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眉一愣,摸索他的额头,触手是惊人的灼热,他,竟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挺着和她谈判完成之后再昏过去?
现在,虽然她因为他无礼的态度而生气,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某种魅力,让她无法抗拒。
突然,宛眉很庆幸他昏过去了,看不见她滑落脸颊的泪水:“该死,我不要在记起那些,再也不想。”她挣脱独孤湛的压制,手腕上的绳子早已经松脱,她伸手揉揉臂膀,想起他炙热的眼神还有双手……他的碰触轻柔,可是她知道现在他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爱……她怎么会对这个男人产生感情呢?
他真的在发烧吗?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徒劳的,她费力地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试图告诉自己——这确实只是一个交易,她需要他能带她逃走,而现在她也只能屈服他。
这只是交易的一个条件,她试图让自己相信,她可以在他的刻意挑逗下,保持冷静,但是,她的意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漠然的忽视也无法改变他在她的身体里面,激起的那股暖洋洋的慵懒感觉。
“嗯哼,你喜欢……”独孤湛微笑着抬起头,他的嗓音粗嗄暗哑:“这个你没有办法抗拒。”
“这又代表了什么呢?”宛眉将自己的语气控制得很好,十指紧握,指甲都刺入掌心:“之只不过是你的引诱游戏,现在,你在玩火呢,你难道不知道我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我相信……”他带着某种莫名的眷恋一般,轻触她的脸颊,粗糙的指腹拂过她肿胀的唇:“生死很重要,我知道我在玩火,可是……我喜欢看那火……在你的眼中燃烧……”
“玩火的下场会很惨……”
“嗯……我知道……,那就让我们一起吧……”
“少主……”阿依尔低低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就要进城了。”
“好,我马上就好……”独孤湛低声说道,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马车在缓缓的行进,他们可以听见马车通过城门,守关的士兵与护送的军队们的谈话声,他们可以感觉到马车轱辘是国庆石板铺就的街道的时候,车厢的轻颤……
在那一刻,一切周围的事物似乎都已经消逝,宛眉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飘离了躯壳,她完全忘记了此时此刻身在何处,她也从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会如此心甘情愿臣服一个男人。
所以,当她终于从那状况中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独孤湛正懒洋洋地注视着她,黑暗中,他的眼眸善者深思而且沉寂的光芒。
她转过头,然后尴尬的听见马车外面那些士兵低声谈话的声音,她的脸颊涌上红晕。
她刚刚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使她自己觉得惶恐起来。
独孤湛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他侧躺在她的身边,伸展手臂将她搂在怀里,她的头枕在他的胸前,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宛眉可以感觉到他在笑,她抬眼,看到黑暗中,他幽深的瞳孔里面,闪烁着满足而且骄傲的光芒。他这慵懒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游离于丛林深处的巨大猫科动物,而她,就是一个弱小的牺牲品——一头小羊……或者是兔子?
“我恨你……”她本想语气强硬一些,可是最终却只是虚弱喃喃了这么一句。
独孤湛微笑,黑暗中露出雪白的牙齿,他低声说:“恨我吧,不过,在这之前,请先注意一点。”
“什……什么?”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独孤湛施施然的欠身,低头打量了一下她:“再不赶快,怕是一会儿下车的时候会来不及……”
人渣,这个人就是一个人渣……宛眉咬牙切齿的匆忙穿衣,他竟然把她当作傻瓜一般嘲弄,其实,这都是因为他觉得他能控制她。
而这项认知使得她觉得恼羞成怒,他怎么会怎么能,怎么会自大的认为她是可以随意操控的?
虽然他可以操控她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宛眉绝望的咽下那一口恶气,急匆匆地穿上衣服。
马车咯噔一声停住,只听见车外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声说:“喂喂,这里是马厩,马车不能赶进来!”
然后又听见扑通一声……马车外的那个男人没了声音。
宛眉转头望着独孤湛,而独孤湛好整以暇的靠在锦缎的靠垫上,丝毫没有紧张或者是慌乱的模样。
“少主?”
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呼唤着独孤湛。然后车帘被挑开……宛眉与独孤湛两个人本是想对着大眼瞪小眼,这车帘一挑,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望着车门。
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有着宛眉见过的最深邃的黑眼睛,和一头微卷的黑色卷发。
他略显惊讶的望望宛眉,然后转头去望独孤湛,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好奇,可是他的语气淡定:“一路上,我就一直跟踪阿依尔留下的密信,现在,守卫已经被我解决了。”
宛眉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是来救独孤湛的。
“谢谢你,苏日和哲木。”独孤湛缓缓道:“没想到你竟然会一路跟来?”
“嗯,阿依尔早就对我讲了你这些天的遭遇,”苏日和哲木一边说,一边手里也不闲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大堆给养,都往马车上搬:“不过也好,那些西夷的少爷兵,现在在城外翻了天也找不到你。”
“是啊,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离开的时候也会很麻烦。”
“不麻烦……”苏日和哲木从腰间解下一对儿短鞘的短剑,他将其中一支递给独孤湛,然后又解下后背上背着的弓弩,和一斛努箭,同时用宛眉听不懂的陌生语言,对独孤湛说了几句话。
独孤湛显然不喜欢他听到的消息,他急促的用同样的语言问他问题,而苏日和哲木也飞快地回答他。
宛眉用尽了力气,才听得懂一句貌似是北海国阿普图语的音阶,那句话的意思是……夏禹国群龙无首。
怎么回事?群龙?难道是父皇?
