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河花了很大的心力才将心头的感觉压下去,好半天,就转头笑着,朝屋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说:“你们要去院子里堆雪人吗?”
“好勒好嘞!”
“好嘞!”
所有的孩子们都欢呼起来,互相抱着跳着。
“素砚!素砚!”越清河又叫道。
素砚急急忙忙地过来:“怎么了?”
“你去将十皇子请过来,让他一起过来玩。”越清河这话刚落,丽嫔眼神就闪过一丝诧异,素砚也怔怔地没有动身,面色很是迟疑,像是越清河说了什么很荒诞的话一样。
“怎么了?”越清河感觉出异样,问道。
“太子妃殿下纯良,想着数位皇子公主都在此因此也不能独独缺了十皇子,可是,嫔妾恐怕,那十皇子并不会承太子妃这份情。”
越清河怪道:“为何?”
“太子妃虽然来了这大半年,可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根知底的,既然如今太子妃疑惑,那嫔妾就斗胆说了罢。那十皇子是个极其孤僻的性子,其母妃芳嫔,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太子妃还是不要去的好。”丽嫔换上严肃的口气,齐嫔也在一边点着头。
越清河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左右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能有什么好忌惮的,而且今日既然大家都在这儿了,也不能独缺了他,那样就更显得不好了。”
“皇嫂还是缺了他比较稳妥。”年纪最大的夜瑊在一边听着,突然插了这句话。
越清河不解,心里却想着,这肯定是因为那个十皇子性格不好,所以不讨别人的喜欢,可是她又不是别人,干嘛还要按以前那样有区别地对待别人呢?何况那个十皇子她是见过的,生得比这些个皇子都要冷峻标致得多,现在还是个小孩子,等再大了一些,就更加好看了,生得这么好的孩子自然不会是很坏的人,所以现在趁对他的冷落还不是太严重,让他加入到这个大集体中来。越清河想定了,于是对夜瑊说:“他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素砚,你还站着干嘛呢?快去请呀。”
丽嫔还想说什么,夜瑊也还想反驳什么,越清河却一摆手:“好啦好啦,我们等雪下得厚了再去堆雪人吧!现在大家玩游戏好不好呀?”
于是自顾自就带着几个小孩子们去屋子里玩折纸游戏了。
素砚犹豫了一会,还是打伞出门了。
越清河那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对一个才七岁的孩子过来玩众人会有那样大的反应,越清河也不知道她临时的一个看似不偏心的起意,铸就了另一番不一样的人生。
越清河的书房里很热闹,时而转到孩子区给三个皇子讲故事,折纸飞机纸青蛙,时而转到书桌上写几个字,问夜瑊他们三个书里不认识的字,间或让流讼苑里的一大众宫女过来端了许多的各式糕点小吃请几个皇子们吃吃,又或是自己走神跑到屋外看看雪花。
但是那十皇子迟迟没有接来。越清河一边等一边奇怪,素砚是个很得力的宫女,怎么今天这么慢呢?
东宫这边,夜琓在得知太子妃要人去请十皇子时,眉头不禁皱了皱,一边的素砚看了心里打个冷颤。
“她要请,你不会拦着?”夜琓没有表情,语气里却是浓浓的不满。
素砚瑟了一下:“回殿下,太子妃的话,素砚实在不敢反驳,更何况太子妃天真无邪,根本不知道十皇子的为人,如今也只是一时好心罢了,素砚恐怕拂了太子妃的心意,所以……”话说到这,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夜琓。
夜琓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才从恭王府里回来几天,清河就彻底恢复成以前那样随和的人了,且和那几个皇子关系更好了,虽然这看上去是件好事,但他是最清楚不过这里面的道理的——那几个妃嫔的举动,也不过是做给他看的罢了。知道如今他对她的心意变了,所以就见风使舵,也跟着去巴结清河。
清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没有关系,只要她能不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客就好了,听母后说,这几日御膳房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夜琓心里也松了口气,顺带着也默许了那些皇弟的做法。可是,容许他们去流讼苑里,并不是说就能容许所有人都去。那个十皇子,小小年纪就如此阴狠,怎么能保证对清河的安全没有威胁?
