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掌柜让伙计解开了拴在山子娘身上的绳子。
山子娘开始吃起来,她吃得很慢。其实她不止一次想到了死。但是她一个人死了,意味着家里的山子和英子也会死,她要为这一双儿女屈辱得活下去。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女已经死了,她记得自己出门时,她答应了英子晚上就能回去。她要想办法逃出去,她要回到她的儿女身边。因为山子和英子也只能指望她了,他们的爹爹去了战场,说是跟着国民党部队去打鬼子,是死是活却没有消息。
掌柜见山子娘开始吃东西,微微一笑,带着伙计走了出去。不多时,伙计从地道口把山子娘的衣服扔了下来。
山子娘吃完饭菜,穿上衣服,听着地面上的动静。
掌柜挺着肚子对伙计说:我出去走走,你看着铺子,长点心眼。
伙计点头哈腰地答应着,看着掌柜出去遛弯儿了,便开始打扫柜台。
山子娘听到上面许久不再有人言语,就试探地推了推地道上的门板,但是她推不动,门板好像被重物压着或是已经在外面锁上了。她沉思片刻,开始用力拍打地道的门板。
伙计听到山子娘的拍打声,吓了一跳,连忙跑到门口把药铺们从里面拴上,用钥匙打开了锁在地窖门板的锁。
伙计气冲冲地说:臭婆娘,拍什么拍?
山子娘在地窖里为难地说:我想去茅厕,尿尿。
伙计骂骂咧咧地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个盆子什么的接着。
说完,他就去找盆子。山子娘看准时机,跑了出来,直冲到门口,边跑边喊,试着拔出门栓。
伙计见势不妙,急忙跑过来捂住山子娘的嘴,却把手伸到了山子娘的嘴里,被其狠狠咬了一口。他怕事情暴露下意识拿起顶门的木杠,朝着山子娘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过去。
山子娘只听到脑后吹来一阵风,后脑勺刹那间喷出了鲜血,喷了伙计一脸。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伙计的虽然和掌柜一样歹毒,但还没有杀过人,不自觉被眼前的场面吓住了,木杠滑落到地上,自己也瘫坐在了地上。
此时,恰巧掌柜遛弯回来。他听到情况不妙又进不去药铺,只能在药铺门口等待着,偷偷观察来往的行人是否起疑心,或者是不是已经听到了喊叫声。等到房间里没有声音了,他贴在门上上小声喊:快来开口。
伙计听到掌柜回来了,连忙起身去开门,却两腿酸软站起起来,差点又摔一跤,两腿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给掌柜开了门。
掌柜正想骂伙计,却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咽了回去;弱弱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把尸体处理掉。
掌柜和伙计一起把山子娘的尸体抬进地窖,埋在了里面。
当天晚上,黑白无常鬼差引着一对魂魄在药铺门口停下,山子娘的魂魄走了出来,站进队伍。刚刚走出两步,她停住了,转头看了看身后、站在队尾的黑无常,走出魂魄队伍。她向着村子的方向走,但不自觉地转了个弯儿,又走到了原地,前后不过十米的范围。黑白无常看了看山子娘的魂魄,引着魂魄队伍走了。
“黄泉路,不回头;不沾水,脚尖走。”山子娘犯了忌,她将永远走不出这个圈,只能在这个地方徘徊下去。
原来的药铺经过几代变迁,如今,成了整个富营镇唯一的旅店。
阴间一日,阳世一年。
狗子是和山子以及全村死去的人一起去的阴间。他们在黑白无常的引领下,进入昆仑脚下由手拿钢叉、铁棒的牛头、马面看守的鬼门关,穿过彼岸路,进入地狱。他们被分在了同一间囚室。
崔判官带着两个鬼吏来到关押着狗子和山子的囚室旁,带着这批魂魄来到了阎王殿。
在阎王殿,秦广王庄严地坐在殿上;数十位文武鬼差各站一旁,面容狰狞。
崔判官走到殿上,将生死簿和待审魂魄在阳世的善恶记录,呈给秦广王。之后,转身对着下面的鬼魂喊:见到秦广王还不下跪。
众魂魄应声跪下,均低着头。
秦广王开始宣判:东方元宝村山子,少年枉死,善可抵恶,判决押往枉死城,之后再投入人道,来生投个好人家。东方元宝村狗子,间接残害数十口人命,死不足惜,即刻押往铁绳地狱,受刀劈之苦,将魂魄一分为二,分别投入人道。
山子和狗子的阳世善恶清单分别在枉死城和铁绳地狱算清,并处罚完毕,被押送到奈何桥,饮过孟婆汤后,投入人道。山子投胎到了刘姓人家;狗子的魂魄一份为二,投在了孙姓人家,成了一对只有一半智商的龙凤胎。刘姓孩子出生后,起名叫刘佩;而孙姓孩子中男性孩子取名叫孙威,女性孩子却意外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