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浑江水面宽阔，河道纵横，客货船只往来如梭。这年，一对外乡夫妻在浑河码头边开了家包子铺，夫妻俩做的包子皮薄馅满味香，生意很是不错。
夫妻俩男的姓刘，为人老实憨厚，只知道揉面调馅烧火，一整天也说不了半句话，是个三棒槌砸不出个屁的闷瓜，人送外号刘闷瓜。刘闷瓜的老婆却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模样俊俏伶俐，做事风风火火，人称辣椒面。
这年冬天的一个早上，大雪漫天，包子铺刚开门，辣椒面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瘸腿老乞丐蜷缩在门前，冻得瑟瑟发抖，鼻涕都拖到了胸前。辣椒面刀子嘴，心地却软，她稍一犹豫，就把老乞丐叫到铺子里，生了炭盆，端来了热粥热包子。老乞丐一顿狼吞虎咽，吃饱后哆嗦着给辣椒面不住磕头道谢，嘴里“嗬嗬”有声，却说不出话。原来这老丐不但是个瘸子，还是个哑巴，辣椒面动了恻隐之心，正好铺子生意越来越好，正缺人手，她就把老丐留下，到后厨专门劈柴烧火。
刘闷瓜才开始有些不乐意，怪辣椒面多事，但当他见到老丐身残口哑、浑身冻疮的可怜样子，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镇子上有个地痞无赖，叫熊六，生的力大无穷，能单手抓起二百多斤的磨盘，三拳捣死水牛。靠着一身蛮力，熊六在镇上横行霸道，经常带着一帮混混在浑江上横起滚刀锁链，强行索取过往船只的钱财。
这天，熊六经过包子铺，一眼就瞅见了面容娇美的辣椒面，他一时心猿意马，忍不住走进来，要了笼蒸包，边吃包子，眼珠子却不住在辣椒面身上扫来扫去，嘴里还不住对着辣椒面胡扯。这样的客人平时也不少，辣椒面也没太在意，其他客人却知道熊六不好惹，远远的躲开了。
熊六见辣椒面并无愠色，更加放肆，竟然伸手在辣椒面胸前摸了一把。辣椒面面色一沉，随即又嗔笑着，伸手打了熊六的手面一巴掌：“怎么？想吃奶了，回家找你娘去，别在这里伸爪子找骂。”
辣椒面这一嗔一笑，把熊六的骨头都笑酥了。从此有事没事他就往包子铺里跑，还经常对辣椒面毛手毛脚，辣椒面也不恼火，刘闷瓜不干了，一次想抄起菜刀去找熊六拼命。辣椒面狠狠瞪了他一眼，刘闷瓜立即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半截。
这天熊六又来包子铺里胡闹，正当他肆无忌惮的跟辣椒面调笑时，突然跑出来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拔出刀子往熊六身上扎去，边刺边叫：“叫你欺负我娘，杀了你这坏蛋。”熊六大惊失色，幸好他躲避快，刀子又不太锋利，只划破了皮。那男孩是辣椒面的独子小龙，熊六大怒，一把抓起小龙，在空中旋了两圈，就要摔出去。熊六这招叫霸王举鼎，那年他曾经这样抓起个二百多斤的大汉，摔出了几丈远，大汉当即就被摔成了烂泥。辣椒面一见，不禁大叫：“住手！”闻讯赶来的刘闷瓜隔了老远，也已经救不及了。
眼见惨剧即将发生，突然远远传来几声微弱的“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是敲的鼓声，鼓点一阵快，一阵慢，非常有节律。熊六听到鼓声，突然呆住了，继而他的脸色展现出一片迷茫之色，表情一时兴奋，一时沮丧，脸上一阵红，一阵青，随着鼓声越来越快，熊六眼中充满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大叫一声，丢下手里的小孩，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辣椒面抱起小龙，见儿子没受什么伤，立即奔出铺子，四下里寻找了半天，不久面色凝重的回来，问丈夫：“刚才你有没有听到鼓声？”刘闷瓜摇头说没有，再问店里其他人，人人都摇头，说啥也没听到。
