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形诡异极了,这些人似乎将她当作了另外的一个女人,而她本应该声明自己不是,但是……
宇文爵,刚刚那些人提到了宇文将军……
宛眉生生的把已经到了口边的否定咽了回去,她从不相信宇文爵会来这种地方,但是,在这个可以自由放松,醉卧美人膝的地方,谁又能抗拒得了呢?
耳边,有一个类似疯狂的声音在催促她:沉默沉默,一定要沉默,你能不能引起宇文爵的注意,也许就要看这一次了。
究竟这疯狂的决定是如何下定的,宛眉也不敢肯定了,仿佛那就像是灵光一现一般,她决定闭紧嘴,不说话。
穿过这房间中遮挡的重重轻纱,可以看到正中央是一泓清澈的,微微冒着热气的水池,这天然的温泉池子,在公主府邸中也有这么一个。
宛眉望向四周,周围大约有将近十个年纪和她相仿的侍女,每个人手中都捧着沐浴、梳妆需要的什物,有的还捧了干净的换洗衣物。
如果不是这些侍女的衣饰有异,她还会恍惚以为自己回了公主府。
“好生伺候姑娘沐浴、更衣、换妆,”那名衣饰奢华的妇人挥挥手:“一个时辰之后我要见到她装扮完毕。”
那些侍女们也不说话,只是埋头帮宛眉卸去身上脏乱的衣衫,宛眉想挣扎,可是又想起这里不是公主府,她的身份恐怕也不是公主,何况她一身的尘埃泥土,也正想好好的沐浴一下,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温暖的水温,还有那天然的泉水中淡淡的硫磺味道……
宛眉一边泡澡,一边从澡池边摆放的点心盘子上拿点心吃,走了一天的路真是有点饿了。
她放松的泡在水池中,几乎就要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恍惚中,她只觉得轻纱撩动,一个伟岸的男子身影侵入这静谧的空间,透过轻纱之上的剪影,可以看到他的身材峻拔不凡,那沉稳的脚步声,仿佛是敲在她心口一般。
这么一个陌生的男人闯入,为什么没有人拦着?
宛眉由一开始的好奇而变得惊慌失措,围在池边的侍女们不知去了何方,她在这温热的奶白色池水中,未着寸缕……
她惊惶的将身子缩到池水的深处,只露一个头部在外,长长的头发都被她用来掩盖身体的重要部位。
那个身影在轻纱外停住脚步,静静地站了半晌之后,没有继续往里面走,良久之后才转身离开了。
宛眉长舒了一口气,余惊未定的缩在池水中发抖,然后又是脚步声……几名服侍她出浴的侍女出现了。
“刚刚进来的是谁?”宛眉心有余悸的问。
“刚刚?没人啊……”侍女中的一名回答着,她的眉目里带着笑意:“浴室外面有我们的姐妹守住,没人能进来。”
可是刚刚明明有人……
“刚刚……”那名侍女撩起宛眉的长发,细心的帮她用梳子梳顺,然后用配以玫瑰纯露的皂角水清洗:“水温很高,姑娘怕是泡温泉时间太长,睡着了,做的是一个梦吧?”
做梦?可能吗?
宛眉偷偷用手掐掐自己的胳膊,好疼……不像做梦啊……
诡异啊……
侍女们服侍宛眉出浴,进退有度,一招一式的不比公主府中的侍女差,宛眉越来越觉得这个情形诡异,可是又不好说些什么。
侍女们给她换上的衣物全是一水儿的上好料子,薄薄的绮罗上用金线还有银线绣着山川以及花鸟走兽的花纹,仕女们为她梳头,挽髻,对她额间的红色胎记赞叹不已。
可是宛眉并不想以这胎记示人,她微启樱唇低声说:“额上给我贴一片花钿,挡住这胎记。”
“是……”侍女虽然对她的这个要求感到奇怪,但是还是从梳妆盒子里面,拿起一片薄薄的用蜻蜓翅膀剪成梅花形状的花钿,贴在她的额头上。
这种蜻蜓的翅膀本就闪着璀璨的蓝绿色光芒,更难得的是薄若轻纱,剪成花钿之后,上面又覆了一层薄薄的金粉,正正好好的将她额上的胎记挡住。
宛眉愣愣地望着铜镜里面变得陌生的自己,她向来都是素面朝天的一张小脸,从未如此打扮过——更不要说是盛装打扮了。
面前铜镜中的这名含羞带俏的女子,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眉宇间却有意外的出现某种她自己都不自觉的风情,那是一个疏离于尘世之外的淡然,还有一点点的不自觉的纯真?
侍女们呈上来的一层层繁琐的华服,每一层都是那么摇曳生姿拖拽出好几尺的裙裾,完全不像是她平时穿着短小紧窄的胡服胡裙。
宛眉被这一件件的华服震惊了,记忆之中,即使是母妃,怕是也从未穿过这样繁琐奢华的衣衫,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任侍女们围着她忙碌着,她的思绪飘荡于此时此刻之外。
她的小脑袋在飞速的运转,现在她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是将她当作了某个别的女人,那女人本已经答应好要来这里,可是阴差阳错的让她误打误撞的代替了这名女子。
这里是军妓挂籍之处不是吗?
难道那名神秘的女子也是一名军妓?可她与宇文爵又有什么关系?
宇文爵……
宛眉在心间默念着他的名字,慢慢的闭上眼睛,刚刚那妇人说是要让她去引起宇文将军的注意,这又代表了什么?
越来越深的疑问令她几乎窒息地站在原地,直到妆成,她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看,反正只听得周围这些侍女们一致的赞叹之声。
环佩叮当之声,刚刚离开的那名华服妇人又出现了,看看宛眉的妆,赞许的点头:“不错……”
她挥退众人,绕着宛眉看了好几圈,终于满意的开口:“我说杜意如杜大小姐,早在你来我响月楼的第一天,我就看出你是个美人胚子,其实又哭又闹何苦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宛眉无法接她的话,只得静静地听着。
“我这个响月楼可是响当当的正经官办的买卖,”她继续苦口婆心:“再说,陪着边关的将领们唱唱曲,弹弹琴,喜欢的就收为入幕之宾,不喜欢的就婉言拒绝,嬷嬷我可是从未逼迫过任何姑娘。”
宛眉好奇的看着她口沫横飞的唠叨,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入幕之宾,但是她知道那不是一句好话。
“敢问嬷嬷一句,为什么要让我引起宇文将军的注意?”宛眉最好奇的是这个。
“罪过呀……”那女人仿佛宛眉问了一句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知不知道你能被罚没在掖城作军妓是宇文将军力保的?你父亲犯下的大罪可是株及亲族流放3000里的,妻女充作营妓的,营妓你懂不懂?那是要直接送往前线的军营里面,你能被安排在响月楼不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
宛眉终于明白了一点端倪,原来这个杜意如是受了宇文爵的恩惠,这位嬷嬷就借此安排这个杜小姐献身报恩。
这个戏,演得有点儿大,宛眉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向外渗冷汗,如果宇文爵发现她是冒牌的杜意如,不知道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