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眉在房门轻声开启的时候,敏感的睁开眼,然后醒悟进来的人是独孤湛,她微微吐了一口气,刚刚绷紧起来的精神终于放松了。
她是在等他回房间的时候睡着的?
距她回房的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天色已晚,屋子里面因为没有点灯而变得昏暗异常,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仍然可以借着微弱的光线认出来人是独孤湛。
这种默契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也许就是从她醒悟自己在乎他的时候开始的?
独孤湛缓缓地走过来,坐在她的床边,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冰冷中还带有一丝颤抖,他这是怎么了?
宛眉没有出声,她只是在黑暗中默默地望着他,他脸部的轮廓坚毅,可是为什么她会感觉到他似乎带着无尽的哀伤呢?
“我没睡。”宛眉低声回应他:“你有什么事吗?”
独孤湛粗嘎地笑了,他的手掌托起她的下巴:“如果……我现在求你留下,你会答应吗?”他的语气里似乎还有一丝哀求的意味。
宛眉睁大眼睛,略显迷惑地望着他,“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独孤湛霎时间打亮手中的火折,点亮手中的油灯,柔和的灯光照在宛眉的脸上……
灯光下,她是那样的美丽……独孤湛强忍住那个脱口而出的秘密,他想告诉她,他渴望向她倾吐自己心中的爱意,渴望把头理在她胸前,告诉她所有的事。
可是……从何说起?
独孤湛涩声说道:“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宛眉咬住唇,勉强地点点头,她缓缓坐起,仿佛已经感觉到他要谈的事情很重要,可是下意识的,她却又不想听。
独孤湛握紧她的手,彷佛他握住了唯一的希望一般,他摇摇头,把手中的油灯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在她身边坐下。
宛眉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动作,确切的说,此刻的独孤湛眸子迷蒙,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颓唐的调调,看样子他似乎喝了点儿酒。而他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痛苦表情表明,他似乎需要更多的酒精。
他伸出手,却被宛眉握住,可是他执着的将手伸入她胸前的敞开的领口底下,然后他握住那带着她体温的血玉珏。
宛眉感觉到他的手突然碰到那块玉的时候停了下来:“这块玉是你的,”宛眉低声说:“你把它拿回去吧。”
独孤湛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我宁可不要它,不对,我要不要它取决于你。”
宛眉略显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望着他的目光深沉:“你的回答,你会不会留下?”
“不……”宛眉冲口而出的回答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仍然让他脸上的神色一变。
“我不能留下来,我的父皇还有国家需要我,我必须……”
独孤湛抬眼望着她,她的脸孔一时间在他的面前变得模糊不清,但她的话却说很清楚。她是对的,她有未尽的责任,而他宁可杀了自己,也不愿看到她违背自己的意志。
“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北海国的太子?”
宛眉张了张嘴,她原上回答呢?他现在的样子似乎是她负了他一般,可是事实却是他毁了她才对吧?
“这是我的父皇在我一出生的时候就安排好的,”宛眉转过头去:“你不能强迫我对我无法左右的事情作出承诺。”
独孤湛愣了一下,望着她的侧脸,她倒是挺狠心的?难道这小女人就想用这么一句绝情的话……她就用这么一句话想打发了他?
他刚刚想和她说什么来着?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已经回答了他不是吗?
她不会因为他而留下……
独孤湛缓缓的伸手,将她搂进怀中……
“不要,我……”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他将她小心冀翼地平仰着放倒在床上,他压过去,语气里带着一丝嘲笑:“既然,即仍然决定回去,那我们之间的约定就还有效不是吗?”
“不……”当宛眉突然看到独孤湛坚定的蓝色眼眸的时候,一阵突然出现的类似兴奋的惊慌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
独孤湛想做什么,他眼中的灼热的火焰还有脸上不容改变的神情,使得她突然失去了声音,她无法与他争执,他现在的样子,任何人也无法和他说理了吧?
而现在,这样暧昧的环境和气氛……她闭上眼睛迎上他的吻,也许,他们之间没有未来,那么,就再放任自己一次吧。
宛眉知道,他们俩之间的这种不明不白的私情不会有结果的……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一刻,一切时间与空间,伦理与理智得局限都被打破,一切都不重要了……
没有什么是重要的,除了此时此刻,在这阴暗的灯火之下,和眼前的这个男人。
同独孤湛在一起的日子很短,可是她又似乎认识了他一辈子,她在这些天感觉到了所有的新鲜的、害怕的、愉快的、享乐的种种感情,在她年轻的生命中会就此刻下深刻的印痕。
宛眉困惑的想着,迷蒙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极力的想弄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她的心里有如此大的力量,只要他一碰她,就能使她忘记一切……
宛眉惊呼一声,他缓慢而坚定:“宛眉……我想要你知道一件事……你,你坚持要回过去,你还坚持要去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去和亲……”
宛眉瞪大了眼睛,望入他没有焦距的眸子中,他想说什么?