辣椒面脸色依旧难看，小龙以为母亲生气了，就小声说：“娘，你别生气，我听到刚才的确有人在敲鼓，这人敲的真好听，好象老虎在叫呢。”小龙本想安慰母亲，辣椒面听后，却满脸惊恐，一下子用手捂住了儿子的嘴巴，眼里四下里乱瞅，仿佛听到了鬼叫一般。
晚上，辣椒面和丈夫商量，要赶紧搬家。刘闷瓜搔着脑袋说：“为啥？就为那个地痞熊六？”辣椒面摇头：“熊六算个啥，是因为救小龙的鼓声。”
一听说到鼓声，刘闷瓜也有些害怕，忍不住问：“你真听到了鼓声？”辣椒面点头，刘闷瓜有些不信：“我们都没听到，是不是你听错了，或者是走街穿巷卖针线的打的小鼓……”
辣椒面摇头说：“我没听错，那个鼓声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几年前，刘闷瓜夫妻俩本来在老家开了爿豆腐作坊，那年，家乡来了个耍猴的艺人，这人四十多岁，尖嘴猴腮，腰背佝偻，别看其貌不扬，却很有些手段。这人背着一个大包袱，里面都是些大大小小的皮鼓，有圆的有方的有八角的，只要他敲起鼓，那些猴子就非常听话的翻筋斗、竖蜻蜓，玩各种杂耍。周围的小孩子非常着迷，耍猴的走到哪里，哪里就围着成群的孩子。
这天，小龙和一帮小孩子去看耍猴，很晚都没回来，辣椒面出去一问，才知道村里有七八个小孩子都不见了。辣椒面吓坏了，跟着村里人到处找，找到半夜，人们在山上的废庙里发现了几个小孩子的尸体，更令人发指的是，被害孩子背上血肉模糊，竟然被活生生割去了一层皮，一时间“心肝、宝贝”的哭喊声响成一片。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背着大布袋子一闪而过，直奔山下，人们追上去一看，竟然是那个耍猴的，只见他满手鲜血，面容狰狞，正是杀人凶手。眼见不跑就要被众人打死了，耍猴的丢下布袋子，纵身跳下了村边的河里。打开那个布袋子一瞧，里面竟然是还有气息的小龙，辣椒面抱起儿子欢喜的哭起来。原来众人找寻到废庙时，耍猴的还没来得及动手，小龙才捡了条命。可村里人都不明白，他们和那个耍猴的无冤无仇，他为啥要下此毒手呢？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辣椒面夫妻俩睡到半夜，朦胧中突然听到隐约的鼓声，鼓点似有似无，似吟似泣，竟然有种难以抗拒的诱惑。辣椒面听得昏昏沉沉，无意中一摸身旁的儿子，发现小龙的被窝里空空如也，辣椒面刹那间惊醒过来，她推醒丈夫，两人跑到院子一瞧，发现小龙目光呆滞，正光着脚往门外走去。辣椒面叫儿子的名字，小龙也仿佛耳聋了一般，院外的鼓声越发邪门，仿佛有种让人心驰神往的诱惑力在耳边轻声低唤：“来吧来吧。”引诱得夫妻俩也不禁迈步朝外走去。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铜锣声，“咣咣”两下，一下子就让辣椒面清醒过来。她猛得一咬自己的舌尖，一股刺痛让她摆脱了鼓声的诱惑，一把抱住如痴如呆的小龙，之后拼命大喊了一声：“救命啊！”
随着她的尖叫，鼓声戛然而止，惊醒她的锣声也无声无息，只见墙头上黑影一闪，刹那，辣椒面看到一直白毛猴子背着个油腻发亮的皮鼓，冷冷得瞅了辣椒面一眼，心有不甘的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天，邻家传来一阵悲戚的哭喊，原来他们的孩子昨晚不见了，等找到时，孩子全身鲜血淋漓，早已被害。辣椒面惊慌失措，她知道如果不是那偶然敲响的锣声，小龙也难逃一劫。夫妻俩一商量，立即带着儿子小龙悄悄离开了村子，之后颠沛流离、辗转千里，平安过了几年后，就在他们以为终于摆脱了夺命的鼓声时，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鼓声竟然又鬼魅般纠缠上了他们。
