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相信她,缘何不相信她的判断?”瑾反问道。
珞这才发现自己的嘴上功夫实在不及瑾,每每出言总会被瑾给堵得死死的。略微将烦躁的心静了静,他决定将目标转向玉儿:“玉儿,你相信他,还是相信珞哥哥?”
自打珞一跨进书房的大门,玉儿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刻的两难选择。暗暗做了两次深呼吸,她这才从瑾的身后站了出来。为了缓和气氛,她露了个温婉的浅笑,故作轻松地道:“玉儿当然相信珞哥哥啰……当然,也相信瑾哥哥。”
刚刚因为玉儿前半句话而神采飞扬的珞还不及向瑾炫耀一番便被玉儿接下来的话给打进了地狱。说到底,她还是对瑾深有好感,无论别人怎样去诋毁瑾,她始终站在了瑾的一边。
玉儿无条件的相信瑾,这让珞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也无心再与瑾逞口舌之快。他落寞的目光探向玉儿,很想从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寻个答案,却不想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并没有迎向她的眼睛,而是落在了她微微红肿的嘴唇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珞被玉儿嘴唇上的红肿给气得急红了眼,再也抑制不住想要跟瑾火拼的冲动。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一刻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只听得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凭空炸响,原本藏匿在珞腰间的软剑如灵蛇般急窜向前,直指瑾的颈项。
瑾丝毫不作闪躲,任凭珞的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并从容不迫地对珞道:“这一剑是我欠你的,你刺吧!”
“你以为我不敢?”珞如同一头发怒的猛兽,话语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凶猛和狠绝。同时,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锋利的剑刃轻易地割进瑾的肌肉。点点的殷红立刻从瑾的脖子上渗出,进而流淌在亮晃晃的剑面上,触目惊心。
玉儿吓着了,看到那鲜红的血从瑾的身体里溢出,她心中不觉狠狠地抽痛着。可是现在珞哥哥正在气头上,她根本不能生硬地去劝阻他,否则只会加剧两个男人之间的冲突。
她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音调也平静了下来:“珞哥哥,你先把剑放下来,有什么话我们再慢慢说。你之前答应过玉儿暂时不动武的。”
瑾不希望玉儿卷进这场是非漩涡,遂佯装不悦地对她喝斥道:“这儿没你的事,你退一边去。”
玉儿了解瑾的想法,知道他是怕她受伤害所以才想驱赶她。然而,她明知争端由她而起,又如何能坐山观虎斗?况且珞也不会允许她离开。
“你那些缺德事用得着隐瞒玉儿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瞒不了她一辈子,她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珞义愤填膺地对瑾吼道。
瑾淡然应对:“我从来没有试图对玉儿隐瞒什么。只是觉得她没有必要承担你我的仇恨和误会。难道你希望她满脸愁容?”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蒙在鼓里,还不如让她活得明明白白。”珞立刻反击。紧接着,他侧目用眼神询问了玉儿的意愿,见她没有反对,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又道:“如果她一直不清楚你的为人,盲目地当了你的太子妃,那才是她的悲哀!”
“你太小看她的判断力!她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经不起风雨,更不像你认为的那样单纯。对于某些事情,她或许比你这个大将军看得更为透彻。”瑾略带讽刺意味地道。
珞听了瑾的话,心中自是不平,转头便对玉儿道:“你若看得透彻,为何连瑾设计兄弟手足之事都了然无知?还是你觉得我在你心中从不曾有过分量,所以你对他暗中危害我一事可以置之不理?”
“珞哥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们在玉儿心目中同样重要。我曾说过,如果你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果然是因玉儿而起,那么玉儿情愿退出你们的视线。”说罢,玉儿当真转身便预备走出书房。
“玉儿别走!”
“玉儿别走!”
