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瞥了他一眼道:“少吹捧些罢。”一面手中的剑压了压,逼着秦若之走出屋门,夜色如墨,外面火把通明。青云帮的帮众都掣着刀枪剑戟在外,当他们看到自家主人被剑顶住脖颈,顿时都大惊失色,不敢上前。
秦若之恨的咬牙切齿,但见门外都是自家人,倒也不甚恐惧,镇定下来,神态自若的道:“王爷,你这样是没用的,就凭你们两个人能脱的出我这天罗地网。”
话音未落,县衙四周,厮杀呐喊声如潮水般涌起,青云帮一众顿时一阵骚动。
一个声音从暗夜深处响起:“什么天罗地网,不过是纸糊的、泥捏的,风吹吹就倒,还自谓固若金汤,真是贻笑大方。”
秦若之骤然变色,这个声音他听过,心中惊骇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正自想着,水溶已经朗朗的笑着接话道:“云溪,你来的好快啊。”
顾淞依旧没现身,笑回道:“你叫人传信给我,说着榆林城里有好酒,我怎能不来?”
水溶笑道:“那你还不现身,弄什么玄虚?”
一阵疾风闪过,火把熄灭了大半,顾淞如大鹏般轻松的落在水溶和逸清身畔,笑吟吟的看着秦若之道:“少帮主,上次面都没见一见,便去了,今日终于得见了,幸会幸会。”
秦若之强自镇定道:“你是侠医顾淞,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淞微笑道:“就你这榆林城,还能拦的住我?实话告诉你,如今鹰军校尉已经将这榆林城围的水泄不通。你们这千把人,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秦若之目瞪口呆,呆了片刻道:“不可能。”
正在这时,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个人,浑身是血,衣衫已经被划烂了,到秦若之面前道:“少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秦若之心头一紧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因为恐惧而脸色苍白,语无伦次道:“都死了,咱们的弟兄,一个都没逃出去,四面都是人……”还没说完,背后不知是谁放了一支冷箭,那人一头栽倒在地,接着县衙之门大开,鹰军将士如潮涌来,不由分说,即和青云帮的帮徒绞在一处,领头的人乃是陈也俊和卫若兰二人。
鹰军才自得胜,士气正高,青云帮的帮众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多时便败下阵来。秦若之看的心急,手轻轻的暗动腰间暗器,谁知顾淞早就看见了,一步上前在他胸口猛力一点,秦若之只觉的半边身体登时软麻起来,动弹不得了。
顾淞冷笑道:“看来你们青云帮惯用暗箭伤人,实在可鄙。”
说话间,陈也俊、卫若兰那边已经事毕,二人呼喝着让人将那青云帮众捆的捆、绑的绑,尽行押下去,才过来向水溶逸清复命。
水溶向卫若兰道:“马上带人去官衙水牢,救转运使刘大人出来。令其好生休息,明日我有话要问他。”
卫若兰领命而去。
逸清看着陈也俊道:“好啊,你们来的可够快的。”
陈也俊笑道:“这都是义德王爷安排好的。如今鹰军已经将这榆林城内城外团团围住。”
秦若之闻此,顿时面若死灰。这会儿换了水溶一脸得意道:“少帮主,如何?方才我就劝你不要高兴地太早。”
秦若之还是不肯服输,扬起头冷笑道:“北静王,你别高兴的太早了,你杀了我可以,可是这个时候早就有人回去报给我爹,不等你赶回京去,那边的事早就完了。”
顾淞呵呵大笑一声道:“报信?你说的是他罢?霏雨。”
暗影里,霏雨推搡着一个人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那“胡主簿”
霏雨笑道:“这人趁乱想要放信鸽通风报信,被我识破,封了他的穴道抓了来,不看不知道,这人还懂得易容,你们猜他是谁?你们可都是见过的。”
逸清道:“我看他走路的步态和神气都有些眼熟,只是委实没见过?端的是谁?”
霏雨笑道:“还是看看他的本来面目的好。”说着伸手从那人腮颊处用力一撕,一个完整的人皮面具被扯了下来。
再看时,那人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逸清和水溶仔细看了看,对视一眼,有些诧异,竟然是忠顺王府的那个家奴?“果然是老相识。”水溶道。
那人哭着一张脸,向秦若之道:“少主,属下无能。”
秦若之一见那人,顿时把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只是摇头长叹道:“你也算我帮的高手,竟然也栽了。”
水溶点头笑道:“好的很,我正愁归京之后没有证据指证那忠顺王,老天便就送了一个来。实乃天助我也。”
逸清道:“你准备怎么办?”
