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刚刚落下,偌大的木府便已蒙上一层浓密的雾气。
一名年轻女子快步走在石板铺成的路上,心里像这迷蒙的夜雾一般压抑。
“最近几天都是这样,这该死的雾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了!”女子自言自语抱怨起来,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没有慢下。
路过荷塘旁的古槐木,女子心里便有一种想要快速跑过去的冲动。
荷塘旁四周花草浓密,唯有这一株古槐却是干枯稀疏,与这荷塘庭院及不相搭。尤其是在这浓雾弥漫的傍晚,枯黄的扭曲的树枝,像是一个临死挣扎而变了形的人体。而那粗壮却有着错乱纹理的树干,就像是一个苍老的人面,带着痛苦和狰狞注视着自己一般。
女子突然想到院内丫鬟们经常谈论的一件事。心里更是升起一丝凉意。
“这棵树上也不知吊死了多少人。老爷怎么也不叫人把这树砍掉。”女子低声抱怨,脚步又加快了许多。她不愿多看那老槐树一眼。
空气中一片死寂,除了女子的回音在池塘上幽幽徘徊外,便只剩下鞋底和路上石板间的摩擦声。
“哒哒哒……”
雾气下的荷塘内院阴冷而潮湿,原本清香飘逸的庭院内,此时却突然有种令人作呕的气味传来。像是馊坏的食物,腐烂的肉。女子下意识抬起手中的木盒闻了闻。不是这的。
雾气打湿了女子的衣衫,丝丝凉意透过后背紧贴的衣衫传入全身,她不禁打了个冷战,额头渗出丝丝汗水,却是冷的。
脚步转为了疾走,女子强忍着不去回头。
“哒哒哒哒……”
脚步声也更加响亮,在这死寂一般的荷塘庭院内,显的急促而刺耳。手提的木盒中传来碟碗碰撞的声音,而那脚步声却异常尖锐,盖过了其他声响。女子已顾不得会不会打翻木盒中的饭菜,一手挎着饭篮一手抄起长裙跑了起来。
夜晚的浓雾几乎遮住了眼前的一切事物,唯有脚下的石板路冰冷而熟悉。女子跑到了石板路的尽头停了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同时不断向来路处张望,那里除了迷蒙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唯有那诡异的老槐树的模糊轮廓。
“谁?”迷雾中传来苍老的疑问声。
“周伯,是我,小晴。”女子定了定神情,尽量让自己的呼吸看上去平稳些。
“怎么是你?六嫂呢?”苍老的声音带着疑惑。
“六嫂生病了,所以今天厨房让我来送。”女子压低了嗓子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颤抖。
前方响起铁链脱落的声音,随后“吱呀”一声,眼前突然明亮了许多。透过雾气,一个苍老而弯曲的身影映入女子眼前。
“今天晚了许多?”老人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同时抬起手中的烛火在女子面前晃了晃。
“老爷说今天是特殊日子,所以让后厨多准备了些……”
还没等女子说完,眼前的老者便向内摆了摆手招呼女子进去。
小晴整理了下衣衫,提着饭篮随老者向门内走去。同时又向身后张望了一眼。
“特殊日子……”老者一边带路一边喃喃自语。
小晴却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小晴虽然刚来木府不过几个月,却也从那些多嘴的八婆们那里听到了许多关于木府的传闻。表面上风光无限的离州木府,背后也少不了难以启齿的不堪事迹。而谈论这些背后诡事,已成为木府丫鬟们每晚卧床前的必备话题。就在入夜前,厨房的帮嫂谈论起木府内的这个‘特殊日子’时,那谨慎而诡异的表情仍让小晴惊慌不已。
“周伯?这后院关着的,真的是……”
“小丫鬟,不要多问!小心惹来是非。”小晴本想从这个庄内老者口中得证,帮嫂们谈论的事情是真是假,却被这老人厉声打断。
小晴虽被老人的呵斥声吓了一跳,但心里却有了定数。想那后厨帮嫂谈论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心中更生了几丝凉意。
