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争锦缎织女秘三绝 (2)
父即斗南一星,下唐世为张嘉贞。母故天孙,复降于父,以织辅道,虽不为相,亦大藩焉。然居室无男女欲,因以儿嗣续。此说非荒唐,乃天上人间,观乎文者,察变化成之理,勿传神仙诞妄也;儿幼小犯漏泄戒,总帅以为无稽言耳,愿藏密。”甘君点头曰:“诺!”召龙木兰曰:“天女与员矩儿先为谍。”木兰曰:“此儿饶舌,乃欲役使阿姊耶。”甘君曰:“儿尚小,仆固不欲独任之。”始偕去。甘君命启行,中途问用智曰:“闻回贼甚伙,可指其负□处而设法歼诸乎?”用智对曰:“枹罕四隅,皆贼巢也。其山泽藏垢,王师覆辙,不知几经,扑灭为难矣。职问妻小:‘此行当以何制胜。’渠云:‘回人多疑,奉鬼神语。且每食必杀牛,请织六幅回文,五色丝布,命矩儿裹革饭牛而使咽之,用贩夫驱至贼中,彼必争取,及剖牛腹得丝布,将惊惧自携贰,或倒戈来降,则多斩以立威。至临阵对敌,木兰先之,矩儿继之,须获全胜,诸将第鸣鼓助攻而已。惟大功既成,有来贼总帅者,吾碎乞巧针二十枚,请以战罢吞之,自能御灾也。’其言如是。”甘君谢曰:“军中苟无君夫人,师其济乎?敬闻命矣。”于是员夫人织一图,如弓样,两头顺逆读:
命薄皆丑,性恶皆狗。柄是斧刀,逃遁何有。又一图,如玉尺,十字演七绝,复四字回环读之。
氓蚩笑舞学,狐鸣忽甲兵。
又一图,内外顺逆读,即苏若兰璇玑遗制也。
脐噬有灾生盾矛,定难神鼎沸中州。
西征早策如貔虎,北向先时识马牛。
啰鼓作声悲静夜,黍禾残气败高秋。
泥涂乱迹群鳞介,迷处何虞漏网收。
又一为象戏图,三十六字,纵读由右,横读由左。
尔臣土滨虱民,罪若尘海之贼。
当戒周钺伏诛,我其道秉窜殛。
极言拜命无将,罔两来归中国。
又一图,如方珪,正读互读成二绝。一三五字皆阳文,不借用;二四字皆阴文,借用;以白黑色别之。第二遍首句借次句二四字,次句借首句二四字互读,下两句仿此:
道胡容兽惑,岂谓妖多雾。
人可有回心,将教说作霖。
又一图,如龟形。只十三字,共四回错综读,以四彩线为细文贯串之:
首读:莫耶一剑诛天方,是狗与猪唤,(即耶字)娘。
次读:是莫猪耶与狗娘,唤一天剑诛,(即一)方。
三读:猪狗一娘,唤莫是耶,剑诛天与方。四读:娘唤狗猪耶,天与是方剑,莫一诛。(即耶字)
军中三日而织成,用智呈甘君观之。甘君赞曰:“璇玑图之雄伟,凡手已鲜能之,若龟形之俚质,非化人不足以语也。”一日四路皆驻兵,云隔围城仅百里,乞定策。甘君曰:“吾自引员君部二百人,衔枚疾驰。至黄河口觇贼,诸将皆依山置营,坚守壁垒勿四出,贼至必以夜,飞推山炮击之。旦日,固不敢来也;吾有檄至,晷刻不得迟,宜惜国典。”诸将皆诺诺。甘君至黄河岸,渡艇十余,只□尾不见矩儿帜,惊谓用智曰:“围城未通消息,陇西公其殆乎?”用智亦曰:“自职妻以镜卜之,陇西公为贼掠去三日矣。