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上起来练的是太极拳,也可以说是‘行气术’。‘行气术’可以站着练、坐着练、躺着练、走着练。太极拳可以说就是一种‘走着练’的‘行气术’,它是一种高级气功。我师傅的功夫很高,跟他推手,仿佛手触棉花,脚踏浮萍,虚无飘渺,如坠雾中。他说即使一个人坐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他也能发功给他治病。我身体假如有些不舒服,找他推推手马上就没事了。”
“他这些本事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呢?”维红刨根问底。
“不是很清楚。他只说过他的师傅传他的时候已经九十多岁了,但是过马路时,他师傅却总是牵着他的手,带他跑过马路。”
“你救那个白血病人时,他赞成吗?”维红问。
“他坚决反对。他说:‘这种事做不得的!这是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发功发的就是元气,元气就是命啦!多一点元气就多一点命,少一点元气就少一点命。’他经常举起右手对我说:‘我这只手是能够救得了死的!但如果我见一个救一个,活不了多久我自己就得死。’他对我非常看重,他说:‘别人是徒弟找师傅,我是师傅找徒弟。我只传了你一个人,连自己的儿子都没传,他不成器。粘住我啊!不要脱伴啊!把我的东西都学去啊!’”
“那你现在来鹏城,岂不是有违师训?”
维红说这句话的时候,本带有开玩笑的性质,不料这句话却触动了高照的心事,揭到了高照的伤疤,戳到了高照的痛处。维红突然发现高照不说话了,只见他双眉紧蹙,嘴唇嗫嚅,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急促。
“你没事吧?”维红关切地问高照。
高照没有回答维红的话,只是喃喃自语地说:
“一切……都是因为来这里……全都搞乱了……白血病人死了……师傅的愿望辜负了……妻离子散……身陷……”
说着说着,他的胸脯急剧地起伏,最后,干脆掩面大哭起来。高照哭得很伤心,近乎歇斯底里。维红从来没有看过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如此不顾一切的痛哭。她有些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安慰高照,但不知从何下手,惟有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高照,小声说:
“我们往回走吧,老中医在等我们吃饭呐!”
32、妒火中烧
何琴现在看到维红和高照在一起就眼中冒火!
高照对她始追后弃——尽管她知道原因在己,但总像是原本可以得到一件东西却终未得到一样,心潮难平!本来,她对高照有些怨气。现在,又平添了一股对维红的妒意。对高照的怨气,她找不到发泄口,因而无法发泄;而对维红的妒意,却能找到宣泄的突破口。于是,她把对高照的怨气与对维红的妒意加起来,一古脑地朝维红身上泼去!
“孙律师,我们那个索赔的案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何琴打了个电话给孙律师,她认为通过跟鹏城花园打官司,迫使其付出巨额赔款,就可以让维红的上司责怪其工作不力,甚至一怒之下撤掉维红,或者将她调出鹏城花园。尽管这种想法非常幼稚,但何琴却天真的以为这是一柄杀手锏,她要高举这把杀手锏朝维红狠狠地砍过去!
孙律师的答复是:诉状已经交到区法院,今晚就请民事庭庭长吃饭。孙律师提出晚上最好是带两位小姐去,他问何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大把!”何琴说,“要什么类型的?”
“波大的。”孙律师脱口而出。
“要台费的喔!”
