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的从容也表现在他的步调上。它走路必定是从容优雅的。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将头抬起,一边扑扇耳朵,一边摇晃着脑袋。如果它走在石板路上,你便能领略它的步调沉稳,“咚、咚、咚、咚”,均匀、有力,几乎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
牛的勤劳务实是众所周知的,从鲁迅的“俯首甘为孺子牛”便可见一斑了。它仿佛很清楚自己的本职工作,每当看到犁与牛鞍的时候,便两眼发光,立刻安静下来。它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一动不动地立着,等主人给它套上牛鞍。它非常敬业,背上牛鞍后就乖乖地走向田地,从不拖泥带水。牛的默默无闻或许体现在它耕作的时候。它不会在耕田的时候叫唤、撒欢、心不在焉,只会卖力地拉着犁在田野上来来回回地重复。它的脚步异常矫健,对它来说,耕田似乎不用费什么劲儿,它与犁经过的地方,泥土便被翻新了。
在以前的农村,牛是最主要的劳动力。家里的田地全靠它来耕。不是有人说“一牛可代七人力”吗?春天是耕牛最繁忙的时候,它把白天的大部分时间交给了主人手中的犁,只在早上、中午、傍晚时才有机会匆匆进食。等主人家所有的田都耕完了,它才可以卸下重任,过回无忧无虑的生活。少时,我常听大人们讲,要是没有牛,咱就累成狗。
牛的工作可不止耕田,它还经常充当运输工的角色。诸如驮米、驮草,运砖头、运石头……
如果你觉得牛很古板,那就错了。偶尔它也会撒撒野的。如果因天气不好太久没出牛栏,或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它也会“挥洒豪情”。那时,它会扬起尾巴,撒开四蹄,在田野或小路上肆无忌惮地狂奔。这时,它孩童般的顽心来了,不管是不是主人,都对它无可奈何。它喘着粗气,竖着尾巴,所到之处尘土飞扬,大有“飞沙走石”的意思。它彪悍的一面在此刻显山露水。
牛还是通人性的,等玩尽兴了,便会乖乖地回到主人身边。当然,主人总难免要责骂它几句。那时,它便习惯性地扑扇耳朵,摇摇尾巴,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与牛相伴的时间很长,却没能铸成它的品格。我想,它值得我们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学习。
曾经遇见的美好
周末,闲暇在家,我百无聊赖翻起了QQ里的好友列表。细看才发现,原来我的好友已经达到上限。不得不承认,有许多网友只聊了一两次便永远地沉默在我的好友列表里。
为了腾出一些空间,我决定删除一些久未联系的网友。当我点开鼠标右键的时候,手不由得停住了。这个叫“无解之谜”的人曾经给我寄过样报。
彼时,我刚开始写作。我做梦都希望自己的文字能变成铅字。偶然的一天,一个文友告诉我,《扬子晚报》发了我的一篇文章,我欢欣雀跃,如同一只饥渴的羔羊寻觅到鲜美的奶水。
激动还未消退,我就担心起样报的事情来。因为是第一次发文章,我特别希望拥有一张样报。我开始不停地加江苏的网友,直到我遇见他——“无解之谜”。他说他有今天的《扬子晚报》。我说了文章的题目,他就开始一版一版地找了起来。他终于找到了。在他寻找的时间里,我一直心如鹿撞。他说,他能理解我的急迫和紧张。他要了我的地址,说马上就给我去寄。果然,他的头像立刻就暗了。
四天后,我收到了他的样报。当我看到自己的文章时,竟然激动得热泪盈眶。他高兴地说,你收到就好了,写地址的时候我对了好几次,就怕写错,你收到我就放心了。
后来,我们的交谈便在日复一日的时间里稀疏下来。再后来,我们几乎没有再联系。今日,我把几年前的往事好好地咀嚼了一遍,才知晓他当时给了我怎样的温暖和鼓励。我双击左键,给他发了一个笑脸。
还有一个叫“一叶知秋”的女孩。
那时,我还在上大学,快过年的时候,大家纷纷去火车站购票。她问我,你要去买火车票吗?我说要的。她说,你不用跑火车站了,我家就在火车站旁边,我帮你买吧。
考完试那天,我去火车站旁边拿火车票。当我看到站内黑压压的人群时,心里忽然掠过一阵温暖。和他们相比,我是多么幸运。我不需要排长长的队,不需要为他人插队而恼火,也不需要为能否买得到票而担心。现在,我只需接过她手上的票,回家就已经成为稳稳当当的事。买票的操劳和奔波,都由她一个人承受了。
当时,我很是感激,便请她吃了一顿饭。寒假紧接着就来临。寒假过后,她就很少上线。后来,我们很少聊天,偶尔碰到了也只是打个招呼。