但俟矩儿来军中,其事方信。”夜三鼓,木兰进帐见。甘君问矩儿,答曰:“今早入贼中救陇西公,云不得志不返。”甘君曰:“儿真壮哉!但陇西公何以被掠?”答曰:“贼有伪呼于城下请降者,须公一人出抚。公勇于自任,出谕贼,乃就执焉。骂贼而贼不杀,公无以自致。岂非天乎?”甘君叹息。员夫人请木兰入,语以饭牛策。木兰曰:“妾亦能为之,不必矩儿弟也。”遂将丝布去,改形为贩者,得壮牛六头,以油纸包丝布,杂草豆饼饭之。牛已饥,皆不及磨齿而尽下。
径驱入贼营。从贼见之,喜谓曰:“何不以肥犍供肥王餐?”木兰曰:“肥王莫给瘠牛直矣!”从贼叱曰:“乞相贩夫,罔识弦高之犒,且不免为沟中瘠,吾徒岂畏食言肥耶。”即招呼数贼来夺牛。木兰曰:“乞相者请自献于王可乎?”从贼曰:“即亦不禁,当蛇行匍匐以前。王有赐,不可拜受,否则忤王意也。”引之见贼渠赛田。木兰拜毕,言曰:“某大王丰沛之民也。有山后十二角兽,敬备大牢之享。”田曰:“野人善辞,不愧榆之秀草矣。”赏细褐二端,氂缨四具。木兰拜曰:“此即何敢伤惠,愿自今以后,得王所嗜者,更竭致!”田大悦,留啖牛肉。木兰借以侦察。少间,宰夫以丝布进。群贼皆稽首贺。右总管杨嘿前曰:“此天所以命王也?”田曰:“何言之?”嘿曰:“甲兵正应今日之举。”田大喜,惟国师忽雷谏曰:“篝火狐鸣,乃陈胜王之起事。今以相例,非谓不克有终乎?愿辍食。”田笑曰:“得如胜广,亦复不朽。况词旨奥折,岂凡辈能测。吾闻天之降祥,古有赤乌白鱼之异,牛食天书而剖得之,似非常眷顾,师而断章赋诗,不亦以辞害志耶。”雷嗟吁自去,竟不与食。
田命以牛酒赐木兰。饮啖毕,遽辞出,至贼营外二十里,闻喊战声,近前视之,乃百余贼围矩儿斗,死回枕藉无数。木兰呼入曰:“小弟倦矣,姊自歼余贼!”矩儿笑曰:“早不救我,必俟其危。”木兰曰:“稍迟,何至让也。”矩儿走出,谓木兰曰:“余贼尽,即赴迤南三里破寺会。”木兰掣剑斫及百人,余贼尚死斗,盖回人劫杀,有进无退。故接战既败,无一得生还也,木兰皆斩之。行破寺中,则矩儿方侍陇西公话。木兰并谒见。陇西公曰:“仆为不死之汉臣,深玷节钺,两将出死力援仆,可云收一具枯骨耳。何颜致谢耶。”姊弟皆感泣,扶掖出寺门。甘君遣人以三骑来接,云:“军中卜知节度当还,故遣迎也。”陇西公上马不及十里,甘君以员帅至道左,与相见,悲喜交集,联骑还帐中。三人既坐,矩儿告曰:“贼置节度第四寨,防护将五十人,儿以前夜飞入其地,乘防护者倦寝,潜戮十数人,引节度从寨后出。天明,守寨贼觉,奋其徒追袭,儿始藏节度破寺中,而自迎战。木兰至,相率还也。
”木兰告曰:“牛已食其一,剖腹得十字图,赛田与杨嘿辈,处堂而庆,共谓休征,其教师忽雷,忧形于色,极谏而退。怀惧来归者,必先是此回。若亡命善战,贼中不过二人,速硎法珠而已。余虽数万人,皆天阴之哭鬼耳。其副贼国□,踪迹诡异,若妖物所凭,然非临阵才也。明公可克日进兵,责小将等必胜状。”甘君两称其能,且曰:“明当檄各路俱进,与节度奏功。二将各率五百人,分两翼进。”二将退,陇西公拱手言曰:“昔总帅岭表宣劳,即知虎头燕颔之才,非直横海伏波之目。