“洒洒水啦——”
当天晚上,何琴带着一个乳房特别肥大的小姐,来到新世纪酒店二楼的“好世界”海鲜酒楼。这是鹏城最高档次的酒楼之一。她们穿过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在佩着红绸带的、修长而美丽的谘客小姐的引领下,一路踩着鲜艳柔软的红地毯,走进了豪华气派的“瑞士厅”。
她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三位先到的中年男人的欢呼。“好靓喔——”“好大耶——”的惊叫声,与服务员摆盘放碟所发出的清脆的器皿碰撞声,响成一片!孙律师两眼痴痴地紧盯在那位小姐的圆球似的胸脯上,以至于都忘了给大家做介绍。
“孙律师,不是这样的吧?把两位小姐给我们介绍一下啦!”在场的一位男士说。
“上座!上座!坐好了我再给大家介绍。”
孙律师大声嚷着,两位小姐在一片“坐、坐、坐”的附和声中,坐到了三个男人的中间。
今天到场的三个男人,一位是区法院民事庭庭长,另一位是孙律师的客户白经理,再一位就是孙律师自己。民事庭长说话不多,显得比较老成持重。白经理坐在何琴的旁边,不停地为何琴夹菜,装出一副殷勤有加的样子,何琴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自命风流的花痴。最数孙律师话多,唧唧咋咋说个不停,一只手常常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放在“大波小姐”的肩上和腿上,毫不掩饰自己身上那种法律痞子的油气和流气。
大家在吃饭时没有半句话谈到打官司,话题全是发生在鹏城的各种奇闻逸事,其中夹杂着一些黄色笑话和色情谜语。
何琴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好世界”吃饭了,她知道这里是鹏城消费最贵的酒楼之一。其实,这里的菜肴与许多地方相比,无论色、香、味、形都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它的服务要胜人一筹。比方说吧,这里的服务小姐在席间会询问每位来宾各自需要上什么茶,这时,她们并不会去直接问客人姓什么。但是,当她们把不同的茶泡好端到客人面前时,每位客人都会惊讶地发现茶杯上写着自己的尊姓:“孙先生”、“何小姐”、或是其他什么的!原来,服务小姐从客人进门起,就开始留意他们彼此间的称谓,并暗暗记了下来,以便在上茶时给大家一个意外的惊喜。
上过果盘之后,民事庭长吃了几块哈密瓜,就起身告辞。孙律师也不挽留,也不起身相送,只是坐着打了个招呼,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见庭长起身要走,何琴有些急了,她拉拉孙律师的衣角,小声说:
“那件事还没谈呢!”
“你放心,已经搞定,保证胜诉。”孙律师向何琴凑过身去,一手放在何琴的大腿上说,“我们那位白经理今晚老婆不在,有些寂寞……”
孙律师话没说完,何琴立刻接了过去:
“不用你说的啦,我跟白经理都已经是一见钟情的啦!白经理这么英俊潇洒,哪个女人见了能不动心?”
“哟哟哟,好好好,那就用不着我拉皮条了!买单!”
五个人吃了四千多块钱!孙律师十分豪气地从屁股后面的皮夹里掏出一叠一千元一张的港币,数了五张扔给服务小姐,又塞了一张到何琴手上。何琴会意地收下了,接着,四个人一起下楼,“大波小姐”上了孙律师的车,何琴上了白经理的车。
33、白经理的“女人经”
白经理开的是一辆自动波的乳白色本田轿车。何琴一上车就看见驾驶台的挡风玻璃前,悬挂着一个非常精致的镜框,里面是一张女人的全身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从长相、到身材、到气质、到韵味,都非同一般。何琴似乎觉得照片上的女人很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但到底是谁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个女人是谁?”何琴问。
“我老婆。”
白经理一边回答,一边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他让汽车发动后停在原地,打开空调,插进一合录音带,车子里立刻爆发出让人蠢蠢欲动、热血沸腾的摇滚乐曲。
何琴问:
“为什么有些人老婆又漂亮又贤惠,可他还要到外面去找女人?”
