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文森悄悄回了京城。
我仍如从前一样在伐木署辛勤劳作。只是凡在我出现的地方,总有一圈侍卫随侍在不远不近处。没过几日,林同借口让我去行宫准备膳食,将我请进了议事苑。之所以这么小心也是因为敌在暗,我在明,在未摸清对方意图之前,切不可大意了。
屋子里熏着微微的香,虽是大白天,全屋的门窗却被掩得严严实实。
“怎么样?有结果了么?”我匆匆饮了口新鲜的菊花茶,见他们脸色凝重,心中有些压抑。
“还是司马公子说吧!”林同扯了扯嘴角,表情很不自然,看样子事态不简单。那两个人的背景究竟是什么样的?
“娘娘,恕在下无能,没能查出那名杀手的身份。”司马傲绝脸色不太好看。他又称我“娘娘”了,自从被刺杀后,他和林同在没旁人的时候总是这么称呼我,我抗议无效,只得任由两人这样称呼我。
“哦,知道了。”那名杀手被擒之后就服毒自尽了,查不出来也正常!摆明来杀我,自然不会留下证据。我想了一阵,从宫女西红身上总该能查出点儿蛛丝马迹吧,“那宫女西红呢?”
“娘娘,您和方昭仪有结怨吗?”林同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方昭仪?我心里莫名一惊。难道西红和她有关系?我想了一想,坚定地摇头,“我进宫不久,与她并不熟络,谈不上结怨。”
“西红是正清宫的宫女,因为触犯了宫规,所以才被贬到这里。”司马傲绝一语道破。
我怔了怔,方昭仪的宫女?这说明什么问题?她有什么理由派宫女来暗害我?就因为我的存在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吗?“据我所知方昭仪生性淡泊,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像我这样被贬出宫的后宫命妇几乎没有机会再回到后宫,我对她已不构成任何威胁了,她完全没有必要派人来刺杀我。”
“还有一点,西红十四岁进宫,在宫中当值已四年之久,原本是分派至正阳宫的宫女,因为皇后娘娘体恤,将她调派到正清宫服侍方昭仪。”
“皇后”两个字刺痛了我的神经。可能是她吗?那么温婉贤淑的一个人,一个竭尽全力为自己夫君谋权的女人,会和我过不去吗?或者是因为妒忌,才会想置我于死地?姬家已经出了一后一相一尚书,朝堂之上的人谁不争相巴结讨好姬家啊,这么大的权势,除了天子谁扳得倒?又或者是另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水心玫?天子是她夫君,石之彦是她心之所向,而这两者对我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莫不是她伸出这只出其不意的幕后黑手?一个柔弱至极的人也许骨子里并不软弱,说不定恰恰是最阴毒的人。想及此,我感觉身子凉凉的,后怕无比,脑海里后花园中那抹裙裾挥之不去。
“娘娘,”见我沉默不语,林同侧头看我,“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一旁的司马傲绝沉凝着没有多说话,似在细心思量什么。
“呃,没有。对方是皇宫里的人没有错,这次刺杀失败后,应该会有一段时间清静了,不会有人傻到再来刺杀我一次。”我接过话头。正华宫的巫盅案累我受贬险些没命,再到皇陵伐木署里险些被刺而亡,一切都来得太不寻常!宫女西红有好几重身份,真真假假,实难分辨她究竟是谁的人。“皇甫文昕怎么样了?”
“娘娘……您怎么能直呼皇上的名讳?”林同的黑脸显得有些怪,显然是我一时口快把他吓倒了。
“哦,皇上最近在忙什么?木家怎么样了?”我只好又问了一遍。
“朝中有人上密旨弹劾木尚书。姬相于月前就上奏章要求彻查木家,其他大臣趋之若鹜,纷纷上了同样的奏折。现在御书房的桌案上摆的全是这种奏折,不过皇上好像没说什么,不太清楚他心里的想法。”司马傲绝的声音有些犹疑。
“司马淳将军也是这样被弹劾的吧?”我心下明白。那不足尺长的奏章才是从古到今朝野上下最厉害的杀人不见血的武器。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有时连皇帝都会怕了这奏章。更何况,这回带头的可是姬家人!
“先父确实是这样被弹劾,而后被流放。”司马傲绝线条分明的脸上闪着伤痛。
“司马公子不必担忧。皇上密诏于你,又将你的两个孪生妹妹安排回京,放在你身边,说明皇上清楚司马将军的冤情,只要时机成熟,便会为你司马一家平反。”林同适当地安抚了两句。司马傲绝这才表情轻松些。
姬家扶持天子登位有功,位高权重,朝里朝外的官员都要看姬家脸色行事,连皇帝也要忌三分。那日正华宫出现巫盅,姬相动作之快,令人不得不生寒。木正南贪污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皇甫文昕比任何人都清楚。之所以迟迟没有下令查处,必也是担心木正南下台后,户部尚书的位置又落于姬姓手中,到时朝野上下姬姓家族一家坐大,局面难以控制。更何况姬家掌握着边塞几十万兵权,那可是不能儿戏的。看来皇甫文昕用的是“拖”字诀,这样一来,木家就有了转机,户部尚书这个肥差最终会落入谁家还得看皇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