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雪沉迷幸福;朱小玲终于爆发;李芬去了监狱王志远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抱着一个纸质整理箱悄悄出了公司。他打了辆出租在市内乱逛,最后在经过城内一条河附近时下了车。河水是浓绿的,看起来并不清澈,倒是两岸的景观设计得十分漂亮,有大理石护栏、古香古色的灯柱、欧洲风味的铁艺长椅和花繁叶茂的绿化带。他在河堤上漫步,看着水鸟在河面上翻飞着寻找食物,最后走累了,就坐在铁椅上休憩。
王志远记得前不久他还经过这里,那时的沿河景观远没有现在时尚漂亮。这个城市的变化总是日新月异的,生活在这里的人像上紧了发条一样,跟着这个城市的日升月落昼夜不停地活动。如今,别人都还在忙碌着,他却像是脱离了轨道的行星独自停下来,坐在这里发呆。
从过去那种行色匆匆的工作状态,一下子变得无所事事,王志远突然觉得浑身不舒服。内心里,他在劝自己劳碌了那么久,是时候该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自由,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提不起一点激情。
水鸟在追逐着波浪鸣叫,忽而低飞,忽而冲向高空。王志远想,它们才是自由的,没有什么烦恼。他低头翻拣着纸箱,除了公文包,里面都是些私人物品:皮夹、名片夹、眼镜、钢笔、手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他能够从公司里带走的也就是这么点东西了,他心里弥漫着深深的失落和压抑感。
是飞哥打电话给他,说很抱歉公司不能留下你这个开朝元老了。话里确实充满遗憾。他想这事跟飞哥没关系,他来道什么歉呢?对不起他的也只能是他自己,是他没有把事情处理好。飞哥打电话来之前,他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没想过还能留在这里。飞哥最后说离开也好,外面的天地更宽,可以大展拳脚。他知道飞哥这是在没话找话安慰他。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外面还有什么机会留给他?世界是年轻人的,他还能披挂上阵跟他们厮杀吗?廉颇老矣!!!
王志远从下午一直坐到黄昏,河堤上华灯璀璨,对岸的建筑倒映在水中,像是一长幅绚丽斑斓的现代油彩画。河堤上观赏夜景的游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耳鬓厮磨的年轻恋人。王志远正想起身离开,挂在腰带上的手机响了。电话里沈春雪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王志远说:“宝贝你还真赶得巧,我也正想给你打电话,我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王志远把纸箱里的一些东西塞进公文包,剩下的就连着纸箱一起扔进了路过的垃圾箱。
回到家刚打开门,沈春雪端着一大碗汤从厨房走出来,见了他笑着喊:“我老公回来啦,先洗把脸洗个手就马上可以开饭啰!”王志远也笑着应了一声,在门口把皮鞋换成软拖,趁沈春雪返身回厨房,连忙把公文包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这才欣欣然闪进了卫生间。
沈春雪是很好哄的,或者说是很愿意被骗的。王志远从丽姐家里出来后,就在街上用公话给沈春雪打电话,接电话的沈春雪啜泣着说了自己的方位,王志远赶紧打了个出租去接她。沈春雪见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哇一声大哭,边哭边在他怀里说:“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王志远拍着她说:“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要是敢不要你,那全天下的男人还不都来找我算账!”
王志远一路上早就想好了怎么说,告诉她是公司给一家客户做的装修工程出了严重的质量问题,事情发生得突然,他就把手机落在公司忘了带在身上,大家都跑到现场处理去了。没想到客户非常难缠,现场的情况很不好控制,他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一直周旋到现在才有机会喘口气。
王志远没有说丽姐,用“大家”掩饰过去了。万一沈春雪问起他是跟丽姐一起出去的,他就说丽姐也是公司的负责人肯定要过去的。但沈春雪没问,她只是说:“那我打你手机怎么关的机?”王志远故作惊讶:“我没关机,是不是刚巧没电了?手机现在还在公司,我都没时间回去拿,光想着来看你了。”