现在,这些往事又那么清晰地浮在我的脑海。只有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曾经怎样焐热过我的胸口,又带给过我怎样的感动。我手指一动,敲下几个字,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人生是一个边走边遗忘的过程,只有时时往回看,才能知道,我们曾经遇到过怎样的美好和温暖。
养一颗诗心
我有一位在医药化学企业工作的朋友。他们夫妻俩在同一个企业工作,都是三班倒,有时上早班,有时上中班,有时上晚班,日子乏善可陈。他有三个子女,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已经上大学,小儿子和女儿念高中。他们夫妻俩工资微薄,生活压榨着他不算厚实的身躯。当然,这是我认识他以后知道的事。
我与他相识于本地杂志举办的一次笔会。彼时,他穿一件白色纯棉T恤,一条黑色裤子,拿着一个老旧的卡片机。当别人在高谈阔论时,他的相机镜头正饶有兴趣地对着身边的一切。他就这样引起了我的注意。
吃饭时,我与他邻座,于是我与他聊起天来。他说自己喜欢拍照,虽然工作繁杂,生活紧巴,但对拍照的兴趣几年来只增不减。他从包里掏出相机,拿布擦了擦,说,相机是几年前买的,买相机的钱,他攒了一年。看得出来,他很宝贝自己的相机,于他而言,那是美好生活的窗口。
因为设备不好,又不会用软件处理图片,所以他鲜有自己满意的作品。用他的话说,“拍出好看的东西,简直是靠运气”。尽管如此,他依然乐此不疲。他举起酒杯向我敬酒,我突然有微醺之感。
当时,我在一家报社负责副刊,每期都需要几张配图,便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他的照片隔三岔五地钻进我的邮箱,同时进来的还有他的配文,说是配文,其实是阐述照片的来源。
有一回,我收到一张他拍黄昏的照片,他配文如下:在嘈杂的机器声中泡了八小时,身心俱疲。回家冲了个澡,感觉一阵轻松,于是想出去走走。拿着我的旧相机,骑着电瓶车出门,忽然看到黄昏的光线迎面而来。天空,云朵,都被镀上金光,于是用相机记录下来。
看着邮箱里的照片,看着配文,我一时不知道要回复什么。我刊发了这张照片,并取名“生活如诗”。
断断续续交流了大半年,有一天傍晚,他打电话约我去他家吃饭。他住的地方确实如他所言,简陋不堪,除了床、桌子、煤气灶,就只有书和报纸了。但房间很整洁,锅铲有序地挂在墙上,桌子抹得发亮,被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做了我爱吃的炸土豆片。土豆片香、脆、松,吃得我不亦乐乎。他说自己最喜欢变着法子吃土豆。后来,他给我投来一篇文章,叫《土豆》。文中内容让我内心汹涌不已。文章说,“山珍海味是他人的美味,我有我的美味,比如土豆。我会把土豆切成条、切成片,煮着吃或炸着吃。我会拿小土豆做椒盐土豆,也会把土豆捣成泥做土豆饼。食物简单,我却吃到了生活的风情”。
看完他的文章,我想到了诗心。诗心,不是无病呻吟,不是矫揉造作,而是美丽如诗的心情,淡定从容的情怀。养一颗诗心,用水一样的温柔、包容,去抹平生活的棱角和褶。如此,哪怕再尖锐困苦的生活,也能打磨成温润的玉石。
留三分,给优雅
单位有食堂,食堂偶尔也出好菜。所谓好菜,不过是我喜欢的菜,例如那天的熏鸭肉、红烧土豆、油焖茄子。我大快朵颐。一般情况我只吃一碗饭,但那天我就着好菜一发不可收拾,吃完第一碗又去盛了一碗。我觉得饭少对不起好菜,还加大了量。
吃完后,我一脸满足地走出餐厅。反应随即就来,没走出多远,肚子就开始难过,紧绷绷的,像塞了几块石头。越走,越觉得难过,于是只好手捂肚子,放慢速度。但实在吃撑了,肚子仿佛刀绞般难过。我只能在路边蹲下来缓解难过。简直是乐极生悲,美味的午餐竟然因为自己的不节制而成为罪魁祸首。后悔不迭,心想,要是只吃七分饱,哪会这么狼狈。
工作以后,很少去外公家,少时熟稔的农活也日渐生疏。那次深秋回家,刚好赶上外公在种小麦。外公负责画沟,我则负责把麦籽均匀地撒到沟里。
外公沿着地的边,画出一个大大的方框,然后在框内画出一条条沟。我不由纳闷:“你这是做什么?”外公不以为然道:“我要空出一圈种花。”我先是不解,继而佩服起外公的风雅来。
他说:“你明年春天来看看我的田地,你会惊讶的。”
他的话果然引起了我的期待。
第二年春天,我见到了外公的杰作。几块方整的地里种着麦子,外围是妖冶的鸢尾花,深深的绿被娇艳的紫拦住去路;也有的地里种着油菜,但中间呈十字形地种了鸢尾,于是黄色被紫色分割。