两兄弟见情况有变,心下一急,竟异口同声地挽留玉儿。这一幕似乎不久之前才发生过,今日历史重演让几个人都沉默了。
兄弟俩话音一落,彼此相视一眼,眸子里有着隐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们明明知道不该刀兵相向,可谁也不愿承认自己是落败的一方,所以对峙始终难免。何况,这场输赢不单单是关乎男人的尊严,更重要的是寄挂着两人情感的归宿。他们,谁也输不起。
对于爱情,瑾其实已经占了上风,毕竟玉儿的心是向着他的。也正因为这一点,所以他愿意对珞做出让步,脖子上那一剑就是他用以表示对珞的歉意。
对于珞来说,此刻无论多少剑都抵挡不了他内心的失落和伤怀。玉儿嘴唇上那微微泛起的红肿就像一颗扎眼的钉子,扎得他眼痛心盲。他收回了架在瑾脖子上的剑,“唰”的一声束回腰间,剑刃上的殷红擦在了他明黄的蟒袍上,显得很醒目,也很突兀。
“玉儿,你可是自愿的?”珞盯着玉儿粉嫩润滑的红唇,心如刀绞。
玉儿咋一听,不明珞所言何事。当她发现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她的唇上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她的脸随即刷红。也就是这抹红代替她回答了珞的提问。
珞隐去了眼底的受伤,射向瑾的目光中只剩下指控和凌厉:“说好公平竞争,你却几次三番趁人之危,这次更是无耻之极地霸占她!你够卑鄙!”
“珞哥哥,瑾哥哥他并没有、并没有对我……”玉儿知道珞想到了什么,所以赶忙出面解释。
瑾也立即澄清:“你错了,对玉儿,我怎会马虎了事?在没有将太子妃三个字扣在她的头上之前,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虽然珞在盛怒之中,但他还是能够清楚地辨别出瑾的话是有可信度的。既然瑾明言没有逾越礼数,既然瑾说了会尊重玉儿,那么珞就有理由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然而,玉儿蝶唇上些微的红肿还是让他无法释怀。他带有控诉的话语就是内心凄惶的最佳例证:“可你还是轻薄了她!”
“介于这一点,我愿意承认自己违背了公平竞争的原则,我确实捷足先登了。我不想为自己辩驳什么,但请你相信我并没有使用任何的卑鄙手段。情到深处,这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瑾理解珞的痛苦,所以很努力的想要平息这场风波。
“不要为自己的卑鄙行径寻找借口!”珞忍不住拔高音量厉声一吼,用以宣泄心中的不平和烦闷。
珞突兀的吼声将在场的三个人都吓了好大一跳,包括他自己。沉默再次席卷宽敞的书房,气氛更显紧张。
玉儿试探性地对珞道:“珞哥哥,你还好吗?”
其实她更想对他说:珞哥哥,对不起。
珞对她的感情并亚于瑾,可她却选了瑾。对于珞,她唯一能说的就是抱歉。滑稽的是,她唯一不能对珞说的,亦是是“抱歉”二字。珞驰骋疆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他最不能承受的就是别人的怜悯和歉意!
珞蓦然回首,看到玉儿脸上的关切和担忧,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被轻轻地敲击了一下,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感动。他只知道,玉儿还是关心他的,有了这个认识,他稍稍得到了些许安慰。
“玉儿,珞哥哥哪点儿比不上他?”珞的声音有着不甘,但绝对没有一丝恨意。
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怪她,只想要一个解释,一个可以让他心服口服的理由。可是他忘了,这个问题他早前已经询问过玉儿,也得到过答案,只是心里拒绝去接受罢了。而今经由他自己将这个尚未结痂的伤疤血淋淋的撕开,是对自己的残忍,还是想要让痛得麻木的心脏重新跳动?
玉儿也清晰地记得,记得她曾经用过模棱两可的答案去向珞解释过。那个答案连她自己都尚觉牵强,更何况是珞哥哥?为此,她不想再用那种蹩脚的理由去搪塞珞哥哥。
“珞哥哥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何必去执拗于一个本就不曾存在的答案?情场不比战场,战场上以生死论输赢,谁活着谁就是胜,谁死了谁就是输,答案不言而喻;而情场则不然,输赢在心,不在身。心里觉得自己赢了,那就是赢,反之则为输。若真要去执着于答案,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幻想中的意念罢了。萝卜白菜,各有所好。明明只是当事者的喜好罢了,又如何能牵强附会地去以输赢论之?既不能以输赢而论,又如何谈得上强弱之分?玉儿不想含含糊糊的说什么‘珞哥哥是好人,珞哥哥多好多好’之类的场面话,但玉儿要说珞哥哥真的很优秀,优秀到玉儿每说一个字都会担心它会不会折损你的骄傲。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小心翼翼让玉儿和珞哥哥不适合做伴侣,而适合做一辈子的亲人。”她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