沈春雪抽抽咽咽说:“你还记得今天我们要干什么吗?”王志远只好抓起她的手假装惩罚自己:“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够让公司的事拖住你,而且还一忙就给忙忘了呢!你应酬客户再辛苦,也苦不过我的宝贝一个人望穿秋水痴痴地盼啊盼,等啊等,最最可恨的是你连个电话都没时间打,这不是存心惹得宝贝伤心失望吗?你该打,该狠狠打,我叫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没良心没记性!”王志远用沈春雪的手扇自己的耳光,一席话逗得沈春雪破涕为笑,事情于是就这样过去了。
两人坐到餐桌上,沈春雪舀了一碗汤,恭恭敬敬用双手呈到王志远面前:“老公辛苦了,请喝一碗老婆的慰劳汤。”王志远看着她,想到她跟着自己受了那么多罪,现在他又已经算是失业了,心里复杂无比:“对不起宝贝,让你累着了。”沈春雪嗯了一声:“怎么啦,又在外面犯错误啦?”王志远说:“哪能呢!我是想起上次去登记的事,心里还是有愧啊!”沈春雪含箸说:“只要你不是成心的,有什么对不起的?我都说过没关系了,你还要说多少次对不起?”王志远说:“很显然还得多说几次,因为这段时间公司会更忙,我实在抽不出时间,登记的事可能还得往后拖一下。”
沈春雪听着听着表情就变了,突然放下筷子,一路小跑进了卫生间。王志远跟过去,她正半蹲着狂呕,却努力不让声音跑出来。王志远说:“你别忍着了,想吐就吐个痛快,忍着会伤身子的。”沈春雪捂着嘴巴向后挥手,意思是让他走开。王志远没有走,打湿毛巾给她擦脸。沈春雪一把抢过毛巾,往外推王志远,然后砰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过了一会儿,沈春雪收拾干净从里面出来。王志远说:“你不舒服干嘛独自忍着,还不让人帮。”沈春雪说:“不要,我不要你看到我这样的丑态,会倒胃口的。”王志远说:“你胡说,我宝贝才不丑哩,天天都美得跟朵花儿似的。”沈春雪说:“少贫嘴,罚你吃十七八碗饭。”王志远说:“你滥用权力呀,一罚就要罚这么多?”沈春雪说:“烦你啊,用饭堵你的嘴。”王志远说:“好,好,我认罚,要不要把明天的饭都一起罚吃了?”沈春雪说:“你讨厌死了,你怎么不去做头猪?”
王志远说:“下辈子吧,下辈子拉着你一起投胎做头知足的猪,我们俩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每天拱在一起做逍遥快活的神仙梦。”沈春雪说:“要做你做,我才不想变成丑八怪呢!”王志远说:“那你想做什么?”沈春雪嬉笑:“我照顾你啊,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把你这辈子对我的好都还给你。”
快十一点的时候两人上了床,王志远尽管睡不着,还是陪着把沈春雪哄睡了。沈春雪穿着家常睡衣,很乖巧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整个身子紧紧贴着他。黑暗中,沈春雪散开在枕头上的头发闪着蜡油般的微光,一股头发的气味轻轻荡漾在空气里。王志远把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在她美丽圆润的脸孔上亲了一口。沈春雪的脸部线条隐约可见,玲珑小巧的鼻子向外微挺,那里面正送出平稳有节奏的呼吸。王志远不用细看也知道,她的睡相一定很甜美。
王志远偷偷溜下床后不久,沈春雪就醒过来了。她伸手在旁边的枕头上扑了个空,全部的睡觉神经都苏醒了。她听到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嘎吱声,立刻知道王志远又坐在摇椅上想心事。这几天王志远表面上还是像平常一样,可是沈春雪感觉到他有事瞒着她。登记风波并没有在她的心里云开雾散,沈春雪还是时刻注意着王志远有什么突然的变化。像这种半夜一个人在外独处的事情,沈春雪就觉得太频繁了。不过,一个中年男人发现未来不那么容易看清楚了,因此显得有些焦虑不安,应该还算正常吧?沈春雪听说男人到这个年纪都会有中年危机,要么是感情上的,要么是经济上的,王志远既然都碰上了,有时候独自排遣一下心中的郁闷算不算大事件?其实他也可以找她倾诉的啊,他要说什么她都愿意听,沈春雪想。
沈春雪不会去逼着王志远说心事,她更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够是不说什么也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到王志远蹑手蹑脚走进来,沈春雪在胡思乱想中再度沉沉入睡,微笑着的脸上发出细细的如白瓷般的光辉。
长夜将尽,外面天还没大亮,沈春雪就醒过来,轻轻下床去准备营养早餐。吃过早餐,王志远拎着公文包准备出门:“宝贝我上班去了,哦,对了,这以后我多半都在外面跑工地,你有事记得打我手机就好,不要往办公室打了,我怕你找不到人。”
沈春雪有点奇怪:“公司那么忙?”王志远说:“忙一点才好,证明你老公生意兴隆,公司业务蒸蒸日上嘛。”沈春雪说:“讨厌,我又没有老公,谁是我老公?!”王志远说:“我倒想否认,可是看来我已经脱不了干系了。”沈春雪说:“说得跟受了多大罪似的,原来这么没诚意,一试就试出来了。”王志远说:“你乱讲,来,亲一个,看看你老公到底有没有诚意。”沈春雪发嗔说:“还亲什么亲呀,你连结个婚都没空!”