隶也不力,西道分驰,乃下策缒城,狼尾将‘,而前军伏甲,鸢肩忽来,竟解越石之围,免遭平原之缢,还辕告捷之事。遑敢与知,请室乞哀之文。仅能为役。仆当自械系。入谢圣明,厕足戎行,曾不安席。”甘与员俱服其忠节。明日,甘君以十健卒护还京师,四路军集。遂誓师曰:“回贼久废国维,安逃宪典。今以鱼丽之阵,破乌合之徒,如虎豹入林,众豕不足流其涎也;雕鹗翔汉,群鸡不足供其啄也。吾方集征南之君子,践逐北之蚁兵,当用少而胜多,直以劳而攻逸,先登则捣其穴,后至则环其营,天将下而尘清,犬戎诛而燧息,咨嗟有众,爱戴维皇。予心既同,尔力宜戮。”众将皆呼曰:“愿陷阵杀贼,无负真将军之命,以贻圣天子之忧。”
是日,鼓角西行,望风生畏,有贼党稽首马前曰:“乞王师霁威,伸一言伏斧□。”甘君问曰:“伪降者乎?求死者乎?”首一人曰:“死诚自求,降乃非伪!”甘君命随左麾,至驻军地候勘。首一人曰:“吾偕来者九人,幸勿见杀。”甘君曰:“大兵无此虐令,但随行。”甘君命逼贼寨五里立营,分军三面为犄角势。夜分,唤降回问曰:“汝何人?”乃叩头言曰:“某等不知春秋、不知朝暮之小虫耳。前天书降于牛腹,教师深以为忧,谓畜生道必无成功。谓菩萨心终许皈命,合志有回中梦醒之辈,求生于阃下死弃之余,忽雷居先,锣鼓自殿,计五百人,牛马器械如数。”甘君曰:“忽雷吾识之矣。锣鼓又何人?降回色骇?”随答曰:“即某是也!”甘君怒曰:“汝并不居先,何假忽雷号。”命斩之。其九人诉云:“回民皆忽雷心腹,命先纳款。锣鼓欺天兵,尝试耳;非真降也!”回民有降人名册在,不敢蹈虚,取册呈上。甘君思员夫人多斩立威之说,乃曰:“速命忽雷至军中,吾当抚之。”余人俟后命,忽雷自缚诣。
甘君命释之,雷谢曰:“天书已发其六,识天命之有归。将令何须再三,卜将星之常耀。彼昏犹称为瑞,时日曷不即亡。汉家终斩白波,曹氏无疑黄盖。”甘君曰:“卿自知命,如五百人之扰扰何?”雷曰:“请令降回为前部,或得其死力,或因而借诛,则总帅无患矣。”甘君曰:“卿言甚合,何不令四百九十八人出战,吾与卿以大军应之。”雷告其部下人,皆诺。临战,贼分两路出战,甘君命降回各半隶木兰矩儿,前军分两路进,败还者后军斩之。降回不识暗令,见贼不战,多语,倒兵攻后者,十之五六。两将尽诛之,馀赴斗者,多为贼杀。矩儿谓阿姊:“贼十倍于我师,非佯败不能分其力也。”木兰曰:“然则弟先败,姊继之。”矩儿以右军败南走。员用智谓甘君:“请诸将,无得往救,径扫贼营。”甘君是其言。未几,木兰亦以左军败北走。贼分逐之,营中无劲兵,为四路军所袭。甘君入据其营,用智密以碎针授之,自引军援二将。初逐矩儿者为法珠,及空旷处,矩儿还战,珠下马变形为八尺獒。矩儿笑曰:“余固猎徒也,岂畏狗哉。”跃上獒背,奋毒手击之。