老者弯曲着背蹒跚着向前走去,手中的烛火左右摇摆,有好几次险些灭掉。浓雾弥漫的后院内,除了这星点光亮外再无灯火。空旷而寂静的院内,唯有那“哒哒”的脚步声格外刺耳。
小晴紧跟着前面的周伯,生怕跟丢那唯一的一丝光亮。
“一会进去后,不许乱看,更不许说话。只管把饭菜放在桌子上,然后立即出来。明白吗?”周伯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向小晴。
小晴看不清老者的脸。她之前也是见过周伯的,知道他的长相。只是此时,昏暗的烛光下,看见的只有一片模糊。
“就是这了,你进去吧!记住,不许说话,不许乱看。”周伯指着眼前的一处纸窗木门,再次强调。
小晴顺着老者指向望去,迷蒙中依稀能看出一个阁楼轮廓。雾气中看不真切,只能勉强看出前面的木门轮廓。
这阁楼木门看上去比木府正堂的门还要高出一截,木质圆润光滑,在烛光下微微泛着些许光色,只是如今夜雾弥漫下已看不出原本颜色。门上有个拳头大的铜锁,被铁链缠绕。木门上方两扇油纸糊窗也已经斑驳泛黄,还有几处刮痕漏洞,像是被人用指甲从内向外撕开的一般。但在这昏暗中最为乍眼确实油纸窗上的两道黄符。
小晴是认得这黄符的,她曾跟随少夫人去过离州内的城隍庙求过降子符。虽然黄纸上的字符不同,但纸张显然就是黄道符咒。
“这个……?”小晴指着门上的两道符咒,带着疑惑的表情望向周伯。
“都告诉你了,小丫鬟不要多问!”
老人一边打断小晴的问话,一边从腰间取出一枚钥匙,同时走到木门前。
“吱呀”木门打开时的摩擦声格外刺耳。像是许久都未打开过一样。但六嫂不是每天都要送吃的过来么?小晴心中疑惑,却又不敢多问。
木门打开后,周伯点头向内示意了一下。
小晴咬了咬牙,便硬着头皮进了去。
眼前漆黑一片,小晴只好用脚尖试探着向前挪动。她想快速的找到桌子,想尽快离开这阴森恐怖的地方。她实在想不出会有谁会住在这种鬼地方。
小晴稍微弯了弯腰,伸手向前摸索着,想找到桌子的位置。
“孩子……”昏暗的墙角处传来幽幽的声音。
小晴差点惊叫出来,她立马站直了身子,只感觉到浑身的毛孔都在向外流汗。
“谁?谁在那里?”小晴惊问。只是话一出口,她便想起方才周伯提醒她的话。
“嘻嘻嘻嘻!”沙哑而尖锐的声音从小晴的喉咙挤出。小晴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脑中却嗡嗡作响。方才那笑声是怎么回事?
小晴只感觉脑中变的一片空白。接着她看到角落里缓缓站起一个身影。披肩散发,像是女子。昏暗中那也只是个轮廓。
小晴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脸,却有种强烈的感觉。他正在打量着我,他的眼睛正在那黑暗之中注视着我。
“嘻嘻嘻嘻”
小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发出这种笑声,她控制不住自己。
而眼前的那个人却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小晴想要后退,身体确不听使唤。
直到那人站到了小晴面前,披散的头发不断朝小晴靠了过来。小晴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一阵阵恶臭。
如此近的距离,小晴稍微能看清眼前的这个人,一头白发,满面消瘦,带着哀怨。空洞的眼睛,躲藏在遭乱的白发后面,就这样凝视着小晴。
“贱人!”白发女子突然破口大骂,随之手臂也挥舞了过来。
小晴只感觉左脸颊火烙一般的疼,但她却没有动。只是“嘻嘻”的笑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笑。
“我要杀了你,贱人!”白发女子疯一般的扑了上来。双手像铁钳一般死死的掐住小晴的喉咙。然而小晴却没有动,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你不是早就把我杀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