朱小玲鼓起勇气去了驾校,刚学了点皮毛,就忍不住让司机给她当陪练。虽然他们是在一条没什么车辆经过的偏僻街道练习,看着朱小玲把车开得走走停停像喘气似的,司机一脸紧张,欲言又止地看了又看她。更让他担心的是,朱小玲老是把油门当刹车踩,怎么也改不过来。
而康嘉悦冷眼旁观,见朱小玲没按照她预定的想法行事,却对学车着了迷,嘴上不说心里挺着急。她想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朱小玲自重身份,刘凯那样的男人怎么也能按兵不动?他要是这样首鼠两端、畏手畏脚,康嘉悦还真会从骨子里看不起他,对他的那点爱意说不定也会随之风吹云散。康嘉悦看问题向来是以有罪推论来展开思路的,她认定朱小玲和刘凯之间会发生点什么事,那就一定得发生点事。她的任务就是耐心等着看好戏。天底下没有纯洁的男女关系,康嘉悦笃信这一点。
但康嘉悦对自己笃信的事越来越没有耐心,于是天天去找欧阳文俊想办法。男人最怕女人心烦,她这一烦会弄得你比她更烦。欧阳文俊既不想得罪康嘉南,又不想得罪康嘉悦,躲避就成了他无法选择的选择。他一厢情愿躲来躲去,康嘉悦发火了,她是什么人,是你随随便便想躲就躲的人吗?
这天欧阳文俊躲在别的地方办公,接到康嘉南秘书的电话,要他上总裁办来一趟。欧阳文俊还没走到门口,远远看到康嘉悦叉腰堵在路中间,立刻明白中了圈套。康嘉悦等他走近时说:“文俊哥哥,还是我哥面子大啊,一叫你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了。”欧阳文俊脸上堆笑:“谁叫我没本事,吃的是你哥的饭呢,这就叫……”康嘉悦打断他:“好了,我没工夫陪你溜嘴,你知道我找你想要干什么。”
欧阳文俊开动脑筋转歪主意:“你这事能在这里说吗?要不先上我那里去。”康嘉悦当然不想惊动她哥:“去就去,警告你别耍滑头,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欧阳文俊说:“你说这话就不怕伤了你文俊哥的心?”康嘉悦说:“你摸摸自己的胸口,你这种人还讲良心吗?你跟人家干那种事的时候有求必应,完事后就脚底抹油不认账。”欧阳文俊吓得赶紧制止她,左右四顾无人才松了口气。他低声说:“姑奶奶,我求你了,这是说这种话的地方?”他跟康嘉悦发生了那种关系就不说了,要是还弄得整个公司里都风言风语,康嘉南还能饶得了他?
康嘉悦不耻他的胆小:“现在怕了?当初在人家这里大手大脚搞慈善活动时怎么就那么威风!”欧阳文俊见止不住她,只好半推半送带着她往办公室里疾走。进了办公室,把门一关,欧阳文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开始打哈哈:“小悦妹妹还真会说话,我什么时候搞过慈善活动了?”康嘉悦笑一笑:“没有吗?你自己算算在我这里捐了多少次金(精)子?”欧阳文俊平时场面上也说惯了荤话、黄话、痞话,但让一个小姑娘把自己当成取笑对象,脸上的红晕还是潮涨潮落了一番。
康嘉悦完全能看出欧阳文俊喜欢她,但她可没有为别人的感情买单的义务。要是男人喜欢哪个女人喜欢得痛不欲生,女人就得把自己当止痛膏贴上去,到头来受苦的就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自己了。男人是什么东西?是这个世上忘性最大的动物。膏药贴上去以后,保证过不了多久伤痛就自动止息了,膏药的用处也就不大了,接收你命运的下一站就是垃圾回收桶。既然在男人心里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么以康嘉悦的本事,欧阳文俊怎么追也追不上的了。
怜悯只是爱情的赝品,这个道理康嘉悦虽不大懂,但她爱就爱、不爱就不爱的自私和果断,决定着她绝不会把爱和做爱这两码事拖泥带水搅在一起。
所以,康嘉悦仍在无情地逼问:“文俊哥哥,你给我想到办法了没有?”欧阳文俊对她颇是头痛苦恼:“你赶紧找个人恋爱吧!”康嘉悦问:“什么意思你?”欧阳文俊说:“你知道你身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就是无聊,就是没事做。像你们这样年轻活力有劲没处使的小姑娘,空虚起来整个地球都经不起你折腾!赶紧吧,找个男人管着,好歹有个目标。”康嘉悦两眼圆圆望着他:“我也想,可哪里还有好男人让我来拣?”
