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柯看着夕河的侧脸,微微蹙起了眉。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对她的话也不甚明白,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哪来的这么多歪心思!”
夕河被他一巴掌拍回了神,缩了缩脖子,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道:“什么叫歪心思!你这大老粗一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凭什——”夕河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柯一把拉开了原地挡在身后。夕河站立不稳,差点栽进身后的小溪里去,却被明柯紧紧拉住,让她贴在自己背后。夕河的胸脯紧紧地挨着明柯的后背,感觉到他规律而稍显快速的心跳,忍不住也抱紧了他,从他背后探出一只眼睛来警惕而胆怯地打量着四周。
明柯刚才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冷肃,那是他与狙击手之间的一种心有灵犀吧,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危险。可就在他将夕河挡在身后之时,那种感觉立刻就消失了,似乎刚刚只是他的一阵幻觉。
明柯的眼睛没有在这附近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但他又不敢让夕河去看,只是弯腰要去拿那枪袋里面的N型狙击枪。可是他刚一弯腰,刚才那种冷肃的感觉就如同针扎一般再次袭来,这次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有一发子弹射在了他脚边的草地上,紧接着又是一发打在了枪袋上,明明白白的一个窟窿,在瞄准镜上擦出一道划痕。
夕河也看见了,她倒是能根据子弹的走向判断狙击手的大致位置,但是自己已经被人家用枪口逼住了,知道大致位置又能怎么样!她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法子,就觉得怀抱一空,明柯已经往前迈了一步,又是一发子弹打在他脚前。
“明柯!”夕河吓了一跳,猛地冲上前将他拉回来,惊魂未定地搂住他。明柯按了按她的肩安慰她:“没事。这个狙击手既然不现身,又不让我们动,自然是在我们身上有所求的。他不许我拿武器,我一动就示警,恐怕,他想见的是你。”
“我?”夕河瞪大了眼睛,“他想让我干嘛?”
明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显然他对我是不会客气的,只要我一动,他就会开枪。”
夕河怕的上下牙直打磕,说话也结巴了起来:“我、我、我……”
“别怕。”明柯有力的手臂拥住她,眼神坚毅,“我和你一起,不用怕,有我。”
明柯将她整个身子都拥在怀里,认真盯着她的双眼:“相信我!”
夕河终于点点头,也紧紧地搂住他的腰,两人面对着前方,缓缓地迈出了一步。这一步于夕河心中简直堪比她儿时学步之时独自迈出的第一步那么艰难,当她的脚落地的时候,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疼痛,没有血腥味,夕河的耳畔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她睁开了眼睛,放开了紧紧抓着明柯的手,又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柯的猜想是对的,对方真的是想要夕河出现在他面前吗?夕河怀揣着疑问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在这时,一阵反光晃了她的眼睛。夕河下意识地伸手微微一挡,随即觉得那光点在晃动,她顿觉有异,便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这是她走的第三步,可是就是这一步,突然从旁边甩出一根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夕河连声音也没能出,就被拽倒在地,明柯大惊,也顾不得那个狙击手了,纵身一跃便向夕河扑去,飞刀甩手而出,先于他人割断了夕河脖子上的绳子,却也在她脖子上不深不浅地擦了一下,这一疼疼得夕河猛地一激灵,见呼吸终于顺畅,手脚并用地往明柯那边爬去。
此刻明柯和夕河之间相差仅有一臂之距,明柯只要再多迈一步就能抓住她的手。可就在此时一声枪响,子弹的力量将明柯的身子猛地往后一带,他肩胛一阵锐痛,眼看着夕河的手离自己远了。下一瞬夕河就被人掐着喉咙提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就逼在了明柯的额前:“双手抱头,不许动!”
