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在游船上,低头注视着案上铺陈的画,他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周围吵闹环境的影响,自顾自地在画纸上提笔勾勒着。倒是他身边的书童,抬头看见了君夕颜三人。
书童磨墨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张了张嘴,想对温如玉说些什么,却又怕打扰到了他作画,一时间站在一旁着急不已。
直到君夕颜三人上了他的船,温如玉也毫无反应。
君夕颜站在他身侧,正好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位浑身透着书生气的表哥。
温如玉的侧颜清晰地呈现在君夕颜的眼中。此时,他眼神专注地看着那一幅画,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就仿佛他现在不是在作一幅画,而是在为心爱的女子描眉画钿,温柔得不可思议。明媚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泛着暖暖的橙色的光芒。
长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性格又这么温润儒雅,难怪会受这些贵女的喜欢。如此倒也当得起“如玉”二字。
君夕颜的目光接着落在桌案上。上面铺陈着一幅美人图。图中,水上荡漾着一艘小木舟,舟上美人弱柳拂风,粉面罗敷。美人斜倚船栏,手执一支粉荷,身周薄雾袅袅,如天仙下凡,遗世独立。
再抬头看看离这儿最近的那艘船,奢华无比,船上挂着金色的轻纱罗帐,船身鎏金,雕刻着繁复花纹。看到这船,君夕颜眼中只剩下亮闪闪,明晃晃的“土豪”二字!
而那船头站着的“美人”,拿着一朵粉荷,被摧残得只剩下可怜的几片花瓣,“美人”那圆滚滚的身材简直惨不忍睹,偏偏她还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娇羞地望着温如玉。
君夕颜看了看案上的美人图,又看了看那“美人儿”,然后忍不住对这位表哥升起深深的佩服之意。她实在是想不到他面对这样一位“美人儿”究竟是怎么画出来的,也只能佩服他想象力之丰富了!
终于,温如玉将最后一笔画完。放好画笔,在纸上轻轻吹了几下,道了声:“好了!”他身边的书童便将画取走,递给前面那位“美人儿”。“美人儿”小心翼翼地接过画,看了一眼便傻笑着再移不开眼。
而这边,温如玉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了身边的几人。
“三殿下什么时候来了?”温如玉向君以陌行了一礼。这一行人中,他对君以陌自然是最熟悉,便第一个向他打招呼。刚刚他一直专注着作画,没注意到有人,语气里就带有几分吃惊。
君以陌只是向他点点头,面上没多余的表情,显然对此是见怪不怪了。
温如玉又转向君夕颜,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君夕颜以为他是认不出自己时,他突然一辑手弯腰,激动地道:“公主表妹,好久不见!”这个见面大礼虽没有小时候那次夸张,但他的腰背也几乎与地面平行!反正君夕颜是免不了被吓一跳!
以至于她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才忐忑地回应道:“表……如玉表哥。”
温如玉直起身来。“早知道表妹会出来游湖,表哥也好准备一番啊,刚刚画得入神,倒是怠慢了表妹。”
“哪有,哪有……我倒是在一旁见表哥作画,挺佩服的,挺佩服的……”要是真让他准备,那热情,她可吃不消!
但谁知,君夕颜这话一落,温如玉倒是立马瞪大了眼,一副“实乃知音”的模样,道:“原来表妹喜欢画啊!”
君夕颜暗道声糟糕,她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好打消话题而已,反倒让他逮到另一个话头了。正欲岔开,却没有温如玉的快。
“表妹你喜欢画早说啊!表哥别的没有,就画多。”
是啊,她早就知道他画多,当然,“话”也多!
“今日回去我就将收藏的那些名家画作包好,给表妹你送去。”温如玉完全没注意到君夕颜那难言的表情,兴奋地面红耳赤。毕竟,对他来说,能讨得表妹欢心,怎样都值了。
“表妹若是也想要肖像画的话,表哥也可以现在就为表妹画,想要多少都行!”说着竟又拿起了笔,作势开画。
君夕颜连忙摆手道:“别,别!不用。表哥,我今日只是来游湖的!”
“哦,那我改日再为表妹作画吧。”温如玉眼中难掩失望,但一想到表妹是来游湖的,又立马恢复活力。“今日阳光明媚,的确是适合游湖的好日子,不知我可否与表妹同游?”
这样谦和的请求,君夕颜也实在不好拒绝,便无奈应下了,只是一想到接下来自个儿耳朵得遭罪,脑仁儿就疼得很!
君夕颜刚答应下来,温如玉就立马吩咐书童收拾好桌案上的东西,然后随君夕颜几人一起踏上君以陌的船。
“表妹怎么出宫了?”温如玉在椅子上坐下,随口问道。
一旁跟随着君夕颜的翠屏立即替他添上茶水。
“只是二哥带我出来玩儿几日罢了。“君夕颜随众人落座回道。
“这么说,表妹你这几日都住在三皇子府上?“温如玉突然抬起头来,两眼晶亮。
君夕颜刚端着茶杯递到嘴边,听到这话,手一抖。望向温如玉,她此时简直欲哭无泪。她怎么次次都能让他找到由头呢?“呵呵……”君夕颜干笑了两声,低头喝茶。她打算闭口不语了。
但是君夕颜的消极应对完全无法打消温如玉的热情。”那正好,等会儿我也不必将画送进宫了,就直接送到三皇子府上了。“自顾自地说完,又转向君以陌道:“三殿下,晚些时候下官会差人将画送至府上。”然后他站起来,向君以陌一拜,饱含歉意道:“三殿下,公主表妹出宫来一次不容易,下官对京里还算熟悉,打算带她多逛逛。所以,近几日,下官恐怕多有叨扰了。“
君以陌微笑着看着温如玉,又侧眸瞥了一眼一旁的君夕颜,沉默不语。
君夕颜紧紧捏着茶杯,不断地朝三哥使眼色。千万不能答应啊,否则,她会被烦死的!但奈何,三哥就像完全看不到她的暗示一样,稳如泰山地坐着喝茶。
君以陌看着君夕颜那挤眉弄眼的小模样,暗自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眼看着她快急上火了,他这才慢吞吞地看向依旧保持着姿势的温如玉。
“我记得过两日就是科举考试了,温公子是在仪制清吏司手下当差吧,要负责科举事宜,恐怕会很忙。“
温如玉愣了愣,随即一拍脑袋,一脸懊恼:“哎呀,我倒是将这事儿忘了!昨日柳侍郎还嘱咐过我去办举人的登记事宜呢!”
“哎!”温如玉对君夕颜道,“表妹,看来这次是没办法带你游玩儿了。下次有机会,我一定陪你。“
“三殿下,下官得回去完成柳侍郎交代的事了,就先告辞了。“温如玉向君以陌拱手道。
“没事,正事重要。”君以陌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温如玉直到转身离开脸上都满是失落,但是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满眼不舍地望着君夕颜。“表妹,表哥走了……再见。”
君夕颜此时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位热情满满的表哥总算是要走了。见他望过来,她立即堆起灿烂至极的笑容,目送他离开。但是,乐极生悲这个词在她的身上就表现得十分贴切。
“哈哈,表哥,您慢走哈!要不表妹送你?”
“表妹?”温如玉先是疑惑,再是惊讶,最后是满眼感动。
啥?
君夕颜眨了眨眼,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内心都快哭了!她果然还是不该和表哥搭话吗?
君夕颜颓然地站起来,在温如玉“盈盈”的目光下,跟在他身后,送他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