欧阳文俊说:“你要是真觉着难找,可以先把你文俊哥用着。等你哪天找到好的了,你文俊哥也不介意被退货。”康嘉悦说:“那你就不怕我折腾你?”欧阳文俊双手展开做深情状:“欢迎折腾,真心话,没准这一折腾,你还能发现我这样的耐磨、抗打、经摔,质量信得过,实力有保障,用顺手后乍一离了我还会不习惯。”
康嘉悦脸上有些嘲弄的意味:“你这广告基本上是虚假广告,有夸大的嫌疑。这年头闹诚信危机,谁还敢信你们干广告的,再说我又不是没试用过,你说的绝对不靠谱。”欧阳文俊急了:“你说我卖广告不行可以,你说我不靠谱那就是否定我这个男人的能力。你要说男人那事儿不行,比要他的命还严重,这要放在过去,那我们就要刀兵相见了。”
康嘉悦拍案而起:“哎呀呀!意图威胁!本姑娘是吓大的?!谁怕谁,你挑个地方!”欧阳文俊想了想,小心说:“就选我家里行吗?”康嘉悦说:“咱是去打架,又不是去套交情,上你家干嘛?”欧阳文俊说:“咱们边聊边打,说不定打完了,解决你那些事情的方案也就有了!”康嘉悦乜斜眼看着他:“成。要是方案我不满意,你就等着大缷八块尸横遍野吧!”
这边厢康嘉悦还在跟欧阳文俊磨叽,那边厢朱小玲跟康嘉南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事情的导火线说来很简单,就是为了朱小玲学车的事。
对于朱小玲学车,康嘉南本来抱持着既不鼓励也不反对的态度,直到朱小玲差点跟一辆大货车相撞。事情也不能全怪朱小玲,是货车司机想超车突然跑到这边逆向行驶,朱小玲都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你说她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迎面撞过来怎能不慌了手脚?当然,对经验丰富的人来说,大货车超车时离小车还有一段安全距离,完全是可以轻松避开的,但朱小玲再一次犯了同一个愚蠢的错误,把油门当成刹车踩了。还算司机反应快,见状猛打方向盘,两辆车几乎擦身而过。
司机再也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于是把事情报告给康嘉南,委婉地提出要朱小玲别开车或少开车,因为她几乎就是那种极度危险的马路杀手。
花容失色的朱小玲回了家只敢对着张姐大呼小叫了一下,至于康嘉南她没想过要惊动他,但康嘉南一通电话打过来,口气严厉,断然提出不许她再自己开车。若是在以前,朱小玲知道他关心她,只是方法用得不对,她会本着一分为二的精神看待他,但现在她没觉得这是关心,而是大男人的霸道。
女人要是钻了牛角尖,男人只有一个词堪可形容:不可理喻。朱小玲在电话里质问:“嘉南,你凭什么不许我开车?”康嘉南说:“你这样开车的,对别人是个威胁。”朱小玲说:“你怕我撞死人是不是?你怎么就不担心担心我?”康嘉南说:“不让你开车就是对你好。”朱小玲说:“那你怎么不说把我关在笼子里更安全?我要是你家里养的一只痴痴呆呆的笨鸟就更好了,是不是?”说完朱小玲就摔了电话。
坐了一会儿后,朱小玲又有点后悔。康嘉南态度生硬是可以理解的,他这个人向来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开,工作时被私事打扰他会很生气,休息时被工作打扰他照样也生气。听到她差点出车祸的事,他马上打电话回家,实则还是关心她的,只是心里有一种工作被迫打断的恼火,想来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朱小玲后悔是后悔,但电话再次响起时她没有去接,任它一直响着,张姐从厨房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着,见朱小玲就在电话旁,摇摇头又进去了。
在某些方面,康嘉南也是个百折不回的拗脾气,他才不管女人生气的时候是不是讲道理,但他就是心急火燎地想马上跟她摆事实把道理讲清楚。年少就很得志的康嘉南属于城市精英一族,有典型的内心冷漠症。在他的人生信条里,两个人即使住在一起,感情也应该互相独立,不能因为成了情侣就认为可以理所当然把对方当私人用品。
电话不肯歇气,朱小玲无可奈何拿起它。康嘉南的不快已经变成愠怒:“小玲你理智点,你知道你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你也知道这对你对别人来说都非常危险……”朱小玲顿时失控般对着电话嚷:“噢,噢,是吗?你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我连句反对的话都不能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高兴了吗?”
朱小玲再次摔了电话,然后怒气冲冲往外面走。这是她第一次冲着康嘉南发这么大的火,而理由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李芬好长时间都无法放下对柳柳的埋怨,自从见过林海涛老婆后,林海涛越来越难得上她这儿来一趟。看来李芬一日不答应她的条件,林海涛老婆就一日也不会放松对林海涛的监管。林海涛这个局外人,一点也不知道他老婆为何对他突然这样关注,几乎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李芬也不好说是她闯的祸,毕竟她们都是背着林海涛在操作这件事的。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林海涛老婆棋高一着,柳柳也想不到她会提那样的条件,直骂林海涛老婆伤天害理没人性。骂过之后,柳柳回去了,把一堆不好收拾的烂摊子扔给了李芬。柳柳回去之前还说自己要好好再想想,也要她好好想想,这还叫她怎么想?!