刚想打发素砚回去算了,然后转个念头,又说:“既然是她想要的,那就派了人去接十皇子过来,只是记得一定要保护好太子妃。”
素砚不可思议地看了夜琓一眼,太子几时这么宠着太子妃了?连这样的要求都能答应?那十皇子,可是宫里头,谁都不敢招惹的人物呀!
她疑惑归疑惑,得了令还是下去了。
流讼苑外通报十皇子到了的时候,屋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门外素砚先是掀了厚厚的门帘进来,然后打着帘子,让身后的人进来。
那是个浑身是雪的七岁孩童,没有穿斗篷大氅,也不戴帽子斗笠,就穿着一件半旧的猩红袄子,一入门,先是冷冷地抬起头,扫视屋内一眼,将目光落在正折着风车的越清河身上,薄薄的嘴唇掀起一个嘲讽的幅度:“是你,要我过来的?”
越清河被他的气势给震住了,她之前只知道这个十皇子生得很好,却不知道是一个这么冷的小孩,眼神里似乎有冰棱子存在,看谁一眼,那个人就会被冻住。
越清河就被冻住了,但只一秒,她就笑起来,拿着手里做好的那只风车,缓步走了过去,蹲在他身前和他平视,笑着说“是我叫你来玩呀,你怎么不带把伞?冻坏了吧?”说着伸手去拍他肩上的雪花。
谁知道,搭上的手被主人直接甩了下去,十皇子夜玙人小力气不小,清河的手顿时红了一片,夜玙的眼神冷得像门外飘着的雪,口气里尽是嘲讽,不像是能出自一个小孩的口,“不需要你管!”
屋内的几个人登时就忍不住了,就要出言教训夜玙。越清河先于他们出言:“你是我小舅子啊,当然要关心你了。”
真是个有个性的小孩啊,这么高傲冷漠,偏偏又生得这么好看,不过,她喜欢。
夜玙用看怪物的眼神一眼看了越清河一眼,嗤笑道:“那就有劳你关心了。”
称呼都直接用你我的,真不错!越清河笑笑,心里决定以后一定要对这孩子很好。
说做就做,越清河将夜玙拉到孩子堆里,虽然所有人看到他的时候就直接往后面退了一步,夜玙同时在面上无声地笑笑。
“以后大家一起玩吧!”
然而,没有人理会她。
在给夜玙端去零食的时候,越清河被夜瑊拖到一边,严肃地问:“皇嫂,你当真不知道他的来历么?”
“什么来历?我不是说了不重要吗?”越清河奇怪道。
“他是芳嫔的孩子。”夜瑊急于表达什么。
“芳嫔是谁啊?”越清河不理解。不就是一个妃子吗?还是个嫔,不是四妃之一也不是其他的妃子,怎么了?
夜瑊刚要进一步解释,越清河就瞥见门外的雪停了,心里非常高兴,叫道:“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说着不由分说就直接拉起夜玙的手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亲亲热热地说:“你会堆雪人吗?”夜玙冷着脸并不回答。
“你喜欢玩什么游戏没有?喜欢听什么故事没有?”越清河不放弃,继续问。
夜玙仍旧没有理会他,越清河到门外一看,看着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雪已经停了,天地间似乎变得安宁了起来,越清河从地上捏起一个雪团,趁夜玙不注意,扔到他身上,“哈哈!小屁孩,中!”
本以为夜玙要么会开心和她对战,要么会愤怒地和她对骂,谁知道被砸了个小雪球的夜玙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表情。这就让越清河的玩笑行为变成了严重的尴尬了。
幸好很快又一个雪团就扔过来,是夜砜,笑嘻嘻地看着她,手里举着一个小雪团。
越清河很快和他们对战起来,这一场雪下得很大,院子里皇子们闹成一团。嬉笑声不绝于耳。
东宫的夜琓听见了,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那场雪过去之后,越清河和所有人的关系达到前所未有的和谐,唯一让越清河感到一个不稳定因素的人就是夜玙,那天打雪仗,夜玙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们玩笑,不动一下,不说一句话,到最后回去的时候,还是很生硬地拒绝了越清河为他准备的袍子和斗笠。
怪小孩一个,越清河没有放弃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要看夜玙最后被她“收服”的样子,想着就很开心。
日子过得很快,成天和小舅子小姑子玩,和众妃们一起唠家常,除夕就这样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