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踢,她是迫不得已。”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好不容易撑起来一些,因为乏力,身体又落回床榻。他连忙坐过来半拥着我的身躯。“云儿,你发烧了,还是躺回去。这事我来办就好了!”嗜血的眼神第一次将他渲染得那么恐怖,我慌了慌神,“不要,等我问清楚她再说。华湘,你自己说吧!春菊,你站起来,这件事和你无关,我知道。”
窗棂上泛着金黄的柔光。太阳终于出来了。
“皇后驾到——”是刘云在外殿的声音,我暗道不好,华湘的命可能不保了。我用手撑着床沿,脚朝床边移了移,尝试着让自己走下床,却被他的手制住,动弹不得。“你病着,不要下床。”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仪态万千地行礼,双眼却紧紧地盯着伏地不起浑身发颤的华湘以及一地的狼藉,然后疑惑地盯着我和皇甫文昕,语含提醒:“皇上,今天是冬阳节。太后娘娘在元福宫安排了家宴,让臣妾来告诉您一声,也请沐彩女一起去。”我又树敌了!
然后她身后的两个宫女也请了安问了礼,春菊也向她行了礼,独独华湘还跪伏在地上,额头已经和地面贴在了一起,十指接地。我微微向皇后点头示意问安,她婉顺地默许我免礼,脸上写着疑问。“皇上,可否让臣妾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因为宫女太少服侍不周,那臣妾再加调两个宫女过来好了。沐彩女以为呢?”
皇甫文昕没有接她的话,只用凌厉的声音说道:“云儿身子弱,不便走动。刘云,你去叫太御医总管宋明过来。”
在外殿的刘云领命飞跑着去了。
皇后被他的言语堵得紧,好半天才说出应景的话,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我身上飘:“沐彩女病成这样,臣妾看是不方便去了,回头臣妾多派两个宫女来照料就是了,您还是跟臣妾一块儿先去元福宫,否则晚了太后娘娘该不高兴了。”
“照顾?怎么照顾?把云儿照顾得小病都快变成要人命了,还照顾!”他冷冷地回了皇后的话,又伸手指了指她身边的两个宫女。“青儿去正清宫请昭仪,蓝儿去请淑妃。至于春菊,你现在就去请太后娘娘来正文宫。快去!皇后就不要走了,留下来抓巫盅的真凶就行!”
我眼光流转在伏地的华湘身上,有气无力地道:“春菊,记得把温太贵妃娘娘也请来正文宫来!”
皇后似乎被巫盅两字吓倒了,脸煞白煞白的,没有血色,坐在了靠他最近的椅上,手紧紧攥住一方丝巾,抿嘴不语,恢复了几分镇静。
他将我半个身子移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也不管皇后就在面前,伏在我耳边轻语:“云儿,我要让你安安全全地待在我身边。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你。”
是吗?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我?他的声音在我身边澎湃着,他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流动着,他的肩膀那么安全,那么让我留恋。可是,他是一朝天子!他有眼前这样美丽不可方物且体贴入微的皇后,他当然不会在乎多我一个,可我,无法因为他的身份全身心地投入,谁能保证巫盅之后没有另一个陷阱?
他一味扶住我绵软的身躯。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臂膀了,我放心地把整个身体重量都倚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皇上,皇后娘娘,请移步去外殿。等会儿到正文宫的人多,我得衣着妥当了才行。”总不能一堆人都挤进这寝殿里吧?那也太没体统了。
“好!”他同意了我的话。
皇后温顺地走去外殿,而华湘是完全跪爬着出去的。
我示意皇甫文昕也出去,他却说:“还是我为你穿衣吧,云儿!”
这话被皇后娘娘听在耳里该多难受!我苦笑了一阵,无奈自己确实也没力穿衣,只得由了他。他的动作轻轻的,认真的脸很迷人,若是在现代,他这副好皮相该成万人迷了。不一会儿,他为我穿戴整齐,还用木梳为我梳了梳长发,笨拙地用丝带将我的头发系了起来,发现我正在看他,他笑了一回。映在铜镜里的我红了脸,居然有种幸福的感觉。
“好了。我太笨了,梳得不好。”因为没有皇后在,他习惯性地用“我”字。
“很好了。该出去了。”我用手扶着镜台,起身。
他却轻轻一揽,将我抱了出去。外殿里,皇后的脸阴了一会儿。因为我坚持,只坐了殿侧的椅子,让他和皇后坐了正中的主位。
“华湘,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你要说实话,否则我也救不了你。”她终究是我身边的人,朝夕相处,总有几分感情。
“娘娘——”也许因为跪得太久,感情压抑得太久,她哭着大叫一声,头不住地点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又一声,声声诉着无奈与凄凉。
“云儿让你说,你就说。朕也想听听你为什么要害云儿?还诅咒朕的皇后与玉儿?”他字字句句冒着丝丝寒气,透着彻骨的冷漠。
“娘娘——您原谅奴婢吧!奴婢不想害您,奴婢不想!”她哭花了脸,已经磕破的额头血迹斑斑,双眼里全是恐惧,身体不停抖动,百般乞求,“娘娘——您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想害您!”
“大胆奴才,你下毒在汤药里,一会儿太御医来了看你怎么狡辩。”皇甫文昕被她这么一说,反倒怒焰尤盛,声音都快将整个殿宇掀翻了。“你下毒在先,又口口声声说不想害云儿,难不成背后有谁指使你?如果另有隐情就快快招来,否则朕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华湘被他如此严厉的言辞吓得泣不成声,我看在眼里多少不忍。
“华湘,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你说出来吧,我不会害你。我答应过人前人后要照顾你的,你不记得了吗?”华湘,生命多么可贵啊,既然你不想害我,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你自己的生命?雪灵已经死了,难道你也要死了才甘心吗?
“娘娘,奴婢不能说——”她哭得凄惨,却决口不提那背后之人。为什么?难道我所想的都是正确的吗?
“皇上!”威慑力十足的太后精力充沛地掀开门帘,带着玉仁嬷嬷快步走进来。紧接着,拎着药箱的太御医总管宋明也进了殿,身后还跟着其他三个品阶低些的太御医。没容他行礼,皇甫文昕就吩咐下一句:“宋卿,快快进寝殿,检验一下地上的汤药是否有毒?”
一句话冒出,太后也惊呆了,被反应极快的玉仁嬷嬷扶住。她正想开口,殿外传来了成群结队的脚步声。涌进来的人可多了:淑妃水心玫和两个侍女,方昭仪和两个侍女,后面还跟着一串大臣,依次是姬相、义父——杜太傅、石之彦、姬尚书、林尚书、风杨、戚玉……太监总管常德也在场,还有刚才的那些个奉命去接人的宫女太监,总之是该来的全都到场了,且表情各异。整个西文殿被站得满满的,比三司会审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