他的庄稼总少不了点缀的东西,或凤仙花、鸡冠花、常春花,又或高大的蓖麻。我没想到文化程度不高的外公,竟有如此风情。
有一次,我到外地出差。上车不久就听到两个男人的争吵声。一位40多岁的中年男子要求对号入座,原因是他晕车,特意买了靠窗位置的车票。但位置上已经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中年人说:“对号入座是最起码的规则,你得遵守吧?”年轻人嚼着口香糖说:“又不是没空位,你随便找个坐下就行了,哪这么麻烦!”不久,中年人妥协似的在年轻人身边坐下。
没过几站,年轻人就站起来准备下车。他下车后,中年男人突然大喊:“喂,你别急!”众人以为中年男子还要找年轻人理论,却不承想,他从座位上拿起一把雨伞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停一下,年轻人的雨伞落下了。”他拿着雨伞奔下车,朝年轻人追去。
过了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回到车上。我不知道年轻人接过伞时会有怎样的表情,只知道乘客中有人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吃七分饱,留三分给舒适;种七分地,留三分给风华;得七分理,留三分给豁达。无论为人、处世、生活,或许都可以留出三分空地,植一片优雅。
找一段时光,让心灵飞翔
我认识一个开小吃店的人,他四十开外,个子中等。
第一次去他店里吃饭,便惊叹于他的闲情雅致。小吃店有一个后院,那里种满凤仙花和鸡冠花。院子的中间有两棵广玉兰,两树之间架着一个秋千架。没事的时候,他就端着茶杯,躺在后院的躺椅上,边喝茶边看院子里的花开花落。
与那些满身油腻的厨师不同,他干净而清雅,竟然有一些超凡脱俗的意思。
有一次,我与他在院子里交谈,他说这个院子就是他的心灵港湾,坐在这里,什么也不想,就端着茶杯喝茶,让时光缓缓流淌。一席话,说得我欣然鼓掌。
我还认识一个非常有个性的出租车司机。他说,每天,我都会为自己开一趟车。为自己开一趟车?对。找一条自己喜欢的路,打开音乐,放慢车速,让自己的心事在车厢里静静升腾。那是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光。
很荣幸地,我分享了一段他的专属时光。他带着我,进入乡间小路,路旁是茂盛的樟树,远方是碧绿的稻田。他打开90年代的歌曲,我们各自的心情便在车厢内氤氲起来。我们穿过田野,穿过树林,直到驶进夜色。
我的一个朋友在工厂上班,白天的工作环境嘈杂而纷乱。每次回家,他都是蓬头垢面,疲惫不堪。每当饭后,他总要洗个澡,穿戴一新地走进书房,让自己游走在文字的丛林里。他对我说,每天一次的心灵旅行,让生活变得温暖而美好。
我们面对的生活喧嚣而嘈杂,找一段时光,让心灵飞翔,你便是幸福的。
照料一颗心
这是一个听来的故事。话说当时有一个人,撑着一把雨伞在路上走。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盲人,正在雨中用拐杖敲打着前进的路。他没有任何雨具,头发早已湿透。
他于心不忍,便跑过去给盲人撑伞。
盲人握住他的手,连连感谢。盲人家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步行了十来分钟,便到了盲人的家。
说是家,也不过是四堵墙加一个屋顶。屋里摆着一张床,床上有一两床破被子。床的对面有一个火炉,炉上有一锅,锅里还剩着一些冷饭。墙角有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这大概是他吃饭的地方了。
在他即将要告辞的时候,盲人忽然握着雨伞争辩道:“这伞是我的,你不能带走。”
他笑了,道:“哦?你说这伞是你的,有证据吗?”
只见盲人叫来几个邻居,他当着邻居们的面说:“这把伞的伞柄上有一个洞,其中两根伞骨还绑着麻线,雨伞还有一个洞,大概手指般大小。”
邻居们看了看伞,果真如此。原来一路走来,盲人已经偷偷把伞摸过了。
他说:“你说对了,这把伞确实是你的。”说完,他走出盲人的屋子。
这把伞当然不是盲人的,但是盲人实在太穷了,他需要一把雨伞。他也十分愿意把伞送给盲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要故意“刁难”盲人呢?
他只是不想让盲人感觉到自己在施舍,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