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皇帝半眯着眸子倚靠在銮椅之中,神色倦怠的阖目养神。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奴才们一个个的俯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秋若言眼中氤氲,丝毫也没有理会那些人,疾步进了御书房。听到奴才们的声音,皇帝猛然起身,瞬间收敛好脸上的疲惫。才刚起身,就见秋若言脚步匆匆而来。
剑眉微蹙,皇帝看着秋若言沉声道:“言儿,你慢点,别跑。”秋若言大步上前,急切的扑到他的怀里,颤着声音问道:“竣,你告诉我,我爹究竟怎么了?”墨瞳微闪,皇帝看了一眼两旁的奴才们,奴才们都识相的退了出去。看着她额头上的细汗,皇帝牵着她的手,来到銮椅之上,沉声道:“你都知道了。”
秋若言水瞳一黯,眼泪瞬时而下,拽着他的衣袖,说:“竣,你要相信我爹,我爹绝对不还做那样的事。”叹了一口气,皇帝将她圈在怀里,柔声道:“朕信!”
听到他这么说,秋若言的心里才稍稍的好转,大掌温柔的抹去她的泪水。秋若言吸吸鼻子,焦急的问道:“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看着她,随后便将虞庭震拿来的那些信函都给她看了一遍,也告诉她,相府的管家已经认罪,说是秋维和云西国的使臣勾结,而且还从相府的地窖里,搜查出了五十万两黄金。听完皇帝说的话,秋若言紧紧地攥着衣衫,脸色煞白,心底一阵恐慌。
皇帝看到她担忧又无助的眼光,整颗心都被拧紧,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秋若言缄默了好久,才缓缓地低语:“竣,答应我,一定要相信我爹!”缓缓地抬起她的下巴,皇帝深深地望着她,啄着她的唇瓣,低语:“小傻瓜,是你该相信朕才对!”
柔荑紧紧地攥着他的大掌,秋若言笃定道:“我信,我一直都信你!”爱怜的吻着她的额头,皇帝安慰她道:“既然相信,就把事情都交给朕!”
秋若言直直的看着他,眼中的酸涩又渐渐地涌起,皇帝摩挲着她的脸颊道:“别担心,朕不会让你爹有事的。”随后,见她脸上的神情微微的放松下来,他也佯装轻松到:“以后不许走的这么快,要是伤到宝宝怎么办?”见他紧锁的剑眉,还有眼中强装出来的笑意,秋若言虽然心里担忧之极,却也没有表露出来,附和着他道:“是,以后不会了。”
秋若言将脸颊压低,躲过他锐利的目光,娇颜上满满的都是不安。皇帝将下巴贴在她的脸颊上,眼中也是复杂难辨。两人各自怀着心事,久久的没有言语。
秋维坐在书房之中,凝神沉思,丝毫也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向他靠近。虞庭震一身便装,来到他的身边,阴鸷的望着他。半响,秋维感受到他的目光,螓首犀利的看着他。好久,秋维才低声道:“早就知道你会来的。”虞庭震不以为意,径自坐下,平静的望着他。
秋维也缓了思绪,笃定到:“你这么费劲心机,甚至连我的管家都收买了,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虞庭震得意的望着他,张狂道:“秋维,除掉你,是我必须走的一步棋。”眼中闪着惋惜,秋维沉声问道:“这个相位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眯着眸子,虞庭震双目染怒,口气犀利道:“秋维,你少装模作样的。你占了丞相之位,你女儿霸占了后宫之位,你们父女二人早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秋维不屑的讥讽道:“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这样急功近利么?”虞庭震眸中微闪,语气阴狠道:“秋维,我今日来不是和你争辩的。我是要给你看一样东西!”说话间,便将玉钗拿了出来。
秋维双眸一闪,急切的抢过玉钗,紧紧地攥在手中。他的脸色铁青,厉声质问他:“虞庭震,你到底想怎么样?”见他神情紧张,虞庭震心里更加笃定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你自己认罪!”
秋维瞳仁一缩,脸色瞬时转冷,口气硬冷道:“我凭什么要认罪?”虞庭震上前一步,双目灼灼的看着他,冷冷的开口:“就凭你女儿的命!不,现在应该再加上你外孙的命。”
满意的看到秋维眼中那渐暗的神情,他又接着说道:“用你自己的一条命,去换你女儿和你外孙的两条命,很划算哪!”