一连几天,柳柳那边没有动静,看来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天李芬坐在客厅里,茶几上摊着一张过期的报纸,她面无表情盯着那上面的一行字——
李华,男,26岁,因参与绑架勒索未遂案件,判处有期徒刑九年……
做为曾经热闹过一阵子的社会新闻,这篇报道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相信没有多少人会在意。这个躁动不安的时代,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胖子他们又算什么呢?
胖子他们的事情没有经过多少波折就尘埃落定了,从那以后,等待胖子的是漫长的服刑期,日子将会像蜗牛爬行一样慢得让人绝望。李芬没有求过林海涛,没有让他出面为胖子说几句好话,这是胖子自找的,他确实是犯了罪!李芬可以原谅胖子对她造成的伤害,可是她不会也没那个脸去求林海涛。胖子被送进监狱服刑,慢慢地就可以被允许探监了,李芬一点也不愿意去看他。
听到李母在房间里的呻吟,李芬把报纸揉成一团,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篓。
到了下一个探监日,李芬还是瞒着李母去看了胖子。他们隔着厚厚的玻璃,胖子拿着话筒泣不成声,拿话筒的手也在不停颤抖。胖子瘦了,曾经丰肥的两颊也陷了下去。变了的还有胖子的性格,他痛哭流涕说对不起她们,他希望母亲能快点恢复好来看看他。整个过程胖子都不让李芬说话,他就一个人哭哭啼啼把时间全用完了。胖子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倾诉愿望,好像他只要把以前他做得不对的地方通通说出来了,日子就能够重新倒回去似的。李芬一言不发瞪着他,心想,也许一个人只有失去自由的时候,才会感到亲情的重要和美好。
胖子被带走前一直回头留恋地张望,但李芬感觉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那个自由的无限宽广的世界。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李芬坐在回程的车上时,恍惚地想。胖子对谁忏悔都不会对林海涛忏悔,一提起林海涛仍然满脸怨毒。胖子一直说是林海涛害了他,李芬觉得他在这件事情上还是蛮不讲理,林海涛又没有叫你去绑架他,你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把石头也恨上了,这是什么道理?李芬不想还有下次探监,能坐进去的人确实都病得不轻。
回到家后,李母问她哪里去了,林海涛来找过她,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李芬这才想起在探监时间手机关了,她不知道林海涛是打不通她手机不高兴,还是有事不高兴。她的情绪被胖子弄得七零八落,也没有心思去管他有没有事。
李芬马上去了浴室,她站在沐浴头下洗了又洗,仿佛要把对监狱烙在她脑中的那种高大森严的印象全都洗掉。
一连几天,王志远都是早出晚归,可以说他是在找工作,也可以说他根本无心工作,因为他在看到各种招聘广告时,总是不知不觉拿自己的过去来比较。这样比较来比较去,他总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对他而言,以前的工作好像带了点完美情人的味道,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放开怀抱接受别的工作。
但人是不能靠回忆过去生活的,摆在王志远面前最致命的一点,就是他几乎没有个人积蓄。当初离婚时他拼命想显示男人风度,把自己离得一文不值,本以为工作还可以做最后的靠山,结果说没了也就没了。前几天他暗中清点身家,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凑在一起数了数,还不够往日他随便出入几次高级酒店的花销。得知上次沈春雪闹失踪后他打进卡里的那笔钱还没动过,王志远心情略有轻松。他手头的钱肯定是不够用的,那样势必不得不动用卡里的钱。可王志远不想走到那一步,不管他到时如何找借口,沈春雪肯定会有所怀疑,再说他也不想骗她。一个男人若到了要从女人手里骗出钱度日的地步,那是件挺可悲的事。而且,王志远心里清楚,就算加上卡里的那笔钱,按照他们现在的生活水平,可能也撑不过半年。
趁着手里的钱还没散尽,王志远的当务之急自然是找到一份合法的收入来源。他想过自己重新创业,但是缺资本。经商这么多年,他在场面上还是交了些朋友的,但他不想去找他们。去找他们无非两种结果:
一种是人家碍于面子对你有求必应,伸手拉一把帮你渡过难关。王志远估计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在大部分人身上。飞哥或许会能给点实质性的帮助,但王志远别的行业都没干过,自组公司的话难免要跟原来的公司竞争,因为他这些年搭建的人脉和客户网都是原来公司的,他总不好意思去挖飞哥的墙脚吧。
另一种是人家对你深表同情,讲几句好话意思意思。说得难听点,如果没有过硬的私交,那些场面上的朋友纯粹是利益关系联盟。你风光的时候,人家自然捧着你;你失势了,没有了可以互相利用的价值,你们的关系几乎也就到此为止了。
商场上的利益格局千变万化,人际关系网也是随时应势而变的,站在失败者面前奉上点廉价的同情是一回事——因为犯不着得罪你,也许哪天你卷土重来的话还留了个见面的余地——但雪中送炭、雨中送伞的事在商人身上向来不多见。更不幸的是,王志远是个相对正派的人,常把商业交往与私人友谊划得很清,在这方面他的手腕就明显不如丽姐,要说他认识的人当中有些交情不错的,恐怕丽姐跟他们的交情还要更深厚一些。
当然,王志远也可以找这些人给份糊口工作,至少这一点大部分人还是有能力做到。但王志远拉不下这个面子。不说王志远自己,相信那些人也会感到别扭。曾经在一个饭局上把酒推盏的生意伙伴,突然成了你的下属,这关系还怎么处下去?你要拿他当朋友,凡事就不能老板着脸;可你要是对他客客气气,那你还怎么当上司?就算不在同一个部门,但总有个碰着遇着的时候吧,这时又不好拿架子——怕伤着你;也不好敘旧——怕刺激你,你说谁没事找这个麻烦呢?我找一个想骂就骂、想踹就踹的小角儿不省心多了吗?