“可是……我要让你记住,无论你嫁给谁,在大婚那天晚上,你只会想起我!”
“啊!”宛眉的惊呼被他堵住,她被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声音中不加掩饰的决心所感染,她被他幽深似潭水般变得深色的眸子所征服。
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他在无意识下说出的这句话是对的,就在这一刹那,她意识到了他说的是真话,无论未来会是什么样,未来会发生什么,她不会忘记他的。
独孤湛低下头,看着身下的她,此刻的她双眼大睁,双颊晕红。
“这里,在这里会被发现的,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没关系,”
然后他将唇移到她耳边喃喃说道:“我们不会有人打扰。”
“爱我……爱我吧……”她的目光深深地望进他变得灼热的湛蓝眼睛里:“爱我……”
他微笑,终于搂着她贴近自己的胸前,宛眉凌乱的长发就像是如水的月光洒满了他的胸前,他微笑着缠起一缕她的头发:“睡吧!”伴着他在她耳边的低声呢喃,再低下头看她,宛眉已经呼吸均匀的闭上了双眼,她真的是累坏了。
“睡吧……”他在她耳边轻语:“我的爱……”
长夜漫漫,他瞪大了眼睛望着空洞洞屋顶,他的宛眉倚偎在他的怀里,长发零乱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仿若孩童般满足。
他搂紧她纤细的肩膊,手指滑下那柔润的肩膀似乎这已经成了常态,只要她在她的怀中,他就渴望。
可是……冷酷的现实他知到……她是他找寻了一辈子的另一半,只要等到时机恰当,他就要完完全全地拥有她,就像他现在这样,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必须保护她。
本是安安稳稳的睡着的宛眉,似乎被一个梦魇困扰,她突然在睡梦中抽噎着,小声的哭着……
“宛眉……”他低声在她耳边呼唤,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醒过来,脸上的表情布满惊惧,独孤湛压抑住一声咒骂:“怎么了?我会保护你的,宛眉,我会永远的保护你!”
宛眉微微的一笑:“我知道……”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她的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水。
独孤湛冷峭倔强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可是你却并不想要我保护。”
宛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无奈:“我们……”
他温柔地笑笑,手指轻轻刷过她的唇:“好了,我知道……”他警告自己还是不要说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因为,他决定做的事情必须面对另一种危险,而那……是他不想要他知道的。
“宛眉,我想你已经决定了你的未来……而现在,我也决定了……我会送你回去,我尊重你的选择。”他声音粗嗄地说,而她的眼中流露无法抑制的哀伤。
她的嗓音颤抖,可是随即又稳定下来:“谢谢你,湛……爱我吧,我要你……”她急切的攀住他:“无论今后如何,此生此世,只有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夫君。”
“呵呵……傻孩子,你这么笃定是不理智的,”他的声音粗嗄:“说不定,你回去之后,很快就会忘了我呢。”
“不会的……”她温柔的触摸他的脸颊:“就像你说的,今晚、明晚以及其后的每个夜晚,直到回到掖城。”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宛眉知道,无论自己未来的命运为何,她的心都会永远属于独孤湛——这个掠走她的蓝眼强盗。
“相信我,再一次就会要了我的命了。”他在她的耳边呢喃耳语。
宛眉温柔地笑笑:“是啊,我感觉到了。”她的手指揿你的画着他的胸前:“我也希望,在你的心里留下我的烙印……”
他也笑了,然后是片刻的寂静,宛眉靠在他的肩上,本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忽然听见他轻声地说:“答应我你会善待自己,答应我你要等我……”
宛眉哽咽:“我……不能……”
独孤湛一僵:“因为那个该死的和亲?”
“是的。”
他突然捧起她的脸颊,让她能清楚看见他脸上的凝重的表情:“你会接受北海国太子的和亲?”
宛眉点头。
“那么我要你知道——即使是要上天入地,我也会成为北海国的太子,我会亲自到中京去迎娶你。即使是你的父皇,他也没有理由反对我们的婚姻。”
一抹淡淡的微笑浮上她唇角:“你的态度倒是非常强硬,可是,我难道还有选择吗?难道你就是北海国的太子?”
他笑了笑低头亲吻她的鼻子:“我不是。”
宛眉轻叹,他们静静地并肩躺了一会儿,然后她轻轻地呼唤:“湛……”
“嗯?”他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的影子落在他坚毅的颧骨上,竟然意外的使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有几分脆弱。
“我真的希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牧民的女儿,如果是那样,该有多好。”
他猛然睁眼,望着她眉间那枚鲜艳欲滴的梅花胎记:“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倦意:“而现在……”
“没有关系,”他安抚着她:“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她轻触他的脸颊叹气:“不过我们拥有此刻,让我们好好利用吧!”
“我懂……”他低语着将她搂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