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吹打打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直响到容家家门口,很快之前负责给容菲化妆的两人就脚步轻盈却步履稳重的走了进来。那两人一个是常大婶,一个是常大婶的远方表嫂,两人进门二话不说,搀扶起容菲就朝外面走。
容菲这刚被人搀扶出去,容妈就从厨房端了一盆水跟在后面,眼圈儿又肿又红。容玥看了眼容菲就眼圈儿发红的别开了眼,而容爸自始至终都呆在房里没出来。
容菲看到家人这样,也难受的红了眼,可她谨记着常大婶之前的叮嘱,不能出声不能回头,稍有不慎,毁了婚事是小,要承受的后果却是不可预料的。
容菲前脚刚出门,紧接着身后就是‘哗’的一道泼水声,令她背脊不禁一僵,眼泪差点就这么掉下来。
容妈将容菲的反应看在眼里,强忍着把人拽回来的冲动,砰的关上了店铺的卷帘门。
门一关上,容妈就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被容玥给及时搀扶住了。尽管她们都清楚,这阴婚不过是个形式,只是为了了却那鬼的执念,一旦那鬼了却执念愿意投胎,容菲也就恢复正常生活了,可想到容菲所受的委屈,就是禁不住难受。
然而再难受,她们都还得必须撑着,因为一会儿换了衣服还得赶去四合院的喜堂。本来想着既然灵牌被老头随身携带想邀请对方代替沈谦的家人,可对方不愿意,所以只是把灵牌要了回来,至于喜堂,便布置在四合院的南苑堂屋,请魂需要正门进,因此一会儿她们过去还只能走偏门进。
迎亲的队伍是曾道士一伙人。
见容菲出来,一身掌坛师道服的曾道士这才将手中最后几张冥币扔进了门口烧的正旺的铁盆,口里唱诵着经文拐着步子走在了前面。
其他人赶紧敲锣打鼓吹着索拉跟上。
走在最后的是负责拎公鸡和香烛冥币的万强,曾道士的外甥兼徒弟,和容菲还是初中同学,两人平时也颇谈得来。见容菲愣着没动,用眼神示意她跟上,这才走在了容菲后面。
事实证明,道士的路不是走出来的,而是扭麻花给扭出来的,容菲这一路跟的非常幸苦,还好几次险些崴脚,幸好都是身后的万强偶尔扶上一把。别说这身嫁衣行头多不方便,就手里这白灯笼在扭着走的时候还得保持平稳就不是一般的艰难,不过才拐了两条街不到,容菲就累的气喘吁吁了。
也不知是不是今儿日子属阴的原因,天空黑洞洞的,无星无月,呼呼的风声裹挟着毛毛雨,远远看去雾霭沉沉,无端将整个小镇似乎都笼罩上一层泼墨诡秘的阴沉气。一路走来街道两边偶尔几棵树影婆娑,就连平日看起来很有古味儿的条纹遮阳篷布都哗啦撕扯出令人毛骨悚然浮动节奏。
不知是不是错觉,容菲总感觉有不干净的东西一路跟着他们,就算穿着里三层外三层,她还是禁不住冷的想要打哆嗦。尽管身后跟着万强,但她很肯定,此刻神经紧绷的自己哪怕的被一片树叶砸中都能吓得惊跳起来。
所幸这一路虽然感觉漫长,其实顶多也就不过十几分钟的距离,眼看着四合院到了,容菲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先不说吓不吓吧,就光是那么扭着,她都快扭出癫痫来了。
进了四合院正门,曾道一伙人走路总算是恢复了正常,而走在最后的万强也开始撒起冥币来,口中跟着念念有词。那一口一句什么亡魂的,听得原本就头皮发麻的容菲愈发的觉得头皮发麻心脏乱蹦。
如此骇人折磨,一直持续到北苑古井附近的老槐树那才消停。
然而,本该开始请魂仪式的曾道士在看清老槐树周遭的布局时,手中的木鱼棒子不禁蓦然一顿,深深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纷纷停下了动作。
容菲看的不明所以,想要回头问万强,可又不能,只得在心里焦急的憋着。曾道士这反应,明显是出了什么状况!
曾道士愣了没一会儿,就朝万强招了招手。
万强虽然也看出了不对,但曾道士一招手,他还是尽责的拎着东西走了过去。将公鸡放在一边,便开始点香烛少冥币,敬上一杯酒,躬身做了三个揖,然后拿起篮子里剩下的冥币围着老槐树铺圈,完了,才拎起地上的公鸡,掐掉鸡冠,再次围着老槐树淋上一圈儿。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鸡冠那么点,可血却不少,愣是绕了一圈没间断。然而一圈绕完,鸡冠上除了挂着一滴欲落未落的血珠,却并没有预料中血流不止的情况。
待一切准备做足,曾道士这才再次开始开坛做法,诵经请魂。
曾道士法事刚做到一半,周围气温就陡然发生了变化。
一时间,树叶沙沙作响,地上枯叶垃圾卷飞,呼呼怒吼的夜风裹挟着毛毛细雨拍打在人裸露的皮肤上,仿似淬冰的针尖陡然扎进骨缝,再随着血液缓慢侵蚀向大脑皮层四肢百骸。
空气中瞬间弥漫的浓雾蒸腾间,仿似有一条条比黑暗还要沉色的黑影绕着树根儿缝隙扭曲而出。
容菲的视力并不好,可眼下却诡异的看的一清二楚,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仿似连夜风剐蹭在皮肤上的那种冰凉滑腻的触感,都像是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在伸舌头舔砥。
偷偷转动眼珠打量别人,却见大家都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可容菲并没有因此而松气,因为她看到曾道士上身僵硬的挺直着,双腿却筛糠似得打着摆子。
紧咬着下唇捏紧手中的白纸灯笼,容菲死死盯着那些在浓雾中扭曲欢腾的影子,感觉连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沉重的很,就连吞咽唾沫都发梗。
神经正紧绷着,忽然头顶扑棱棱一阵响动。
容菲惊得一震,抬头就见一只肥大的夜鸦蹲在老槐枝头,正以俯瞰的姿态冷冷的注视着她。而更惊悚的是,她竟然在夜鸦的眼里清楚的看到一丝讥笑,这一认知简直差点没骇得她跌坐在地,要不是关键时刻总是万强扶上一把,这场阴婚早就白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