说了这么一大通,表面上是王志远替人家着想,其实还是面子问题在作祟。鸟要太爱惜羽毛就飞不高,人要太爱惜面子就没出息,这个道理谁都懂,可真要落实起来就成了一句空话。不要脸才能有头有脸,这是很多男人成功的必经之路,但王志远这一生还算走得顺风顺水,所以基本上没什么机会操练脸皮这门学问,要他从四十多岁起从头学起,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王志远断了向任何朋友求助的念头,打算凭自己的本事找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只是他从没找过工作,在外面受了些闲气和白眼后,才知道找工作是这么回事——
比如说,人才市场那些招聘职位都是有年龄限制的,他这年龄早超过了上限不知多少;
比如说,他的丰富行业经历还没说出个好丑来,那些“小庙”就挥挥手请他这尊大菩萨走人;
还比如说,终于碰到有对他感兴趣的了,他却被人家给当成菜市场挑剩的青菜做压价处理……
闹了半天,王志远才隐隐知道了一个事实,像他这种当过老总级的人物,都是猎头公司垂涎的肥肉,多半采取跳槽的方式完成职业转行,偶尔有个把亲自跑进人才市场的,大多被视为贬入边塞之地的罪臣,要身价没身价,要尊严没尊严。王志远大学毕业就分配到一家机关单位,过不惯喝茶看报的日子才赶时髦下了海,他哪里知道找工作竟是世界上最受打击的事情之一。
让王志远不适应的还有出行。对以车代步惯了的他来说,打出租勉强还能接受,挤公车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人家领导偶尔挤挤公车那叫体察民意,他王志远站在人堆里怎么换姿势都不舒服那就叫落魄潦倒。有时发现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两站路,王志远宁肯走路也不挤车。可是对于长久不事运动的他来说,走路也是件苦差,当时还能撑着,可回了家躺下就觉得浑身腰酸背疼腿抽筋,别提有多难受了。再难受他也不想让沈春雪察觉,因为她已经奇怪为什么每次他的车都不在楼下,王志远只好说车放在楼下不安全,所以他把车停在附近一个收费的停车场,毕竟车是借公司的,出了问题不好交代。
但这种谎言是不可能隐瞒多久的,王志远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烦恼极了。归根结底,他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不知道如何在这个熟悉了的城市继续生活,熟人他肯定是要躲的,那些曾经一掷千金的伤心之地一定是不会再去了,他甚至动过了离开这里的念头:带着沈春雪,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生活。
在过去和现实的双重打击下,王志远曾经有过的一点点从头再来的雄心也偃旗息鼓,他甚至很快就对现在的自己深恶痛绝,他要对那些坐在招聘桌后的人挤笑脸、说好话、套近乎——不为五斗米折腰是文人的骨气,他现在才知道做起来有多难。不知不觉间,他变得只要稍微为自己辩解一下,每一天出门前鼓动起来的意志就轻轻瓦解了,他现在天天照常夹着个公文包出门,但是出门后的行为越来越像极了遛大街混日子的无业游民。
以沈春雪的纤细敏感,是不难发现王志远的诸多变化的。这些变化并不是突然之间展开在她面前,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像滚雪球一样慢慢填塞满了他们这个新家。
沈春雪发现,王志远回来得虽晚,但越来越准时,根本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忙得不可开交。以前他是很少在家里看报纸的,但现在胳膊下老是夹着一叠报纸,吃完饭后往沙发上一坐,翘起双腿就把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沈春雪心想,一个男人突然愿意呆在家里消磨时间,说明他变了,不是他人变了,就是他的生活圈子变了。这天晚上,沈春雪也开起玩笑:“老公,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了,天天回家陪我,外面的应酬都不要了?”王志远说:“陪你还不好?说明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已经荣升到NO1了。再说,外面应酬的坏处也不少,吃东西吃多了伤身,美眉看多了伤脑筋。我这个人又容易上当受骗,一不小心被人家拐走了,怕惹你伤心。”
沈春雪打他:“你上当受骗?人家骗你什么呀,骗财还是骗色?你自己意志不坚定,到处学人家明星走穴搞活动,现在把身体搞亏了吧?知道健康的重要了吧?你是到你老婆这里疗养来了,以为人家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王志远笑说:“行行行,只要肯赏你老公一口饭吃,你说什么都行!”