白经理伸出两个手指夹下歪叼在唇边的香烟,再伸手把音乐声调小了一点,说——“为什么有了那么多钱的人还要去赚钱?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如同对钱的欲望一样,是没有止境的!更何况,女人跟女人不一样,不光长相、身材、神韵、风度看起来不一样,还有性格、谈吐、智愚、刚柔等等打起交道来也不一样,尤其是皮肤的粗糙与细腻不同,凉热不同,肉体摸上去的松紧、弹性不同,乳房和……和……那些地方的形状、颜色、大小、宽窄、深浅不同、男人进去以后的感觉不同,女人在男人的身体下发出的声音、露出的神态、做出的动作、表现的技巧不同——这么跟你说吧,每一个稍微看得过去的女人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都是一首别具风味的诗歌,都是一首风格迥异的乐曲,都是一道不同味道的菜肴,都让我们这些男人神往、痴迷、陶醉、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我们不能总看一道风景,总读一首诗,总听一首曲,总吃一道菜。如果那样的话,再好的风景,再好的诗歌,再好的乐曲,再好的菜肴,最后也会腻味、麻木、厌倦、逃避……”
白经理一番“女人经”侃完,得意地看着何琴;何琴笑眯眯地向白经理投以赞许的目光,心里却暗中骂道“这个乌龟王八蛋”!
何琴这一类人就是这样,她可以一面跟男人调情,一面又对这个男人充满了鄙夷和蔑视。时下流行着一句话:“男人为性而爱,女人为爱而性”,其实也不尽然,得看是什么样的女人,何琴这种女人就可以“为钱而性”!
白经理非常满意何琴的笑容,他伸出右手亲热地拍了拍何琴的脸蛋,便放下手刹,脚踩油门,轿车徐徐地开动。
白经理开车向北,经银湖上了北环。何琴问也不问将把她带向哪里。俩人非常默契地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是熟手——你是老马识途,我也熟门熟路。
车过香蜜湖,白经理忽听得何琴问他:
“你老婆是属于哪种类型的?”
这个问题引起了白经理的兴趣。他放开油门,用脚踮了踮刹车,减慢了车速。
“我老婆是一尊玉雕,是一幅名画,是一个花瓶。玉雕是用来欣赏的,名画是用来收藏的,花瓶是用来摆设的。一句话,都是好看不能用的。我老婆就像一个圣女,看了让人敬畏,不敢去疼爱。我最得意的时候,是带她出入社交场合,看到大家对我投来羡慕的眼神。但是到了床上,我面对的就是神像。我在别的女人面前敢做的事,在她面前不敢做;我在别的女人面前敢说的话,在她面前不敢说;我在别的女人面前敢发出的声音,在她面前不敢发出。这也是一种苦哇!而且,这种苦是外人所看不见的。”
白经理两眼紧盯着路面,神情中确实有点忧伤,证明他说的是心里话。
34、要死要活
白经理的神情,何琴看在眼里,她明白了今晚应该怎样做。
“停车!”
何琴叫道。
“干吗?”
“叫你停你就停嘛!”
何琴撒气娇来,并且放肆地去扭方向盘。
“别、别、别!哎呀……你……”白经理竭力拨开何琴的手,把方向盘握稳,“你开什么玩笑?要闹出人命……”
话音未落,何琴又开始抢方向盘,一边抢还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
“好好好,我停车,我停车。”
白经理拨了一下拐弯灯,然后向右打方向盘。何琴见他准备停车,便松了手。何琴一松手,白经理又一脚踩在油门上,刚刚减速的汽车又飞快地跑起来。
“好啊,叫你骗我!叫你骗我!”
何琴一边叫着,一边就用两手在白经理的颈子上、腋窝里挠起痒痒来。白经理笑着、躲着,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就违章地把汽车停在了路边。
车一停下,何琴就推开车门跳下去,飞快地跑到白经理这一边,拉开车门,把他往旁边的位子上推。
“干吗?干吗?”白经理被何琴弄得晕头转向。
何琴说:“让我来开车!”
“拉倒吧!你会开车?”
“我开车的技术不会比你差!”
“你有驾驶执照嘛?”
“在我包里,你自己拿出来看。”
白经理移到旁边的座位上,打开何琴的挎包找她的驾驶执照。何琴趁着这当儿一屁股坐到了驾驶座位上,熟练而稳当地开动了汽车。
白经理把挎包翻了个遍,没有找到驾驶执照。
“哪有什么驾驶执照?骗我是不是?”
“咯咯咯咯咯咯!”何琴发出鸡打鸣样的笑声,“你看我的开车技术,还会被警察查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