“当家的，咱们走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唉，可惜了这些年咱们好不容易经营的家业啊。”“是家业重要还是儿子重要？你傻啦？”辣椒面“嘤嘤”哭起来，刘闷瓜不再言语，只是唉声叹气。
几天后，人们传言自从熊六从包子铺逃走后，竟然变成了傻子，整天披头散发，颠疯痴傻的狂叫：“老虎来了！”一次不小心跌进泥塘，等人发现时，早泡得如同死蛤蟆一般。平时与熊六交好的地痞流氓，都说熊六是在包子铺疯的，叫嚣一定要为他报仇。
这天，满怀心事的辣椒面正在包子铺忙活，就听丈夫进来唠叨：“真是奇怪，明明刚出笼的热包子，怎么每笼都少了一只呢？”听到丈夫的话，辣椒面来到后厨，果然见到明明一笼十个热包子，可如今揭开笼屉，每笼里全都少了一个。她心里纳闷，这后厨大门紧锁，只有一扇小窗，就是小孩子也爬不进来，包子是谁偷吃的呢？这时她无意中一瞅，就见几只细小的爪痕留在锅台边，随后经过窗台，消失在屋后的小树林里。她立即明白了，这爪痕正是猴子留下的。
辣椒面脸色惨白，当年的耍猴人、蹲在墙头敲鼓的猴子一时涌上心头，她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刘闷瓜见状，沉默良久，随即一拍大腿：“走！”
当夜，辣椒面收拾好金银细软，让刘闷瓜背起儿子，自己悄悄来到收留的瘸哑老丐房外，把一包银两留在门边，然后匆忙跟丈夫上了路。
不想走出没有二里地，就见黑夜里有几个身影站立当地，拦住了去路。辣椒面心里一紧，忍不住颤声问：“何方好汉，要银子说一声，只求放我们全家一条生路。”谁知所有人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不闻，辣椒面打着胆子上前，发现几人手持钢刀，正是与熊六一伙的那帮地痞流氓。可让人吃惊的是，这帮人全身僵直，七窍流血，表情或惊恐，或喜悦，或迷茫，犹如见到了什么奇异的事，可无一例外，全都气绝身亡多时，而在他们脚下，还落着一只敲破的皮鼓。
夫妻俩脸色大变，看情形，这帮人今夜正是要去包子铺给熊六报仇的。可到底是谁杀了这帮人，救了他们全家呢？
虽然二人疑惑不解，可此地不能久留，他们又走了几里地，突然一声鼓声传来，远处的树上猛得蹿下三个黑影，身手敏捷矫健，“吱吱”叫着落在夫妻俩面前，辣椒面一看，竟然是三只背着皮鼓的猴子。一只白毛猴背一只圆鼓，一只青皮猴背一只方鼓，一只癞痢猴抓着一对拨浪鼓，三猴冷冷得盯着刘闷瓜背上的小龙。
这时，一个消瘦鬼魅样的人悄悄走到夫妻俩身后，一副公鸭嗓子说：“这些年我找得你们好苦呀！”
夫妻俩大惊失色，这人正是当年三番五次想抓走小龙的耍猴人。辣椒面知道今日在劫难逃，索性壮起胆子说：“你纠缠我们一家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耍猴人说：“为什么？你们应该清楚，就是为了你们的儿子小龙。如果你们把他交给我，我可以放你们夫妻俩一马。”
“放屁！有本事你先杀了我！”刘闷瓜抄起包袱里的菜刀，就要上来拼命。耍猴人轻蔑的一笑：“就凭你？”辣椒面知道，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很可能就是死在他的手下，只凭丈夫一人根本不是耍猴人的对手。于是她说：“我的儿子不过是一个普通孩子，又不是真命天子，你为啥不肯放过他？”
耍猴人表情古怪的瞅着夫妻俩半晌，半晌才幽幽说：“你们想知道，也罢，那我就告诉你们吧。”他说，大千世界，世人各种各样，但是有一种人却非常特别，这种人是龙属，生于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因此得天地龙气，骨骼清奇，禀性聪慧，被称为人中潜龙。古人说龙生九子，九子各异，其中一龙叫做“蒲牢”，蒲牢形似盘曲，生平喜好吼叫，声振九霄，寺庙道观里各种大小洪钟上的龙形钟纽，就是蒲牢之像。而生于辰年辰月辰日辰时的人中潜龙，如果偶然得蒲牢之气，便生得声音洪亮，说话声气震寰宇。