“你……”秋维浑身颤抖,额上冒出细汗。虞庭震适时的接言道:“我既然有法子拿到你女儿的贴身之物,就说明我有绝对的手段可以置她于死地,即使皇帝对她宠爱有加,可是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吧!”眼睛的余光,不时的瞥着秋维的脸色。
许久,秋维才黯淡的低语:“若是你言而无信怎么办?”虞庭震阴霾的看着他,说:“皇帝对你女儿的宠爱,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你人只是被囚在相府,而非天牢里,就可以看出皇帝对你女儿情意了。所以,你认罪后,你女儿也不会被牵连的。至于我,你有质疑的权利吗?现在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秋维冷冷的笑着,讥讽的说道:“虞庭震,你真的是丧心病狂!”
然,他却丝毫不在意,口气悠然道:“随便你怎么说?但是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过了今晚,你女儿和外孙的命可就保不住了!还有,若是今晚的事,你告诉了第三个人,那么你女儿还是得死!”
重重地溢出一声叹息,秋维低沉道:“好,我答应你!”嘴角缓缓地勾起笑意,虞庭震满意的点头。
眼神触及到书案上那些奏章时,虞庭震的眼前忽的一亮,眼中浮现出的是他和秋维为了朝政而争论的面红耳赤,互不相让。为了彼此的才情,而惺惺相惜的那份知音之感。
只是,天不遂人愿,他必须要夺得丞相之位!
走到门口之时,他停下脚步,沉声道:“秋维,你我同朝为官也快二十年了。今日如此,也是我逼不得已。我答应你,只要你按照刚才的约定,我也会信守承诺,不会加害你女儿。”说完,虞庭震便出了书房,消失在夜色中。
起身来到院落中,秋维仰望着明月,喃喃道:“言儿,爹对不起你!可是爹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
自从秋维出了事,秋若言就一直神情恍惚,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打听秋维的事,可是皇帝命人封锁了消息,她也只是打听出父亲被囚禁在相府。每次她看着皇帝时,就想要询问父亲的近况,但是触上他疲累的眼眸,她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皇帝见她心神不宁,便总是安慰着她,看到他眼中的坚定,她也把心里的不安放下,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皇帝一个人神情肃穆的将虞庭震送来的几封信函,拿在手里,可是眼睛却并没有瞧着上面。手指渐渐地收紧,将信函揉起褶皱,‘啪’的一声,手掌重重的击在案几上,脸色阴沉的可怕。
派人细细的查了三天,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查到,每每想到秋若言那含泪的眼眸,他的心就被揪的生疼!如果不是和她有所牵连,那么就算是再棘手的事,也难不倒他。可是现在有人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还把她唯一的亲人逼上绝路,真的是让他太过难办!他恨死了这种感觉,这种让他快要抓狂的无力感,深深地包裹着他!
‘嘎吱’一声,林安悄悄地推开殿门走了进来,递上一封书函。皇帝看了他一眼,接过后便打开,脸上的神情兀自冰冷,眯着眸子狠狠地说道:“去丞相府。”林安见皇帝神情犀利,便跟着出来御书房。
皇帝一路疾驰,怒气冲冲地进了相府。秋维见皇帝含怒而来,倒是不慌不忙的应对。屏退了其他人,皇帝冷冽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认罪?”
秋维躬身一拜,沉声道:“臣有罪。”
咻的上前一步,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衫,皇帝双目赤红的望着他,厉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相信朕吗?”
秋维稍稍含笑,语气坚定道:“皇上,是老臣辜负了你!请治臣的死罪吧!”皇帝瞳仁一缩,嘶吼道:“你真和云西国的使臣勾结?!”将脑袋压低,秋维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点了点头。
皇帝的墨瞳罩上一层冰霜,狠戾道:“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言儿?”秋维浑身一僵,双拳紧攥,却还是没有说话。
皇帝见他一脸的平静,心中怒气更甚,大吼道:“你要让言儿怎么面对这一切?”缓了一下,皇帝黯然的说道:“你真的让朕好失望!”说完便拂袖出了大厅。
秋维望着皇帝渐远的身影,心中溢满苦涩,却又万般无奈。
回到皇宫时,天色已经渐暗下来,看着四周昏黄的宫灯,厉傲竣觉得前所未有的压力都向他袭来。秋维自己主动认罪,那么就意味着他只有死路一条。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微微一僵,想起那双含泪的水瞳,他的心就被狠狠地勒紧,喘不过气来。
然,皇帝才刚踏进御书房的庭院中,便见地上跪满了朝中重臣,黑压压的一片。众人见皇帝到来,都匍匐在地,异口同声:“请皇上杀了叛臣,以服民心。”眼神瞬间阴鸷,皇帝冷冽道:“你们这是在逼宫么?”
