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桀还未言语,唐芙突然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前磨磨蹭蹭,低喃道:“我睡了,你不要说话。”
夏桀轻柔的揽着她,眼里心里都是满足。
想到她见到他时说的那句你怎么才来,他的心里便满是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停,天光渐亮。
乌公公领着守卫找到夏桀的时候,唐芙正依偎在夏桀怀里,睡得正香。
见乌公公来,夏桀示意他们不要吵闹,吩咐清理了一张床出来,将唐芙放了上去,命人准备了姜汤热水后便了离开上阳殿。
连夜自有莘送回的急报,有莘部落昨夜地动,闻有声如雷,山崩地裂,河水翻涌坏败城墙楼宇,城乡房屋损毁严重,人员伤亡惨重,多为奴隶。地裂一道丈余宽长沟,不见其原貌。
其临近部落,商部,谢部,阳城,葛部等皆有震感,但都较为轻微,除部分房屋坍塌外,并无人员伤亡。
翌日早朝,夏桀刚刚坐下,以文臣为首的终古俯身,焦急道:“有莘地动,伤亡惨重,臣,恳请大王怜悯灾民,速施赈灾。”
话音一落,有人亦出列道:“启禀大王,臣以为不妥,有莘族长不但长年不贡,讨伐有施之时更是极力反对,大王征兵,有莘拒不入伍,此乃不敬,拒臣所知,有莘近来勤练精兵,广罗武器,有谋反之心。如今天降灾祸,实在是大王征伐有莘的大好时机。”
“胡说八道!”终古怒道:“赵梁你可有老母?可有小儿?竟毫无良善之心。”转头看着夏桀,又道:“有莘遭此一劫,百姓能侥幸活着已是不易,大王若举兵,虽轻而易举,百姓却苦不堪言啊。望大王体恤百姓啊!”
赵梁冷哼一声,道:“阳城受有莘连累,遭此一劫,房屋亦有毁坏,百姓也受了惊吓,夏宫亦需要修缮,要大王拨款振济有莘,那阳城怎么办?夏宫怎么办?难道终古你以为那些低贱的百姓该凌驾于大王之上吗?”
终古眼眸凌厉,呵斥道:“什么低贱!使人民安居乐业本就是大王的本分,若不得民心,便失天下。”
“民心?”赵梁笑道:“依下官看,是终古你想得民心吧?莫不是想得天下?”
终古还待要回话,夏桀突然不冷不热的说道:“够了!吵什么吵!”
冰冷的声音带着阴沉,两人心中一滞,皆跪地不语。
冷眼扫视了一眼众人,夏桀不耐的想要拒绝终古,唐芙可怜兮兮的蹲在墙角的身影浮现在他的眼前,眉头一皱,叹道:“赈灾的事,按终古说的办吧。”
终古一愣,受宠若惊的就要叩谢,殿门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吼声:“大王……启禀大王……”他连滚带爬的跑进大殿,道:“宫门口……宫门口聚集了许多百姓争吵着要见大王。”
乌公冷声呵斥道:“放肆!大王岂是他们说见就能见的。”
守卫唯唯诺诺的点着头就要退出去,夏桀忙道:“等等!守宫门的侍卫呢?去哪儿了?”
乌公公道:“大部分都去宫里修缮宫殿了,今日没料到此事发生,所以宫门口人不多,奴才马上调集人手过去。”
夏桀摆摆手,道:“不用了!孤王去看看!”
宫门口。
不少百姓聚集着大声吼叫要见夏桀,宫门被迫打开,部分侍卫艰难着抵挡着,看样子就要打了起来。
夏桀一到,整个场面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夏桀悠悠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脸上气愤的表情,他的心情莫名有些愉快,嘴角含笑,道:“恩?这是怎么了?造反么?”
夏朝等级制服森严,分为奴隶主,奴隶,平民三个阶级。
所谓百姓,便包括平民,奴隶。
奴隶主通常不会明目张胆的和统治阶级作对。往往这种下对上的战争,百姓是讨不了好的。
终古心里有些着急,好不容易夏桀良心发现愿意做件好事,如今他们一闹,恐怕……
见这种阵仗,不少百姓都有些退却,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杀了昏君!还我们安宁!”
