维生素A,苹果补铁补钙,棉花糖你爱吃的,饭多吃点,还要坐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呢,多吃点才有力气抵抗……”在他的唠叨和指示下,我的胃被变成了三天不吃饭都不饿的储藏室。
徐妈妈也在一旁给我们收拾着走的行装,吃的喝的,一个袋子又一个袋子。说了多少次不带,行李已经太多,可是这深深的不舍和牵挂是怎么也挡不住的。还有那个风筝,“风筝和轮盘要分开装,翅膀和身体也要分开放,不然会压坏的。”徐磊坐着不能回头,可依然细心了然地指挥着身后收拾的徐妈妈。
不知不觉,我的嘴角有酸酸的弧度。安安静静,说点话,看看他。
时间就这样飞逝而过。大家把我的轮椅搬下去的时候我以为我还有点时间,妈妈说走吧的时候我觉得还应该有点时间,直到爸爸来掀我盖在身上的小毯子,我才一下慌了,甚至有些气恼,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
不要让我走!再给我一会儿时间!一小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