王志远抱着她温存了一番,然后丢开她继续看报纸。沈春雪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困惑,觉得眼前的他既陌生又熟悉。
随着看报纸的新习惯出现,王志远又对看电视发生了兴趣。以前他从不看电视,说电视是给无聊的人看的,充满低级趣味。现在,他自己没有任何解释,就从高级趣味过渡到了低级趣味,有时还被逗得嘿嘿直乐。电视这东西,你说它俗它就俗,你说它雅它就雅,反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乐趣。王志远从以前看电视时坐不住,到现在开始追着看午夜场一套陈腔老调的国外电视剧,沈春雪觉得没意思的,他倒看得津津有味。
王志远有了向一个居家好男人蜕变的潜质,按理说沈春雪应该高兴才对。但沈春雪没法这样乐观。王志远平时是很顾家,可顾到这个程度,总是让人惴惴不安的。沈春雪不知道这些新变化意味着什么,但她本能地想到一个中年男人改变固定的生活习惯是不正常的。不过,一想到离婚对他造成的打击和损失,她决定不把这些事情看得太严重。
沈春雪的妊娠反应有时强烈有时平常,最近似乎有点见少的迹象。这天吃过晚饭,王志远要洗碗,被沈春雪赶出了厨房,他便看报纸去了,看报纸的同时还开着电视。沈春雪洗碗控干水后放好,收拾完厨房的杂物,她突然想到要拖地。这以前她不敢用力,拖地都是白天等王志远走了,在干净的拖把上稍稍淋点水,然后看哪儿脏就重点对付一下。没想到她这次偶然多事,刚搬出地拖和水桶,王志远就有了行动。
沈春雪说:“老公你干嘛要抢我的事做,男人做这事好像有点丢脸吧?”王志远说:“我关心一下我的宝贝,这有什么丢不丢脸的。关心有口头上的,也有行动上的,我就是要来点行动上的关心,表示表示你老公我不是一般的男人。”
沈春雪一愣,她又感到了一种新的变化。以前王志远不时喜欢耍嘴皮子幽一默,话说得漂亮可没多少实惠。现在他油嘴滑舌依旧,对家里的琐事却越来越上心,竟然连拖地这种事也抢着干。要知道,据沈春雪往日对他的了解,这个男人十几年来连双袜子也没洗过。
王志远高大的身躯佝偻着,卖力地来回挥动拖把,让沈春雪看得有些不习惯。王志远埋头苦干还不忘了卖弄口舌:“怎么啦宝贝,一句话也没有,就这么容易被你老公感动了?”沈春雪闻言嘁了一声:“感动什么呀,我还怀疑你干嘛对我突然这么好呢!是不是真在外面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王志远直起身,拖了几下地竟把他弄得气喘吁吁:“你看你……还真不能对你好了?”
沈春雪说:“你要好得光明正大我当然没意见,可你要是做贼心虚对我好就不行。”王志远说:“对你好一下还变成坏人坏事了,宝贝你是存心找我茬是吧?再说了,好就是好,哪有你那么多讲究,你这人为地给你老公的爱心胡乱定性,很容易搞出来个轰动社会的冤假错案的!”沈春雪说:“冤枉谁也冤枉不了你,别以为弄点小恩小惠就能贿赂我,你那些历史污点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作为那些受过你欺负还将继续被你欺负的女人的代表,我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王志远摇摇头叹口气:“经验主义!经验主义害死人啊,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宝贝你中毒太深了,深到了你老公的大好形象都被你一两句话就破坏了的程度。女权一抬头,男人就成了落水狗,日子难过啊!”
