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道,“写来看看。”遂命人取了笔墨来。
小宫女提笔而就——岚岫。
皇后见她字迹清秀,道:“寒翠入檐岚岫晓,冷声萦枕野泉秋。岚岫,你父亲是何人?”
此时,凤仪宫首领太监孙朝恩进殿禀报,“皇后娘娘,素若姑姑回来了,说要来伺候娘娘。”
“就说本宫还睡着,让她歇着去吧。照例赏她一碗补汤,你看着她喝了。”皇后垂目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孙朝恩喏喏而去。
皇后突然感觉疲惫不堪,对岚岫道,“扶我去躺一会。”
朦朦胧胧觉得渴了,皇后道,“水,本宫要喝水。”
一只手轻轻抬起皇后的头,另一只手端着脱胎填白茶杯凑近皇后唇边,缓缓喂水。
抿了两口,皇后舒服的叹息,又喝了两口,呛得直咳嗽,身边人拿帕子给皇后擦拭,慌乱喊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只觉得头晕,连眼睛都睁不开,又沉沉睡去。
皇后醒时,只见太后坐在床边拿帕子拭泪,另有几个太医跪着,宫女都不在,皇后挣扎着想爬起来,“参见太后!”
太后按住她,“皇后病成这样,不必行礼了。”说着指着几个太医,“你们为何不向本宫禀报皇后病情!”
太医们叩头请罪。
“回太后,不关太医的事,是臣妾不让他们说的。”皇后靠在软枕上,神色恹恹。
太后看着皇后衣襟上的斑斑血迹,嘴唇动了动,终究不忍,“皇后,自个儿的身子一定要多多保重,你们先下去把太医院那些上好的药材,尽数挑来给皇后补身子。”
太医们领命而去。一屋只剩婆媳二人。
皇后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着,“太后,臣妾请求,不要为臣妾用尽太医院的宝藏。臣妾已行将就木,不必浪费那些名贵药材。”
太后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出来,“我的儿,你何故要放弃自己!就算你不为哀家,也要为皇帝,为你们那一双儿女保全自身呐!”
皇后也泪水涟涟,挣扎下床,太后拦都拦不住。
皇后道,“母后,就让儿臣给您磕几个头吧,皆因儿臣有事要求母后成全。”
太后吸口气,拭了拭泪,“你说,只要哀家能办到。”
皇后伏地一叩首,“愿母后千岁,儿臣残躯无力,期望昰儿与澄儿能得幸承欢于母后膝下。”
太后道,“你放心,哀家定会好好照料这两个孩子。”
皇后伏地二叩首,“谢母后!二来,儿臣恳请将选秀之日提前,只因儿臣也不知自己还能残喘多久,不能因儿臣而叫秀女们韶华虚掷。”
太后摇头,“皇后,你这又是何苦!哀家坚决不同意,皇后重病,皇帝却大兴选秀,着实叫人心寒。此事万万不可!”
皇后伏在太后膝盖上,“母后~”
太后肝肠寸断,“此事哀家不能答应你,待哀家与皇帝协商一个折中的办法再回复你。”
皇后伏地三叩首,“最后,儿臣希望自己的丧仪一切从简,不必按旧制服丧三年,更不必叫百姓服丧。”
至此,太后已泣不成声,婆媳俩抱头痛哭。
素若及太后身边的芸熙姑姑连忙进屋劝慰不提。
晚膳,皇帝被太后召进寿安宫。
翌日颁旨:皇帝为苍生祈福,今年选秀取消,秀女可归原籍,于民间嫁娶。
举国震惊,几家欢喜几家忧。
说是作罢,太后与皇帝权衡后,还是拟了四位重臣之女的名字,准备择吉日纳入后~宫。
皇帝自此每日探望皇后,用膳在寿安宫,晚间则独自歇在南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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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此消息,苗亦悠松了一口气,双腿盘坐榻上磕瓜子,“皇宫规矩多,怎比的上我家自在,而且早听闻深宫波橘云诡,勾心斗角,不去正好。”
清影倒不乐观,“小姐一无心上人,二无倾世貌,三无好口碑,嫁人无望。本来可以硬塞给皇上,现在只能搁家里孤独终老。家门不幸啊!”
苗亦悠把胸脯拍的砰砰响,“清影,你放心,本姑娘五十岁之前肯定嫁出去!再去帮我拿几个橘子来。”
清影怜悯的看看苗亦悠,挺了挺胸出门了。
“橘子拿来了。”清影进屋一看,苗亦悠在房梁上倒挂金钩。
“小姐,下来吃橘子了。”清影无奈喊道。
“清影,你帮我剥好了。”苗亦悠一晃一晃。
清影剥两瓣就放一瓣到自己嘴里,“这橘子真甜,好吃。”
“小姐,宫里来人了!”莲汐边喊边跑进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丞相苗昱清长女苗亦悠,着封为正一品:贤妃。于四月初一进内,钦此。”传旨公公将圣旨读完,连声恭贺,苗亦悠封赏众人,拿着圣旨闷闷不乐的回了房。
莲汐问道,“清影姐姐,为何小姐不是很高兴,贤妃的品级很低吗?”
清影道,“贤妃是四妃之首。上头就是皇后了,你说低不低。”
莲汐道,“那小姐还不高兴。”
清影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玩去吧。”
苗亦悠在屋内喊,“清影,过来帮我磨墨。”
一团又一团的纸被苗亦悠抛在地上,苗亦悠扔了笔,抱着脑袋,“啊啊啊!到底要怎么和爹说!”
清影道,“小姐,走吧。”
苗亦悠道,“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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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心中都有这么一个地方,当踏上那块土地,心就静了下来。
眼前这座青山,就是苗亦悠的修心之处。
穿过崎岖的山路,踏过陡峭的山坡,又来到熟悉的院落,苗亦悠推开柴门,“娘!我来看你了!”
院内一貌美脱俗的中年道姑正在晾晒药材,见苗亦悠进来,慈爱的笑着,“悠儿。”这便是苗亦悠的母亲亦凌云。
清影福身,“拜见夫人。”
亦凌云道,“不必客气,都坐。红萼,泡茶!”
一个年轻道姑上前斟茶,清影笑嘻嘻的请教,“红萼姐姐。”
红萼回以微笑,继续去晒药材。清影跑去帮忙。
苗亦悠连忙把父亲出征和圣旨的事一一说与母亲听。
亦凌云思忖片刻,道,“悠儿,你这一去,以后恐怕不能常见。苗氏一族乃开国重臣,世代忠烈,只要你谨守礼仪,在宫中必不会太难过。然而高处不胜寒,还需谨言慎行,不可轻信他人。”
“女儿知道。”苗亦悠抱住母亲,“母亲,您回家住吧。也好有人伺候您。”
“我有红萼照应,衣食不缺。”亦凌云抚摸着苗亦悠的小脑袋。
“母亲,祖母年纪大了,天天盼着您回去呢。”苗亦悠感觉亦凌云的手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