可惜,宛眉接下去的就听不懂了,她来来回回望望这个,再望望那个,纳闷这两人究竟知不知道在这空旷的马厩里谈话有多危险。
但是这两人越说越快,似乎就要争论起来。
“好了,就这样!”独孤湛突然又恢复了宛眉听得懂的语言:“就这么说定了,不会更改,明白我的意思了?”
苏日和哲木慢慢的皱眉:“如果你坚持……”
“我坚持,”独孤湛微笑:“我们会逃离这里不是吗?”
似乎,一切情况都失去了控制?
宛眉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呆呆出神,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前途渺茫,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她想相信慕容琛,可是……
从第一次相见,慕容琛一直给她的印象就是过于内敛的一个人,宛眉无法想象这么一个一丝不苟的人会有喜怒哀乐,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她从未觉得这个男人会是她的良人。
可是……
谁又是她的良人呢?眼前突然浮现独孤湛施施然的笑容,她猛地摇头,她才不会把这个可恶的男人当成良人,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一个一个不可理喻的强盗罢了。
而她却选择相信一个强盗而不是一个国家的太子?现在这个情形倒是很讽刺……
宛眉低下头,挽起的衣袖下面,雪白的藕臂上,没有了那个殷红的守宫砂,取而代之的是刚刚他在她手腕上留下的淡淡的指痕……
似乎,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激烈的迸出火花,无论是愤怒还是……每一种情绪都是极端的,近乎毁灭的,而这些情绪,却又是她应极力避免的,她不应被这个男人操纵。
是的,她应该避免陷入得更深,她现在,只不过是想借助他的力量,离开西夷,而当她一回到掖城,回到母亲的身边,她就会让这个男人滚得远远的……
可是……宛眉抬起手,无助的掩住唇,她如何向母亲解释守宫砂的事情?她已经不纯洁了,如何去与北海国的太子和亲?
也许,她会因为失去应用的价值,而被父皇惩罚,也许,会被勒令去某一座皇家寺庙出家?那么,她还坚持回去吗?
宛眉闭着眼睛,想象着未来的命运,即使她未来也许会遭到皇室的驱逐,她也宁可选择回去,她不要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某个男人,她也从未幻想那个夺走她纯真的男人会爱上她,她更没有天真地相信慕容琛是爱她才想娶她。
一切,都是利益,独孤湛要她的身体,慕容琛要她的公主身份,她不知道这两个男人相比,哪一个来得更高贵,而她……哪一个都不想要。
“公主……”阿依尔的声音在门外弱弱的,宛眉将她关在门外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宛眉不知道独孤湛与那个什么苏日和哲木是如何躲藏起来的,她也不想知道。
这个阿依尔,原来早就背着她与这些人联系上,也难怪,阿依尔本就是独孤湛那边的,她又在抱怨什么呢?
叹口气,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放阿依尔进来:“有什么事?”
“对不起……”阿依尔的眼神躲避着她:“苏日和哲木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来不及和您说啊,少主也是……”
“算了,不要说了,”宛眉叹气:“他们在哪里?现在。”
“他们……已经潜出府去了,少主要我回来陪您。”
“陪我?”
“少主说,他会回来接你。”
“他不回来我也不会怪他,”宛眉近乎是虚脱的将自己丢在床上:“我会逃走的,即使不靠他的力量,我也必须走。”
关于逃跑,宛眉曾经想到任何的后果,可是她绝没有想过慕容琛会主动提出送她回国,所以,当慕容琛在第二天拜访她,并且告诉她,他会亲自送她回国的消息的时候,宛眉愣住了。
“为……为什么?”她近乎结巴的问:“你说什么?”
“很奇怪吗?”慕容琛温煦的微笑:“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国?我会派我的亲卫队送你回国,当然,这一次不能走沙漠和戈壁的那条路,赫连子睿会领着我的卫队陪着你会绕远一点儿,走相对平坦安全的官路回去。”
“谢谢!”宛眉抬起头望着他:“真的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宛眉,”慕容琛脸上的表情没变,可是语调却放低了:“你真的不明白吗?”他上前一步,第一次,他似乎逾越了礼数,两个人之间近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太子殿下想要宛眉明白什么?”宛眉后退一步拉开合理的距离。
“我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慕容琛微笑:“不过,我想告诉公主殿下,即使这一次我将你送回去,下一步我还会去接你回来。”
宛眉只觉得舌头打结,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双手交握在一块儿拧绞着,慕容琛的心思她一直知道,可是他从未挑破,没想到他终于说了。
“太子殿下,宛眉当不起您的厚爱,请您……”
“不要说了,我知道公主对我没有太大的好感。”慕容琛仍然微笑:“可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比那个北海国的太子——你父皇口头约定的那个未婚夫差,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宠着你、爱护你、陪你成长,即使我现在没有爱上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此生可以只娶你一个妻子,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这……”宛眉羞红了脸:“太子殿下说这些真是让宛眉受宠若惊。”
“没关系,你担得起这份尊重。”慕容琛目光温柔:“公主可以在这一路上好好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