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做这假的一道手续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轻松。要想使假的烙迹看起来像真的一样,必须使用这几样原料。”欣大人拿起碟子里的毛笔,问道:“你们知道,这个碟子里的是什么颜料吗?”
“想必是朱砂。”崇刚哥答道。
“像是像,可是我怎么闻到有一股血腥的味道,该不会是..”
“彪儿,你的鼻子可真灵,确实不错,对,是血。而且是取自正在**的男女的血,准确地说是他们身体关键部位的血。他们**时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我们早已经埋伏的眼线结果了,把他们的那器官割下来,送到雪嫣堂,交给专门的人手,放在昆山旋纹青玉碌碡下,吩咐手下人一圈一圈地拉着碌碡转动,细窄的血槽如辐辏一般围着碾子,那鲜血便顺着白玉碾台的这些血槽流到槽口处摆放着的蛇衔环耳三足青铜酒樽里面了。
鲜血立刻会被送到狱门关的冰窖,储藏起来保鲜,到用的时候再用文火稍微热一下即可。你看这个碟子的血就是我刚刚热过的,还热气腾腾呢!像刚刚从人体上取下来的,很新鲜,是不是?”欣大人说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丝害怕恐惧的神情,倒像在讲一件逸闻趣事一般,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我们听完后却不禁有想呕吐的感觉。
“看来你还是没有习惯这里的生活。慢慢就会适应。”
他说“适应”让我难过,谁说要在这里呆久呢!
“这刑法太过血腥!”
“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一时也改不了。不过较之从前还是宽松了些。”
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功夫儿,苍岩正用小刀一点一点地在刮着骨头呢!于是碎碎的骨沫便如洁白的雪花一样飘落到小碟子中。
“你们知道这个又是什么?”
“该不会是人骨?”
“没错,做天灯时留下的人骨,被肢解成这样的小段,以备他用。像这一根小细骨,其实是一根完整的无名指的骨头。”欣大人说道:“鲜血加骨粉,调制成一种浓密的颜料,用这种颜料画个假的梅花烙,应该能够瞒过别人的。”他悄悄地凑到我们的耳边低语道,“只有这样才不被别人说闲话。”
从我第一个开始,崇刚站在旁边观看。
“先要擦拭干净你的皮肤”,他唤苍岩帮我擦干净背部的污垢,然后接着说:“要知道,刚才我给你说过,这最后形成的纹络可是丧失谷统一定制的梅花烙,几百个梅花烙都是一模一样的,无论是色泽、大小、形状,都是毫发不差的。我们现在用的这种颜料很特殊,具有极强的吸附性,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吸附住你的皮肤,并且慢慢地浸透到你的身体内部去。一旦在你的皮肤上涂上,若不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将它们清除,以后不论你如何用水擦拭都是不能够抹去的。即使能够抹去,被涂过的皮肤也多少会留下些许痕迹。不过你们又不是女子,留下点痕迹自然无妨的。所以说这颜料是相当的彻底、根深蒂固的,经它画的图案已经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了,跟真效果是一样的。不过这个制作假的梅花烙的方法却不是尽人皆知,但是被发现后果却是严重的。你们明白了吗?”
苍岩削的骨屑洒落在碟子里的血中——堆积。我自然地想到了冬日的梅花,艳红欲滴,漫天大雪,铺成一张广袤的白玉般的地毯,梅花的哀感顽艳在白雪的衬托下便显得愈发骨瘦了。欣大人用毛笔蘸了一些,在我后背上图画。
说也奇怪,那颜料一旦碰触肌肤,肌肤便如久旱盼甘霖般迅速将其吸收。甚至背部会有隐隐的灼热感。不一会儿画好,该轮到了崇刚哥。
“这个呢,其实不过个偷梁换柱的把戏。就算是真的剥夺灵魂,总起来还需要唱魂笛的。记得?真的梅花烙不过是让囚犯更好听命于王命,消除反抗的余力,灵魂并被剥夺。”他边给崇刚图画,边对我们说道。
崇刚被掀开的后背,像一片广阔的山水,他,欣大人则伏在崇刚哥的背上仔细描摹。
仿佛两只情意缱绻的鸟,虽然什么都不说,却能够心有灵犀。细毫笔端小心地在他的背脊游走,梅花渐渐成型,依伴着那隆起的山一样隆起的脊柱,绘就了好一副腊梅探春图。
两只鸟叫得再动听,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的!像我这样一名失意的猎人,漫步在森林里闻此直接开枪打死它们中的一只便是了,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为什么是一只而不是两只?
死去并不可怕,两个同时死去岂不成全了它们鹣鲽情深的愿望了吗?所以最好是一只死了,另一只生不如死。
苍岩削的骨屑越来越多,堆在顶端最终倾覆,沉没到了血之中,沦为和血一样的颜色。
这一切,不为别的,只因因恨春娘一个女人,便不知不觉中毒太深,使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沐浴在我的这层黑暗的阴影之中了。
除了崇刚,这世上再无亲人,也只有他,而不是其他一个随随便便的什么人可以相互依靠终老的了。
所以猎人的忌妒和杀生与其说是一次的失意所致,不如说它起源于久远的那个未曾愈合的伤口。
“彪儿!彪儿?”我听到崇刚叫我的名字,他矗立在那里,像从没有见过的样子看着我。
“欣大人呢?”
“画完了就走了。”
“没有交代别的什么吗?”
“没了。你这是怎么了,自从画完了就再没有说什么话了。”
这会子确实有些疲劳,脑袋头昏目眩,崇刚试图搀扶我,我拨开了他的手,自己步履蹒跚地又走到角落里坐着,望着铁笼外面的光景。
“没事的,欣大人说过要放我们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嘴里咕哝出几个字:“是吗?那崇刚以后的打算是什么呢?”
“打算?什么打算?那是自然要从这里逃离出去。”
“逃走?逃到哪里?”
“这……”
“崇刚哥又和谁一起逃离?”
“你又在说胡话了,自然是和你咯?”
“崇刚哥当真还舍得离开这个地方?且不说抚谷镇回去性命堪忧,返乡之路今又在何方呢?真是麻烦啊,这活着的路算是全被彻底都堵死了。什么都看不清了。”灰蒙蒙的一片。
“什么舍得舍不得?现在又岂是你我说的算呢!”渐渐,不管崇刚哥说什么,我都已经听不见了。他还在这里,但是又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只觉得心中与他在一起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都在关闭。我被囚禁在了暗鸦色的木箱之中,挡板咔嚓一下合上,外面钉子齐刷刷地钉上去,我便永久地生活在一片黑暗压抑的狭窄空间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