耍猴人本是一个制鼓匠人，年轻时他得到一本叫上古鼓集的古书，上面记载了古人征战时，制作战鼓的秘技。战鼓能激励三军士气，震天而动地，是军队之魂魄，而战鼓又分三等：末等战鼓为牛皮所制，鼓声坚韧而有力；二等为虎皮所制，鼓声得百兽之王的霸气，激人心魄；一等为战死疆场的壮士之皮肤所制，此种鼓得英雄之气，气壮山河，催人奋进。除了这三种战鼓，古书中还记载了一种特殊的战鼓，此鼓用生于辰年辰月辰日辰时的少年皮肤所制，如果碰巧这少年又是人中潜龙，又恰好得蒲牢之龙气，那么所制出的鼓则是天下极品。敲动此鼓时，惊天地而泣鬼神，三军震动，士气如虹！
当时正值清末，朝廷腐朽，外侮肆虐，光绪皇帝眼见八旗兵暗弱无能，战心涣散，朝局危如累卵，便听从手下一位大臣的建议，决定制造一面绝世战鼓，以激励三军将士。耍猴人得知此事后，突然想到古书上的制鼓秘技，心想如果自己能制出天下无双的蒲牢战鼓，获得皇上宠幸，荣华富贵不是唾手可得吗？于是他从此入了魔道，为了寻找身负蒲牢之气的少年，他走遍天下，残害生灵无数，最后终于让他找到了，而此人正是辣椒面的儿子小龙。
刘闷瓜和辣椒面都呆了，随即紧紧护住小龙。耍猴人阴森森的说：“你们知道了真相，也算死而无憾了。”说着，摘下背囊，从里面拿出一只古怪的皮鼓，此鼓色如黑墨，状如鬼脸，发出阵阵诡异的气息，在耍猴人的拍动下，“咚咚咚”，鼓声像一把铁锤，一下下砸在刘闷瓜夫妻心头。几十下后，夫妻俩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耍猴人边敲鼓边狂喊：“我这鼓是用山魈之皮所制，山魈似人无人性，似猴却食同类，似鬼不入地狱，其皮制的鼓声，能摄人七魂六魄，我再敲几下，你们心脉断绝，必死无疑！”
四、泣血的鼓声
就在夫妻俩渐渐觉得心竭力衰、摇摇欲坠之时，突然远处响起另一种鼓声，此声由低及高，浑厚而高亢，像一股清风，把耍猴人鼓声中的杀气吹得四散飘荡。
耍猴人大惊，停住鼓声大喝一声：“是谁坏我的好事？”
一个身影一瘸一拐的走近，辣椒面一瞧吃惊不已，此人正是被她从雪地救起、又留下在后厨烧水劈柴的瘸哑老丐。可更让她惊讶的是，本来是哑巴的老丐，竟然开口对耍猴人说：“师弟，你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残害无辜生灵，天地不容啊！”
老丐话一出口，辣椒面夫妻目瞪口呆。而耍猴人却立即暴跳如雷：“又是你！上次我本来能在废庙取了小龙性命，被你坏了好事，后来我让白猴去引诱小龙，又是你用一面破锣搅了局，致使他们一家三口脱逃异乡，让我苦苦追寻了好几年，如今你又横加干涉，哼，别以为你是师兄我就怕你，就算师傅他老人家从坟地里爬出来，也未必敌得过我。”
老丐摇头叹息：“罪过罪过，你的那一套邪门歪道我自然敌不过，但是你不该诋毁师傅啊。”说罢，他转身对辣椒面夫妻说，他与耍猴人本来是师兄弟，他们这一门以制鼓为生，又能以密传内功，伴着鼓声发出的特殊音律，攻击人的心脉，使人或癫狂、或迷乱、或疯傻，杀人于无形。当年，耍猴人靠着阴险手段，骗取师傅信任，学了一身本领，后来他为了谋富贵，竟然毒死师傅，窃取了上古鼓集。他身为师兄，想为师傅报仇，却敌不过一身邪门功夫的师弟。后来他得知师弟一心想得到小龙，制出蒲牢战鼓，于是他暗地里几次搞破坏，没有让师弟得逞。不久前，他得知师弟打听到了小龙一家的下落，又要来加害，于是便乔装成瘸哑老丐，藏身包子铺，暗中保护他们一家，熊六和今晚那帮亡命之徒，其实都是他暗地里结果的。
辣椒面一听，一下子见到了救星一般，扑通跪下说：“老人家救我全家一命吧。”
老丐和善的扶起辣椒面说：“放心，只要有我在，小龙不会少一根毫毛。”说着让刘闷瓜把小龙交给他，刘闷瓜赶紧放下背上的小龙，就要交到老丐手里。可是就在一刹那，身为女人的辣椒面偶然一瞟，竟然发现夜色下，老丐本来和蔼的眼光里，无意中冒出一股贪婪、狡诈的邪光。