人群立刻变得骚动,又一道声音道:“对!他的统治激怒了上天,上天降下灾祸是想惩罚他!”
“不错!全是他的错!”
“杀了他!”
“杀了他祭天!否则,灾祸还会继续降临!”
……
群情激愤,有些百姓拿着手里的农具已经蠢蠢欲动。
终古慌忙出列,制止道:“大家不要激动!不要吵!听我说!此乃天灾,怪不得谁。而且大王已经答应会拨款振济灾民,大家很快就会好起来……”话未说完,人群中不知是谁抓的泥土向他丢去,脸上头上都落了不少,狼狈不已。
顿时,人们更加激动起来,陆续吼道:“滚开!”
“你们都是一伙的!”
“不杀了他,灾祸还会来临,大家不要信他!”
不过一会儿,百姓便一拥而上,和侍卫打成一团。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此时,乌公公带着一列侍卫匆匆忙忙赶来,气喘吁吁指着百姓道:“去!活捉他们!快去!”
终古见状,急忙跑到夏桀身边,求道:“大王,快住手吧,他们不过是受奸人挑唆,让臣去交涉,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夏桀负手站立着,脸上一片郁色:“孤王不需要什么交涉!”
“大王……”
夏桀抬手阻止道:“够了!孤王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今日宫门口的所有人,孤王不想再看见。”
说罢,转头示意乌公公,乌公公点点头,喊道:“大王有令,凡今日出现在宫门的百姓,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等等!”
乌公公等人询声望去,只见远处一道橙红色的人影正快速的朝宫门跑来。
乌公公犹豫的看着夏桀,有些为难。夏桀紧绷着脸,道:“不用管她。”
乌公公点头,示意侍卫动手。
在死亡的威胁下,百姓都有些破釜沉舟,既然没有逃跑的机会,何不拼个你死我活?
抱着这样的想法,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百姓,竟也和侍卫相持了一会儿,但最终仍没逃过死亡的结局。
天空阴云密布,浓重的灰暗压向大地,雨早已停下,猛烈的风刮的人肌肤生疼。
唐芙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静静看着宫门,血染红了她的眼,之前还富有生气的人转眼间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地上。
他们都是他的子民,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定要这样大肆的屠杀才能解决吗?
唐芙移开视线,远远的望着夏桀,她曾深深记在心里的清瘦的身影在龙袍下透出沉冷与威严,整个人冷如冰峰,令人心疼的孤寂被森冷的寒意所取代。
“为什么?”她问。
他的语气很冷:“谋杀大王,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如果今天是整个阳城的百姓要杀你呢?”唐芙问道。
“照杀不误!”夏桀扔出简短的四个字。
唐芙蓦的一笑,道:“一部分人想杀你,你可以诛杀!一城的人想杀你,你也可以,那如果所有的人都想杀你呢?你能杀光所有人吗?”
话音一落,群臣都窃窃私语起来,终古始终跪在在地上,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桀眼神一冷,呵斥乌公公道:“嬉格格身子不舒服,送她回去。”
乌公公冒着冷汗正要答话,只听见唐芙也冷着声音道:“不用了!我自己知道路。”说罢,转身走了几步,又道:“算我看错你了。”
夏桀眼底似有暗云压城的锋芒,抬眸扫视,不咸不淡道:“收拾干净。”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终古,嗤笑一声,“关于振济灾民的事,孤王看他们这么有精神,看来并没有多大的损失,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终古不停的磕着头,老泪纵横,“恳请大王怜悯灾民,速施振济。”
“请大王怜悯灾民。”不少大臣都跪地请求。
夏桀不辨喜怒的面容冷如寒冬,怜悯或宽容丝毫没有显现在他的脸上,“谁再多言,处以膑刑。”
众人一惊,皆沉默不语。所谓膑刑,乃断足之刑。
唯终古一人继续磕着头,哽咽道:“请大王怜悯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