这个声音是蓝队大联盟的首领,明柯还记得。子弹似乎卡在他的肩胛骨里,他强忍疼痛艰难地双手抱头看着首领。目前出现在他眼前的仅有两人,一是首领他正举枪对着自己,二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精壮男子,他正掐着夕河的喉咙,虽然如此,但他下手有准,既能让夕河喘得上气,也让她没力气逃脱。
明柯一时无法判断之前那个狙击手到底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便喘了口气道:“你们装神弄鬼的想干什么?”首领的声音依旧无甚感情:“想干什么?想让你们为我所用啊。”
明柯挑了挑眉:“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明柯,我们早已较量过,你带走海博利用他,我自然也能利用你。”明柯这次真不明白了:“海博是loner,他能看出别人的身份,我们又不是。”
“你们当然不是,但是你们与所有人为敌,可以不管他们的身份。”
原来如此,明柯了然,冷笑一声接了他的话:“是啊,让我们杀人,然后无论红蓝你都能拿到身份证明物品了。何况我们与他们任何一人都是敌对关系,自然是要拼命的。”那首领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果然是明白人,怎么样?你们就算不答应,那也是个死!”
好大的口气。明柯在心里冷笑一声,看了双脚悬空呼吸困难的夕河一眼,暗自担心她支撑不住,便不由得放软了口风:“你把夕河放了,我答应你。我们是联盟,你们控制住了我,她也不敢怎样的。”
那首领说的是什么他并没听见,他的注意力全在夕河身上。夕河被勒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却盯着他拼命重复着一句话。明柯仔细核对着她的口型:
“狙击手……不是……他们的人!”
明柯的眼睛猛地一亮,他压低了身子,敷衍地回应着首领的问话,突然见夕河又对他说了一句话,只有两个字:“动手!”
明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夕河就已经动手了。不知何时她已经将自己那针线包拿在了手上,抓起一把钢针也不论是多少了,猛地往掐着自己脖子的男人脸上狠狠一插,只听那男人惨嚎一声,放开了她。
机不可失,明柯趁那首领回头看的时候抓住他拿枪的手猛地往上一抬,听着“砰”地一声枪响,他飞身而起一脚踹在首领肩窝上,只听“咔嚓”一声显然是骨折了。
形势瞬间逆转,但明柯知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因此一把拉过夕河将她拖离了险地:“到河边去!”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从林子里又冲出两人,拿着枪就对他们二人扫射过来。
明柯喊了一声:“屏住呼吸!”就把夕河猛地往河里一推,自己在地上一阵翻滚躲过了一梭子子弹,在溪边低矮的灌木之间来回跳跃,吸引着火力。终于将那两人引到背对小溪的位置,就在这时子弹声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两具躯体倒地的声音,明柯探头一看,都是一枪正中鼻梁,两人已经死了。明柯见危险已经消除,便一个鱼跃跳进小溪,将夕河搂进怀里托出了水面,焦急地喊:“夕河!夕河!”
夕河像只鸭子一样地喷出一口水,咳嗽着道:“没……没事,我肺活量还不错。”明柯见她安然无恙便松了一口气,两人上了岸。
这次蓝队大联盟似乎只来了四个人,不过也有可能他们只剩下了四个人。两个拿着冲锋枪的已经毙命当场,那个精壮男子被夕河一把钢针插进眼窝里,满面流血,此刻却是不知所踪了,恐怕已经借此机会跑了。那个首领却没有如此好的运气,他的位置正是火力点的交叉处,往前走碰上明柯,往后走又迎上了那狙击手的枪口。夕河走上前道:“你虽不仁,但我们不能不易,把这两个人的身份证明物品给我们,我们就放了你!”那首领捧着自己这只断手,听见夕河这样说,眼珠一转刚要开口,夕河就一把提起了斯泰尔对着他,一双眼里射出从没有过的凌厉目光,语气森冷:“别说什么他们的身份证明物品在别的地方这种鬼话,你要是再耍花腔,我们也不在乎多取你一条命!至少,我知道你的身份证明物品就在你身上!”
那首领原本被一个女娃挟持满脸不忿,此刻却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他无法把眼睛从夕河脸上移开,然而看着那寒冰一般的目光,就让他脊梁骨上直升起一阵寒气,背上已经沁出了冷汗。
明柯也是一惊。夕河头发上的水滴答滴答地落下来,提醒着她眼前这个满身煞气的人正是刚才搂着他的腰怕的发抖、靠在他怀里甩着头发上水珠的女孩子——一个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菜鸟。就在他面前,夕河这杯白开水再次凝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刃。
明柯看着她的神情,突然感觉到,这场交锋不仅并未结束,甚至,可能还没有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