众人一阵缄默,随后还是坚定地说道:“请皇上杀了叛臣,以服民心。”一掌重重的记在大树上,树干微微晃动,树梢发出沙沙声,皇帝一一的撇着地上的众人,一语不发的拂袖而去。皇帝刚刚出了庭院,树干便‘咔吱’一声,应声而裂。众人皆是一惊,都直直的看着虞庭震,他确是面无表情,志在必得的看着皇帝消失的方向。
皇帝一个人慢慢的来到仪銮殿,看着殿内摇曳的烛光,踌躇了半天还是迈了进去。轻轻的推开殿门,走到内殿,见秋若言正倚在软垫内阖目。慢慢的走近她。眼神不自觉的望着她的小腹,虽然此时她的小腹依然平坦,但是将手掌敷在上面,他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掌心下跳动的生命。
缓缓地睁开眼眸,秋若言见到来人,甜甜的笑了起来。健臂将她揽过,埋首在她的颈间,贪婪的吸取着属于她的味道。秋若言也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
好久,厉傲竣才微微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她,低语:“言儿,你要相信朕,一定要相信朕!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秋若言懵懂的看着他,没有深思他话中的深意,却也是坚定地应道:“竣,我相信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压低俊颜,厉傲竣的薄唇紧紧地敷上她的唇瓣,深深地吸允着。秋若言也圈上他的脖颈,热切的回应着他,这个吻燃烧了彼此间所有的热烈,让两人深陷其中,谁也不愿意先放开对方。
直到感受到她的呼吸不畅,厉傲竣才万分不舍得放开她,看着她红润的脸颊,薄唇也勾起了弯弯的弧度。
须臾,他掩饰好所有的情绪,温柔的说道:“朕今晚有事要处理,可能要很晚,你先睡吧!”说完便要起身。柔荑紧紧地攥着他的大掌,秋若言柔柔的看着他,意识到自己死死地拉住他,心里也猛地一颤。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今晚是如此眷恋他的温暖。心底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叫嚷着,不想放开他的手!
俯下身体,厉傲竣轻柔的在她额前印下一吻,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秋若言眼看着自己的柔荑自他手中滑落,掌心中传来的寒意让她一个激灵,看着那抹明黄之色,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秋若言木讷的望着自己的掌心,手掌中还隐隐有着男子的温度。留恋的攥紧手掌,想要将那温度永远的留在手心中,却终究还是徒劳的。等到掌心中那熟悉的温度褪去,留给她的就只有那清冷的静谧……
皇帝端坐在书桌前,愣愣的望着桌上的奏章发呆。眼前的奏章便是百官联名,要求处斩秋维的奏折。殿内的琉璃宫灯照亮了一室的昏暗,去怎么也照不进他的心底。
外面的天际已经微微泛白,林安悄悄地走了进来,俯身低语道:“皇上,他们还都跪在外面,不肯离去。”厉傲竣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取出一旁的玉玺,拿在手中呆呆的看了很久,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女子蹙着柳眉,不安的扭动着身体,额上渗出细汗。“啊……”的一声惊叫,秋若言腾的一下坐起身子,瞬时冷汗涔涔,小腹部也跟着微微的踌躇了一下。回头看着身侧的位置空无一人。
他一夜都没有回来,一个不好的念头瞬时涌上心头。想起刚才梦中父亲浑身是血的看着她,她的心变鼓动的要跳出胸膛,低头看着颈间的玉马吊坠,想起上一次厉傲竣受伤之时,她也是做过这样的噩梦,心里便笼罩上一层寒冰。
随即起身,下了床榻。来到外殿的书案上,打开一个黄色的锦盒,里面是皇帝出宫的令符。秋若言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取了出来,握在手心里。一股浓浓的不安包裹着她,催促着她大步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