沈春雪抿嘴一笑,上前抱着他的腰说:“这就难过了?我还没找你算总账呢!”王志远说:“女人找男人算账,多半都是因为搞出人命又不肯负责。你老公好像还没打算畏罪潜逃吧,你要是真把他逼急了,说不定他就打算越狱了。”沈春雪说:“他敢!”随即捶打他的后背,“你怎么那么讨厌啊,我都烦死你啦。”王志远嘿嘿一笑:“你烦我就对了,要是你老公没本事让你烦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只有在这一刻,王志远才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把日子过得如鱼得水的男人。对于一个在白天的现实中屡屡碰壁的人来说,沈春雪和沈春雪所在的这个家,越来越对他有种难以摆脱的吸引力。他已经不再怀有梦想,也不再幻想重新回到抛弃他的世界,女人的温柔和家庭的舒适,就像一剂麻药一样,可以暂时麻痹他的神经。眼前的日子越是让人留恋,过去的时光就越是被无限地放大,充满令人回味的光明。
第二天天气很好,楼宇上面有大片大片的蓝色天空,阳光甚至带着一点清凉的味道。他们租住的地方后面有一块小山坡,各种各样的鸟叫声此起彼伏,似乎都在歌颂这晴朗美好的一天的到来。沈春雪的厨房侧对着那座小山坡,她推开玻璃窗,迎面吹来一股带着树木气味的清风。
餐桌上,沈春雪说:“今天外面的天气真好哇,感觉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真想到外面去透透气。”王志远正在喝豆奶:“是吗?”沈春雪说:“老公,我搭你的车出去,然后自己再打车回来好不好?”王志远几乎被豆奶呛住:“不体谅你老公了吧?把你一个人扔在街上,你就不怕你老公吃不下坐不住老担心你?”沈春雪说:“夸张!不想搭我就直说,别把自己搞得这么伟大。”
王志远说:“天地良心,我不在身边真怕你一个人出点什么事。”沈春雪说:“行了,我找小玲陪总可以了吧,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想什么。”王志远说:“想什么?”沈春雪说:“防抢防盗防老婆呗!”王志远说:“什么意思?”沈春雪说:“装傻吧?再装可就露馅了。”王志远说:“你老公这回可真没装,不懂装懂才傻呢。”
沈春雪说:“你们男人,还不是都怕老婆偷东西。”王志远大叫:“偷东西?哇,都搞成一家人了还算偷?男人有些东西用来偷着乐可以,想偷走也不成啊!”沈春雪拿起一根黄瓜砸过去:“谁跟你这老男人是一家人啦!”
王志远出门后,沈春雪没和朱小玲一块儿出去,朱小玲一句话就干脆利落回绝了:“烦人见烦人,烦上加烦,你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下吧。”沈春雪放下电话琢磨,朱小玲这事肯定不是小事,要不她不会这样没遮没拦。在沈春雪的印象里,朱小玲是那种出了小事喜欢藏头露尾遮掩一下,出了大事说不定反而像个冲天炮嚷得全世界都知道的人。既然朱小玲叫不动,她就没打算惊动李芬。她搬家后就一直很少给她们电话,好像她也有事要忙。沈春雪叹气,她感觉她们之间似乎空间的距离和心间的距离都越来越疏远了。
午后,沈春雪半躺在摇椅上翻一本孕期常识的书,手机显示收到了短信。沈春雪丢下书去茶几上拿手机,发现短信是要她去城市广场看看王志远。沈春雪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谁而且没安好心。王志远到底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沈春雪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要她去看一场戏,这场戏一定会与女人有关。
沈春雪脸上有些发烧,因为她一想就想到那种事情去了。这段时间他们在禁房事,她怕王志远憋不住,提出可以用别的方法帮他,被古板的王志远当面否决。她想,王志远要是自己通过别的什么途径解决,她也不会过于责备他。
本想不去,但最后还是打车过去了。广场上人还挺多的,沈春雪一时间没看到王志远在哪里。她走下出租,站在那里东张西望走动,没有发现就在旁边的一辆车上,丽姐正冷笑着戴上墨镜,车窗缓缓关上的同时,小车从她面前无声无息滑过。
沈春雪找得气馁,手机短信又来了,只有两个字的指示:喷泉。沈春雪看完短信,本能地觉得受到了监视,有些惊慌地打量四周,似乎广场的每一个人都值得怀疑。在那么多双眼睛之中,她不知哪一双眼睛始终关注着她,所以对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冷眼相对。
喷泉池里喷出美丽的弧形水花,环绕着泉中耸立的一座少女雕像。沈春雪走近时才发现,因为害怕被水溅湿,没有多少人坐在喷泉旁边,喷泉周围就显得相对空旷和安静。沈春雪绕着喷泉走,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那里。不用细看,她知道那一定是王志远。
这之前,她一直担心会看到两个搂抱在一起的人,所以一路走来心跳得非常厉害。待到看清再没有其他人之后,她下意识舒了一口气。
王志远对身后有人窥视一无所知,坐在那里偶尔动一下。他的公文包上放着瓶喝了一小半的矿泉水,手里捏着块干面包,不远处有两只鸽子啄几下又警觉地看看周围。王志远有一搭没一搭掰着面包——他在喂鸽子。
沈春雪没有上去叫他,明白他在干什么之后就傻在那里。王志远那种落落寡欢的样子,比之跟她生活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差别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