“慢着！”辣椒面下意识的一把拉回小龙。老丐抱了个空，脸色大变。这时，耍猴人突然哈哈大笑：“师兄，你也不是好东西，你难道不想要蒲牢战鼓？你不想荣华富贵？辣椒面，你上当了，我师兄其实是个伪君子……”
突然，一个白光直射向还在说话的耍猴人。耍猴人大吃一惊，眼见躲闪不及，忽然旁边那只白毛猴纵身跃起，挡在他身前。血光飞溅，一只拳头大小的鼓槌已经插进白毛猴的胸口，白毛猴呜咽一声，顿时毙命。
随即老丐本来慈眉善目的面孔变了，阴恻恻的对辣椒面说：“善哉善哉，你们只要把小龙交给我，我保证只取他的背皮，决不会要他的性命。”
“痴心妄想！”辣椒面没想到眼前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狠毒小人，不禁切齿痛骂。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呼哨，耍猴人和剩下的青皮猴、癞痢猴各自捧起皮鼓，把老丐围在中间，一边敲鼓，一边咬牙说：“师兄，让我领教你这几年有没有进步。”
老丐也从怀里掏出个八角形的猩红皮鼓说：“你那鼓不过山魈皮所制，我这鼓可是暹罗血虎皮所制，那血虎是虎中之霸，虎威振天下，今天就让你尝尝厉害。”
只见两人两猴剑拔弩张，先是耍猴人慢慢敲动皮鼓，跟着两只猴子也跟随鼓点，由慢及快，敲动皮鼓，只听雨点般鼓声袭向老丐。老丐以一抵三，沉着应战。瞬间，各种鼓声搅在一起，一时如万马奔腾，一时如千僧诵经，一时鬼哭狼嚎，一时山崩地裂……辣椒面只觉得五脏六腑翻腾起来，血液上涌，几乎要从脑门上喷出来。刘闷瓜痛苦的说：“等他们斗出输赢，咱们也没命了，你和小龙快……快跑。”话虽然如此说，可在漫天鼓声中，三人如何跑得了？
眼见小龙面如赤火，辣椒面双眼翻白，刘闷瓜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猛得大吼一声，抓起地上一根尖利的树枝，狠狠刺进自己双耳中。刺聋自己的刘闷瓜让妻子和儿子的左耳紧紧贴在自己胸口，再用双手按住他们的右耳，不让鼓声传进他们耳中一丝一缕。
此时耍猴人和老丐已经斗得难解难分，只听鼓声震天，如千军万马在空中激荡，耍猴人口角流血，不禁狂叫道：“老东西，不是你用卑鄙手段先杀了我的白毛猴，你早已死在当地。” 老丐毛发直竖，大笑道：“我早知道你的三猴鼓阵天下无人能敌，这叫无毒不丈夫，你懂吗？”
耍猴人怒气冲天，猛得咬破自己的舌头，一口血喷在自己的鼓面，一时他的鼓声功力大增，震得老丐摇摇欲坠。老丐也不示弱，也照样咬破舌头，吐血鼓面。辣椒面虽然紧贴丈夫胸口，可那无孔不入的鼓声还是让她心神震颤，不久便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天边已露鱼肚白，她用力挣扎的坐起身，耳边的催命鼓声早已消失，只见耍猴人、老丐和两只猴子还呆立在当地，如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是七窍流血，手里的皮鼓跌落尘埃，两人两猴竟然斗得力竭而亡！
辣椒面惊喜不已，赶紧摇动身旁的儿子，小龙慢慢睁开了双眼：“娘，那些坏人走了吗？”
辣椒面又去摇丈夫，却见刘闷瓜仍旧怀抱的动作，双耳中插着带血的树枝，面露笑容，却早已没了呼吸。辣椒面号哭着扑进丈夫怀里：“你这个闷瓜，一辈子不像个男人，我说啥你听啥，为啥临死却抛下我们娘俩独自走了呀！”
埋葬了丈夫，辣椒面带着小龙飘然而去，再无音讯。人们传言耍猴人和老丐虽死，上古鼓集却流传在民间，终究还是有人制出了蒲牢战鼓，不过战鼓终究是战鼓，几年后，大清王朝在枪炮轰隆隆的巨响下，轰然倒塌，而那面无力拯救帝国末日的蒲牢战鼓，后来流落到南洋一带，成了一个富商的收藏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