水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回去见了叔王再说。”又看看那秦若之,淡淡的微笑道:“少帮主,这几日恐怕要委屈你了。”面色陡然一沉,向陈也俊道:“来人给我押下去,小心看守。若是丢了这个人,休怪我军法无情。”
顾淞若有所思的看着秦若之道:“这人还有几分功夫,恐怕寻常的军士也看他不住。而且若要押送他回京,难保青云帮的人不会从中劫夺。”
水溶微笑,一脸胸有成竹道:“云溪放心,我自有办法。这人到了我手里,我不会轻易再被那青云帮的人钻了空子的。”
却说水溶识破了秦若之的伎俩,将县衙内外的青云帮的帮徒剿尽,救出了陷在水牢中的转运使刘韬,这才将前因后果了解清楚,原来就在十日前,不知何时阴潜入榆林城的青云帮徒就动作起来,一夜之间占了转运使府和榆林县衙,夺了守军的兵刃,控制了整个榆林,为的就是守株待兔,等着水溶等人来此。那秦若之等心里盘算的是就算是水溶不肯服软,也要绊住他几日,好为京城的乱军争取时间,深知转运使刘韬执掌着整个榆林的兵马调动,便要说服刘韬与他们一气,然没想到刘韬毕竟是武将,自有一番骨气在,宁死不肯配合他们,先遭刑逼,又被下了水牢,秦若之不甘心,转又去威逼利诱曹安,那知县曹安,本就是个软骨头、墙头草,和刘韬素来不睦,又见青云帮人多势众,转运使尚不能与之相抗,故也未细细思量,即便允诺与其合作,所以才有了前面的种种。
此时这曹安见青云帮事败,自思罪责难逃,便悄悄的要潜出城去,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鹰军早将榆林封死,而水溶早就防着他逃走,便叫冯紫英带着人在城门口堵着他,冯紫英一见他,立刻将他捆的似个粽子一般,押来见水溶。水溶一见这个人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立时传了曹安来,训斥一番,就地罢官去职,押解入京,听候皇上发落。
水溶一行在榆林停留了两日,将青云帮的余孽剿灭干净后,令转运使刘韬重新整顿这榆林内外,许他统领榆林一切大小事务。刘韬感激水溶搭救之情,怎不尽力而为?又请水溶在此歇息两日,可是水溶心中挂念京城,哪里还耽搁,即刻下令开拔,鹰军便向京城方向昼夜兼程而行。然而越是着急,越是事与愿违,鹰军返回晋冀一带时,已经临近年关,天降大雪,行进的速度慢了又慢,水溶心中焦急,急切却又奈何不得。
这日鹰军行至朔州,天色渐暗,雪一发下的急了,似扯絮一般,极目处尽是一片素白,不辨天地,着实行不得路了,且鹰军上下因连赶了两日的路,此时具有些疲惫之色,水溶和逸清商议,便就地安营扎寨,休整一日再行。水溶安顿下来之后,先去看了黛玉,然后自己一个人出得帐来,看着外面漫天的雪,闷闷的踱着,兀自思忖该如何是好。
逸清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道:“还在担心?”
水溶头也不回,目光落在远处道:“实在可恼的很,偏偏这个时候下起雪来,耽误了多少行程?”说着叹气。
逸清低头盘算了下道:“算起来若是没有这场雪,再过个七日便可到京,可现在……”见水溶的眉头一发拧起,亦叹了一声,沉吟片时见四顾无人道:“你为何不让人先行传信回京,报给皇上知道?”
水溶摇头道:“不成,此处已经临近察冀之交,离京城已经不远,我们的一举一动怕是都在他们眼里呢,若是传信回去,难保严密,一旦被青云帮的人知觉了,反而不好。”
逸清道:“这说的也是,但如今我们也不知道这京城到底是何境况,又不知道皇上到底对他们的阴谋觉察出了多少,恐难以对症下药。万一……”
他始终还是没把心里的揣测说出来,然而水溶已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沉默了一会儿,笃定的道:“不会。若是他们真的动手了,不会这么平静,秦祎等不到他儿子的回信,大约也不敢贸然行事,咱么收拾了榆林那一帮子,又抓了他的宝贝儿子,如此大的动作,他们恐怕不会不知道,这事一旦传入秦祎耳朵里,他就会立刻举事。加上他们青云帮的势力如今已经是无孔不入,整个京城--只怕皇宫也脱不了,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不过你说的也对,若是能与皇上通个话,知道京里现在是何情形才好拟出对策,以免回京之后临时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